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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浅忆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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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试读

卷里摆脱了云天,那可劲儿欢喜啊,怕云天追出来,自然是毫无定向的找了个方向拼命跑,直至远离那灰色大山,远离那藏洞。

“这什么地方。”

眉头皱成了一团,一张精致的小脸摆上可怜兮兮的模样。

血楼所在地自是隐秘,周遭大山都是极为相似的五六遮挡,上一次尚且是因为湛戈恰巧在附近,感觉的明确,而这一次湛戈离的远了,卷里只能感觉到他在哪个模糊的方向。

于是乎,她就那么与血山背道相驰。

今儿个是阴天,天上阴云一片,整个山林中皆是雾蒙蒙的一片,鸟也飞的极低。

还好这不是盛夏,真是盛夏的话,她现在还穿着一身黑衣,自不知热成什么样子。

不知不觉,两个时辰过去,天色渐黯,而她竟入了一片丛林,回过头,哪里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远离了血山,可是模糊感应的方向仍旧告诉她一个事实,那就是湛戈不在血山上。

又走了一会儿,鼻尖传来一股似树枝灼烧的味道。

这附近定然有人,取火取暖,取暖啊,她也喜欢,不知道介不介意加她一个。

卷里毫无防备的走进,果然看见了明亮的火光,但却空无一人,对火苗虽说有些惧怕,但她不是在画卷上,她有腿,能躲。

毫不客气的做到了火堆旁,温暖的气息瞬间扑向面上,微凉的面颊瞬间被这股热气给传染,白皙的肌肤染上几朵红晕,落到一双眼里,却是显得格外诱人。

这么长时间,她也走累了,坐下歇歇罢,长长的羽睫微颤,这暖意让她想睡觉呢。

躲避在暗中的某人一早就盯上了她,见她要睡着了也未出手,这睡着的美人儿尝起来另有一番风味呢,那微垂的小脑袋,颈脖间露出白皙的肌肤,弯成了一抹好看的弧度,垂白的光亮,饶是他采花数年也未见过如此美人,不惊看呆了。

卷里是快要睡着了,美眸眼看都半阖了,结果下一刻又立马跳了起来,“不对,我还要找湛戈呢,这一朝消失也不知过了几天。”

说着打了个哈欠,杏目立马又瞪圆,“哎呀,湛戈不会为了找我才下山的吧。”

这一番反应,可爱的紧,落到男子眼中也是忍不住喉头涌动。

眼看美人就要离开,悄声跃下树跟在美人身后。

卷里感应着模糊的方向,左一晃右一晃,走这边,好像是,走这边,也好像是。

知是东南方,可这东南方也不是一条道走尽吧。

肩头突的一重,吓了卷里一跳,忙推开那手回过头一看。

一张轮廓分明极为俊美的脸,面带笑容,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还对着卷里眨啊眨,眨的都快抽筋儿了。

有句话叫做,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他还好心开口道:“在下见姑娘在这儿附近晃悠了半晌,似迷路,姑娘可是要去哪儿,说不定在下能帮个忙呢。”

帮忙?

来帮忙的啊。

卷里笑了,眼角弯弯夺目灿人,“我不知道我要去哪儿,可是我要找人,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他很厉害的。”

阴姬说湛戈在江湖无人能敌,那么,他的名头一定很大。

找人,她刚才好像是提了个很熟悉的名字,不过他只顾着看美人儿,哪儿顾得上听。

“姑娘说来听听,说不定素手能知道呢。”

素手摘花易得其香,他做采花贼这么多年,摘的花那可多了,从普通的小菊花到珍奇异花都摘过,当然,结果就是,他到哪儿都是被人追杀,只得前来投靠血楼听说血楼收留江湖大恶之人。

哪儿知却只得一句,血楼收枭雄,不收淫人,他是冤枉的!

“我找湛戈,你知道吗?”

亮晶晶的眼睛带着希冀望着他。

换来他的一笑,“我当然知道。”

这名字有些熟悉,唉,管他是谁呢,偷来的就是自己的。

他这一生就是摘花的命啊!

若是早知道来了血山一趟,山脚就能捡这么个美人,他还招惹什么派,早过来晃悠了。

“那你能带我去吗?”

卷里更雀跃了,手绞在身前,却看他对着自己一番打量,总觉得有些怪异。

赚了赚了,这纤腰难立的玲珑,肤若凝脂莲步生花,美眸盼若流光兮,得这么一个美人,他就是立马死了也值得啊。

“行啊,那姑娘要怎么谢我。”

他最想要的谢礼自然是以身相许了。

卷里极为信任的跟在素手身后,却见他脚步虚浮竟毫无定向,带着她到了一个小石山下,不由得疑惑出声,“你真的知道去哪儿吗?”话出口,那人却猛然回过头捂住她的嘴,一手揽过她的腰,卷里自然第一反应是要将那手臂从自己嘴上拿下,奈何男女差距太大。

方才笑的眯成缝儿的眼,此刻睁大,眸中毫不掩饰的调戏之意,卷里哪里还不懂,这人长着么好看怎么就干这么坏的事儿呢。

“唔......”奋力拍着拿手,但毫无作用,显然是个练家子。

卷里被拖着进了石山后,拼命挣扎无果,嘴上的手被陡然放开,这才得空,“救命啊...”素手只是换个方向,将卷里压在身下,一手再次捂住那嘴,看她惊愕的挣扎,想不到挣扎的美人儿更好看,他都舍不得把她打晕了,这样的美人,采一次哪儿够。

“妹妹就从了哥哥吧,哥哥一见你就心欢喜,不如就此跟着哥哥,哥哥保证放弃大片花丛以后只采你一人。”

一手拂过白皙滑腻的颈脖,却没有往下,只是停在那里摩挲。

指间在素手的颈脖间挖了好几道痕迹,但丝毫未制止他的动作,甚至见他脸上带着那么一点,暗爽!

卷里惊愕。

略带薄茧的大手贴着卷里细嫩的脖子几番摩挲舍不得放手,这触感当真是舒服。

怕压着了小美人儿,素手还是提起了身子,他是喜欢采花,但也怜香惜玉啊。

谁知卷里一直拼命反抗,却突然停止了挣扎。

素手见她止住了挣扎,以为她这是妥协了,这才放开手,“乖,哥哥长得这么好看,配你也面前的上,跟了哥哥,以后保证你欲仙欲死搂着哥哥说还要。”

抽空抬头,却见卷里睁大了眼睛望着自己身后,这才感觉到不对劲,刚要回过头,后颈便是一疼,整个人眼前发黑,脑袋发懵,倒在卷里身上。

奶奶个腿儿,他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只是开个玩笑,谁他娘的当真了。

不过这温香软玉,还真不错啊。


“谁跟你说是因为女人阻挡了我的脚步。”

湛戈回过头,直直看着机杼,“我就等药浴之事过了再去苍山派,我从未说过我不找我娘。

嘉极来了消息,苍山密宫有阵法隐匿,届时还要带上景星一同前去,我若不准备好,难道还要临时蛊发让血楼的人来保护我?”

“至于封山十年,难道这十年血楼在江湖就销声匿迹了吗?

那些正道之人难道不是被我打的像逃兵,来都要偷偷摸摸,进了魈尸谷都不敢大张旗鼓,还得我放手才算是留他们一命,做的枭雄,不过区区十年,静心静气有何不好,哪一个现在不是功力大涨,每一个都能在江湖闯出一片天,当初何至于被正道群狗咬至需要血楼收留。”

湛戈挑眉,他和机杼见面的机会很少,可是机杼这长老从十年前开始就不喜欢他。

但用机杼的话说,若不是他一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这尊主之位他定然要收了去。

如今蜷在霆堂除了看罚人之外,就是研究自身如何延筋续命。

机杼白眉一竖,声音软了些,但还是不承认自己做错了,“即便如此,我也不会任由那妖姬祸害血楼,十年前我未出血楼见她,如今她倒是自己送上门了,怪不得我。”

“谁告诉你她要害我要害血楼,你既然知道昨夜我去看她,难道你不知道是她救了我的命?

她若要害我,还需要多此一举吗?

谁又给你说她就是十年前的那人,只是长得像罢了,天下相似的人如此多,我爹在世的时候还说你长像我爷爷,难道你就是了?”

众人听在耳里,两个人都是血楼一把手,一个主内,一个对外。

别人都无从插嘴。

“不是同一个人?

还救了你?”

机杼愣住。

湛戈这才意识到,显然机杼突然出霆堂定然是有人告诉他,而昨夜之事只有他和曲青知道,谁还会告诉机杼。

目光转向曲青,曲青心下一跳,眉头微皱落在了湛戈的眼里。

“机杼长老,我现在想问你的人,将未来的尊主夫人带到了哪里。”

众人惊愕,饶是再冷静的人也忍不住抬起头看向湛戈。

尊主夫人...这显然就是给了玄姬一个正大光明站在他身边的身份,不是婢女,不是姬妾,而是尊主夫人。

机杼眉头一皱,“她什么时候又成了未来的尊主夫人。”

这杀了未来的尊主夫人,对他这在血楼几十年的长老,倾尽一生奉献于血楼的机杼来说,可算是一个背叛的名头。

“我说她是她就是,你快说,若是迟了可就来不及了。”

谁知道机杼下了什么命令。

“我只是让他们将她带出血楼,只要不在血楼,找个地方解决了就行。”

机杼惶惶开口,说完,湛戈已经带着曲青和众侍卫追了出去。

而在他离开后,青藤推着誉阴欢出现在了机杼面前。

机杼这才看见誉阴欢望着湛戈的眼神,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被人当了刀使。

“誉阴欢,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欺骗我。”

誉阴欢回过头,眼中竟是一片死沉,毫无情绪波澜道:“长老明鉴,誉阴欢不敢欺骗长老。”

机杼怒不可遏,是他太久不出霆堂,如今居然被人利用,想开口却是心口一股气血涌上口。

青藤替誉阴欢开口道:“长老,我们堂主确实没有欺瞒长老,是长老听话只听了一半。”

誉阴欢只是说,湛戈药浴受伤的时候身旁竟然只有玄姬,明明药浴的时候不许任何人靠近,玄姬却还是无声无息的进去了。

说来也好笑,玄姬的模样竟然和当年的江湖第一美人有个十成的相像。

“现在来跟我咬文嚼字,誉阴欢,不要以为你这些年来在生死堂立下的功劳,就可以玩弄长老,要知道你在霆堂的惩罚还没有过去。”

说话机杼的眼睛飘到了誉阴欢的双腿之上,“湛戈还想留着你这双腿,我却是不想留了。”

没想到,誉阴欢却是笑了,“我不在乎,这双腿有或是没有,我都不在乎了。

你也只听湛戈说她救了他的命,可是就一次!

就这么一次!

湛戈这十年来的命那都是我和我父亲救的!

谁又在乎过!”

卷里救了他的命,就成了感动。

而她做的,就成了理所当然。

凭什么。

尊主夫人,湛戈这当真是所有的位置都只留给她了,一丝空隙也无。

机杼就这么看着誉阴欢,那张本就算不上美的脸,此刻更是被嫉妒扭曲成了一张格外难看的脸,想了想上午自己所见的那个江湖第一美人,无论如何,她的眼神很澄澈,就算是委屈挣扎惊恐,也是一副让人心疼的模样。

誉阴欢当真比不上,或者说,是差的太远。

“我不否认你的功劳,可是,你为什么不想想,你和你父亲为什么来血楼,怎么来血楼,誉从文又哪里来的血蛊下给湛戈,据我所知,神医一脉是不会研究蛊毒的,而你爹誉从习,却背对着他们研究蛊毒这才被人追杀,血楼给你们安身之所,让你们不必漂泊,你爹死后也答应护住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你别忘了,血楼的根本就是一个卖身求得安稳的地方。”

话虽然难听,但血楼本质就是如此。

机杼冷哼是他大意,太久未出霆堂,如今被一个小丫头片子三言两语咬文嚼字的给骗去当刀使。

“霆堂的门还为你开着。”

留下这一局后就拂袖离开。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最讨厌的就是心机这一套。

可偏偏今日誉阴欢倒是用了个彻底,若他年轻如同湛戈,也不会喜欢这样的女子,心思狠毒令人发指。

卷里被人拖出了血山地界,但也不过是山周围的林子。

心随着两臂上有力的手而忽上忽下,谁也不知道她的心里有多忐忑,这些人要杀她,必然挥剑向她。

她不想害人,真的不想害人。

被人毫不客气的一把扔在了地上,脸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一颗尖锐的石子重重划过卷里的面颊,在那白皙细嫩的脸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手心也被磨得生疼,卷里还未来得及爬起,只是半撑在了地上回过头,扯出口中的帕子。

“我没有害湛戈,是我救了他,你们为什么不等湛戈来了就自作主张,他若是知道了一定会惩罚你们的。”

卷里心里的委屈已经成了一个极度不平衡的状态。

她只是喜欢湛戈,她只是想努力跟湛戈在一起,为什么所有人都在阻止,眼看着湛戈心里有她了,所受的苦都犹如云开见月明,可是这些人,这些人...咬着唇瓣,手缩进袖子中,摸着山河扇未动,她还抱着期望,希望面前的三个人能听她放过她,带她回到湛戈身边。

却没想到三个人的神色却是惊愕盯着她的脸,连忙抬起手捂住。

才发现方才被石子划过的伤口在已经愈合,心下一惊连忙看着三人。

“果然是妖孽,长老说的果然对,留你不得。”

为首的人一把抽出剑指向卷里的颈脖。

卷里捂住脸站了起来往后退,手指紧紧的握住袖口的山河扇,唇瓣发白。

“我不是妖孽,我谁都没有害,我只是想要跟湛戈在一起,我不是妖孽,有一天我会变成人的,我会跟你们一样,我不是妖孽。”

面色苍白,语带哭腔,尽管面色绝美可是妖孽二字已经被三人认定的落在她的身上。

为首的侍卫冷哼,“谁知道你是什么山妖狐媚来祸害尊主,看我今日为血楼除了你。”

剑光刺目,刺向卷里心口。

心中虽然慌乱,但是自保的动作已经不由自主的做出,哗啦一声,山河扇开。

立马发出了钢铁碰撞的刺耳声,薄薄的扇面竟坚硬过铁,挡住了剑端,侍卫一个用力,逼的卷里后退,语气惊愕,“这是什么武器。”

卷里眉头紧皱,心里可谓是犹豫不决,还未等她做出决定,那侍卫却是扭头对着身后道,“你们快上,若是等这妖孽缓过神来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快动手也好回去复命。”

其余二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从腰间抽剑而出,砍向卷里。

卷里睁大了双眼,终究还是闭了眸子,语气颤抖道:“是你们逼我的,是你们逼我的!”

一个脚步快于三人的动作,快速后退,拉开距离身影犹如幻影,纤细的身子优雅转身像是跳舞一般,阳光透过枝桠点点撒在身上,恍惚看见紫色的蝴蝶围绕周身翩翩飞舞,引的三人惊愕。

而那紫色的蝴蝶却在下一刻汇聚成三把魂刀,插进三人的额头中央,三声低闷沉响。

血红色的液体顺着三人的眉心流了下来,噗通一声,同时倒在地上。

魂气哄散开来,化作一片虚无。

拿着山河扇的手不自觉的颤抖着,脚步蹒跚,后退几步,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打在干枯的树叶上。

她杀人了,她动手杀人了,她不是故意的,她是被逼的。


卷里是在颠簸中醒来,醒来的时候头靠着宽厚的胸膛,身下是毛茸茸的触感,睁眼就看见卷素与刑风一同,二人骑在马上,刑风在后,卷素在前,饶是半边脸也显得极为别扭。

“喂,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卷素有些担忧的问道。

刑风一脸黑线,没人告诉他血楼不收变态和有特殊癖好的吗?

饶是采花大盗估计也就卷素此一人。

卷里笑了,脑袋动了动,从湛戈的胸膛上半滑。

“醒了?”

盯上传来声音有些沙哑,卷里抬头看了看,天色尚早,应当才出发不久。

“醒了!”

卷里眨眨眼,还有些倦意,第一次像人一样睡一觉,伸出手环住湛戈的腰,依赖的感觉洋溢于表。

湛戈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井豹的脖子上绑了干粮。”

卷里瞅了瞅,井豹脖子上果然有根细绳,看起来好像,牵狗哦。

无声笑了笑,随即头脸埋进湛戈的胸膛里蹭了蹭,闷声回答:“我不饿。”

让她再眷一会儿,湛戈的怀抱真是温暖啊,真想就这么抱一辈子。

跟在白虎后的江欺雪也是看到了,那双手落在湛戈的黑袍之上,玉指如葱,十指泛着亮丽的粉色,紧紧抓住湛戈的衣袍,像是在怕湛戈跑掉一样。

黑白相应的那么和谐,却又显得有些刺眼。

“哎哟,妹子醒了?”

卷素高昂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卷里只得抬起头,眼睛眯成了一条还看的缝儿,“哥哥早啊。”

这一声哥哥叫的卷素是心花怒放。

这心花啊一怒放,这嘴啊就管不住,不能调戏卷里了,改调戏湛戈了,笑道,“妹夫,这是允许我呆在血楼了是吧。”

湛戈抬眼,只给了卷素一个略带深意的余光,然后摸了摸井豹的头,井豹暮然大步腾空,卷里惊呼,井豹将他们甩开,卷里从湛戈的肩膀上探出头,朝着大部队挥了挥手,“我们在前面等你们。”

江欺雪见了,竟是想拉上缰绳,跟上去。

“你是以为你身下的这四条腿跑得过他们身下的四条腿,还是想跟上去多吞几口酸水。”

卷素看在眼里,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卷素行走江湖多年,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是知道的肯定比卷里要多得多。

江衾带着正道人马绞杀湛天和白水依,将俩人的尸身都交给了苍山派。

湛天落得个五马分尸下下场,即便是尸身,也是苍山派最严厉的惩罚,最重的屈辱,将湛天的头颅放在了苍山派的山门前,遭受每一个苍山派弟子的唾沫摈弃,足足三天。

听闻湛戈下山,灭了苍山白也只找回湛戈,却没有找回白水依,传言是苍山白的圣女被邪教污染,如今尸身回归,即便炉焚湮灭化成灰,从苍山领下撒遍,也绝不让她回到邪教,湛戈若想找,那就挖走苍山的寸土寸泥。

饶是如此,湛戈也没有灭了江家堡,依旧放过了江欺雪和江衾。

可想而知,湛戈曾经对江欺雪有多深的感情。

所以,他好不容易有个妹妹,有个家人,怎么能允许她再去破坏她的幸福。

江欺雪咬牙,竟是狠狠的瞪了卷素一眼,“如果你妹妹不是跟我一模一样,你以为湛戈会看她一眼吗?”

说罢就是狠狠一抽,马就撒泼的向前,身姿凌厉,速度是比大部队快了不少。

卷素因为江欺雪的话愣了愣,再回神时江欺雪也不见了人影,不由得自言自语:“她骑马骑的这么好?”

刑风看卷素的后脑勺像是在看傻子似的,“江衾是武林盟主,江欺雪自然也不会是普通的大家闺秀。”

卷素了然,随即又皱眉,侧过头斜睨了刑风一眼,将马鞭教到他的手上,咬牙道,“追上她。”

他轻功好,马术,不好。

刑风眼角抽抽,一手绕到卷素的身前,将马缰拉到自己手里,于是本是风情万种缠绵长情的姿势,被刑风和卷素两个大男人演绎的颇为变态。

卷里强忍着,心里都念叨着,妹妹啊,哥哥为了你可是牺牲大了。

江欺雪奋力追赶,追是追不上,只是他们总有停下的时候。

远远望去,白色虎身,玄衣至上的背影果然已经停下,湛戈耳稍动了动听见了身后的马蹄声,很快江欺雪便和他的白虎并驾而立。

一里之外,一行人马正在等待,远望而去,一人沐风逐近,面容模糊但身姿尚有熟悉。

是他?

真的是他?

他只是可怜你罢了,耳边突然响起了这一句。

江欺雪自嘲一笑,转过头,不期然的与湛戈对视,强忍着心头的不舒服,忽略湛戈怀里那双亮眸,“湛戈,我为了你被囚禁七年,你当真要把我送到誉风的身边?”

在她看来,如果她不是想要逃跑出来告诉湛戈,她不会被江衾囚禁,不会一朝高傲落得如此下场。

卷里只感觉周身氛围骤然冷却,湛戈抿嘴,眼神中透出的冷意像是要将江欺雪冻住一般。

“为了我?”

从没有这一刻,如此讨厌她,抬高声调,“江欺雪,你再说你是为了我看看?

江欺雪,十年了,我从未欠过你。”

从头到尾都不是他欠她,他湛戈就算对不起天,对不起地,对不起江湖,对不起父母,对不起自己,但是,唯一对得起的就是她,江欺雪。

当年心头所爱,在这一刻,终于变成了厌恶,毫不掩饰。

江欺雪苦笑,那些过往像是密密麻麻的细针,一根一根的戳进自己心里,初时只是如同蚂蚁撕咬,一根一根,细致的让她忽略,现在猛然全部抽离,如同蚁穴一般,外里无痕,内里空洞。

说到底,她不过是湛戈一切痛苦的源泉,现在有什么资格说是为了他?

千言万语,最终不过酿成了一杯苦酒吞进自己的肚子里,灼烧着喉咙,只能沙哑的吐出五个字:“对不起,再见。”

湛戈周身一颤。

而她身下的马蹄已向前,缓慢而又虚无定向的朝着誉风的方向,有个身姿温然于马上,却并没有敞开怀抱,而身后的却已经另给她人。

“江欺雪,你能不能把你看誉风的视线分我三成,你会发现我比他好看的多。”

“江欺雪,这画送你,我可是用了心的,你看看像不像。”

“江欺雪,嫁给我,我放过他们从此不再与正道为敌。”

......所有深情宛如泡影,被她推拒门外的梦,终于还是天亮时消散,最终换成了一句。

“江欺雪,我从未欠过你。”


“湛戈,我不反对你只娶她一个。

可是湛戈,你有没有想过你父母,若是这一生你都没有留下骨血,你如何给他们交代!”

机杼看着湛戈,一脸很铁不成钢,他以为他想管?

卷里无奈的皱了皱眉头,抬起头看着湛戈。

湛戈牵着她的手一直未放开,只是淡然的对着机杼回道,“她总有一天会变成人的,不过什么时候你管不着,你等着看就好。”

说完就不屑的丢了一个眼神给机杼,“找我来就为了这事?

什么时候霆堂的手能伸这么宽了,叫你一声长老是看在你年高又一心为了血楼的份上,如果你有这个无聊到关注我什么时候生孩子的份上,不如多关心关心,自从血楼开山以来,是否许多人意图离开血楼。”

一句话说到点上,机杼也是沉默,无声的叹了一气。

“这事我自然是知道,可是血楼向来不会强求,雄者来血楼迎,若要走血楼也不是什么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一人一生只能进血楼一次,这一直是血楼的规矩,难道你想要开口挽留?”

血楼的人脱离血楼后,结果都不会太好。

大部分人因为疲于奔波江湖之中,不想继续四处砍杀的生活,所以选择进入血楼,以此得到历任尊主的庇佑,获得安定的生活。

可是作为安定的代价,那就是失去了自由。

只是在江湖中曾掀起喧嚣的人,身体内总有一股热血,那热血让他们都不会甘愿沉静太久,无论是十年,二十年,或者是三十年,终有一天他们会按捺不住。

看着机杼,湛戈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眼神中却带着一股让机杼捉摸不透的眸光。

“我们走吧。”

卷里还在疑惑中,手就被湛戈牵着离开了霆堂。

而在二人离开过后,机杼却是皱了皱眉头,随即又笑了开,声音恍若大悟,知道湛戈在想什么,心中却是突然又放开了。

最终笑意又恢复于平淡,浅浅道,“你听到了吧。”

自霆堂内堂,沙沙的脚步声极慢的走出,誉阴欢一脸惨白,手中没有再杵着拐杖,双腿却是移动的异常缓慢且动作奇怪。

“这一次无论你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你也看见了,他和他爹一样,心眼里真的有了一个人就再也容不下别人。”

机杼皱着眉头,儿女情长什么的,离他太远太远。

誉阴欢在霆堂受罚跪在膝骨钉上时,口中却是喃喃道着她陪着湛戈的十七年,从第一次相见到跟在湛戈身旁,每一次和湛戈的对话,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整整五天五夜,口不停歇,滴水未进,唇角干裂却是一字一句的说着她和湛戈所有的过往,从陪着湛戈冰天雪地里练功练剑,说到陪着湛戈偷溜下山,看见他爱上了江欺雪,看见他自血蛊昏迷一月后醒来的癫狂。

自誉从习去世过后她为湛戈试过三百八十九种毒花毒草,中了不下于百次毒,才换得这毒血之身。

而这些付出,都不曾落到湛戈的眼里。

“我一直觉得,只要我默默的为他做着这些事,等到有一天,他忘记了江欺雪就能看见我,可是,这一等十年,却让她趁机而入,我不甘心,我只是不甘心。”

誉阴欢颤抖着开口,脑海中弥漫着那个好听的声音,说的都是同一句话,他说,他这一生仅卷里一人。

就算是对江欺雪,他给的最大的承诺也不过是为她放下指向正派的剑。

“你既然喜欢一个人,那你也应该知道,喜欢一个人,那么除了喜欢的那个人之外就再也看不见别人的好了,除非...”话没说完,机杼却是没有再说。

他是觉得,誉阴欢一个人去对卷里一个妖,太渺茫。

不是他不喜卷里,这无关与否,只是以他的观念,始终是人妖殊途罢了,不过既然湛戈说卷里会变成人,那么他还有什么话好说呢?

誉阴欢一步一踟蹰的走出了霆堂,动作缓慢却不曾停下。

抬头望着天,她又何尝不知,心里有了一个人,就会忘记周遭所有的人,湛戈为了卷里忘了江欺雪,又何况是她。

所以她现在几乎是被湛戈遗忘在血楼的人,不曾出声叫她的名字。

也不曾再正眼给她一个眼神。

开春时分,枯枝稍上已经开出了新芽,而她心里残留的树苗却在逐渐死去。

*“阿湛,你是在担心血楼的人会离开太多了吗?”

卷里低着头看着紧紧扣住自己的大手,跳到前方去,却看到湛戈紧皱的眉头。

湛戈回过神,看着卷里莹光溢满的眸子,动人心扉。

勾了勾唇角笑道,“你没发现机杼那老头儿有些不正常吗?”

卷里怔了一怔,最后将头摇成了拨浪鼓的样子,她一共见机杼也就三次面,第一次机杼就派人来杀她,反被她所杀,第二次机杼成了她和湛戈的证婚人,却又当场问她难堪的问题。

第三次更是因为她不是人,而想要给湛戈塞人,她对机杼一点好印象都没有,又怎么会关注他正常还是不正常。

“机杼那老头迂腐,却有自己的思维,可是他极少会参与到其他事宜,因为他一贯会静下心来倾注于延缓心肺衰竭,延长寿命。

他的人我曾打过招呼,我的事除非极重,一贯不要传到他的耳朵里,他是霆堂长老,处内罚,只需要关注血楼的人就好。

可是最近他几次三番出现都和你有关,是因为有人向他说了你。”

湛戈盯着前方,眼中却是一丝无奈。

“你是说誉阴欢?”

卷里自然是反应了过来。

若说这血楼还有女人和她有过节,那么自然只有誉阴欢,她一直没有把誉阴欢当成一回事,因为誉阴欢不会对湛戈出手,而她又死不了自然无性命之危,无论誉阴欢做什么都无法对她造成伤害,只要湛戈心里没有誉阴欢,那么她都不会太在意。

湛戈点了点头,但是没有说话,显然是不打算和卷里谈论这个话题。

卷里自然也是识趣,只是笑着绕过话题,拉着湛戈笑道,“阿湛,你喜欢做什么?”

这个问题让湛戈一阵诧异。

“我喜欢做什么?”

卷里小鸡啄米似点头,“嗯嗯,你喜欢做什么,我都陪你去做啊,咱们总不能一天到晚的晒太阳吧,要是哪天刮风下雨,咱们难不成还晒雨去啊。”

湛戈的眼神眯成了一条缝儿,他喜欢做什么,他真不知道。

没有他喜欢的,只有他想做和不想做的。

“你喜欢做什么?”

湛戈转而问卷里。

卷里当真极为认真的腆着脸想了一会儿,最后傻傻的缠上湛戈的胳膊,声音糯糯道:“陪你做的我都喜欢。”

说这话的时候卷里眼神里泛着琉璃般色彩斑斓的光,让湛戈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饿了很久。

心中思量千言万语,最终却是压着嗓子,一手揽过卷里的腰身,加快了回寝殿的步伐。

“我现在就有想做的。”

一听到湛戈的话,卷里极为配合加快了步伐,但还是忍不住开口,“阿湛你想做什么,一定要现在做吗?

你还需要休息,要不我们过几天再一起做好了。”

“不能,我现在就想要。”

湛戈的嗓子有些干干的,说出来的声音也带着些沙哑。

直到卷里的脸差点贴上寝殿的门前,湛戈的脚步才停下,俯下身子,热气扑腾到卷里耳垂上,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诱惑。

“今日为夫体力不支,所以,娘子在为夫上面可好。”

卷里的脸腾的一下又红了,抬着眼看着湛戈,白皙的面颊上红的像是五月的桃花瓣,娇艳欲滴,最后还是点点头。

踏进寝殿,待殿门一关,衣衫进是滑落,在浅色的暖板上,犹如丝绸铺成了落地画。

湛戈主动一倒,然后掐着卷里的纤腰将她放坐在自己上头,邪邪一笑,声音低沉魅惑如厮,“娘子今日要辛苦了。”

然后就是大手一张,当真做了个翘腿的掌柜,看着卷里骑虎难下。

生涩的俯下身子在他颈脖出浅酌,力道太轻,简直是在给湛戈挠痒痒。

最后湛戈还是咽了咽口水忍不住自己翻过身将卷里压在了身下,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卷里惊呼一声,就在二人蓄势待发之际。

砰砰砰的敲门声传来。

“湛哥哥,嫂子,你们在吗?”

景星的声影大的如同锣鼓。

湛戈额上青筋暴起,就要装作不在,在卷里就要开口之际捂住她的嘴继续,却没想到门外的人阴魂不散。

“肯定在,刚才我听到卷里的声音了。”

卷素毫不犹豫的打断湛戈想要装作不在的行动,更大声的用了敲着门。

合着还是两个人一起来,这下湛戈彻底黑了脸。

捂住卷里的手还是被卷里自己给拿了下来,卷里红着脸,自然是听到了门外的声响,二人的动作已经是不上不下。

继续?

可是门外有点烦人。

不继续?

似乎有点可惜。

砰砰砰砰砰砰!

更加剧烈的敲门声传来,门是抖动着似乎摇摇欲坠,卷素扯着嗓子嘶吼道,“我知道你们俩在,湛戈,大妹夫!

快出来,小舅哥有事求你。”

卷里憋着笑,卷素哪儿像是要求湛戈的样子,这话根本就是会让湛戈跳脚的。

最终湛戈还是翻身而下,一手捞过被子,裹在卷里身上,一丝缝隙也看不见,自己才潦草的将衣衫披上,唰的将门打开,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二人。

门外卷素看到袒着胸膛妖孽至极的湛戈,第一个反应就是下意识的将景星的眼睛捂住。

然后......“啧啧,这青天化日,你们白日宣淫啊!”

卷素看着湛戈胸膛之上的痕迹,作为一个曾经的花丛圣手,当然知道他方才在做什么。

啧啧声连起,然后戛然而止,看着面色越来越沉的湛戈,心下一跳。

“嘿嘿,小妹夫,没事没事,男人嘛,刚成亲就是这样的,小舅哥理解,理解!”

卷素连忙弥补,腰间骤然一疼被一只小手狠命的掐着,一边低嚎出声,一边腾出一只手去抓住它。

然后景星就有一只眼睛被放开了,然后睁着眼看着妖孽般的湛戈铁青的面容。

咽了咽口水,干干的朝着湛戈打着招呼,“湛哥哥,中午好啊,用午膳了没有啊?”

湛戈微微扬起了脖子,眸中情绪冷然道:“你们找我做什么。”

二人立马意识到他们是要做正事!

“是这样的小妹夫,星儿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看过外面的世界,现在血楼也开山了,不需要阵法了,所以我想带她出去看看,可不可行?”

卷素摸着头,讨好的看着湛戈,身板儿挺的笔直。

湛戈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冷然回道,“一出血楼就再不得归,无论生死听天由命。”

话是对两个人说的,卷素愕然,低头看着景星,却见景星点了点头,“血楼的规矩就是如此。”

如果血楼是一个别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那血楼也不会有今天的模样。

卷素却是有些犹豫了,江湖太危险,他的轻功好,可是武功不好,他没办法保证他能保护景星,相比起来,血楼无疑是最安全的。

景星心中一急,拉着卷素的袖子,“你说过要带我去毁了欧阳子的阵道一派,你不能食言啊。”

扭过头对着湛戈道:“湛哥哥,血楼不会为我报仇,总可以放我下山让我去报仇吧。”

她如今是阵法之道已经颇具火候。

没想到湛戈却是砰的就将门关上,差点撞上景星的鼻子,只留下冷冷的一句。

“让我想想。”

这话就是拒绝了,留着景星对着雕花门干瞪眼。

卷里在床上将一切听了个清楚,看着湛戈黑着脸逐渐走进,眉头紧皱,面容却是告诉她,他在想的是别的。

床上重重的陷了下去,湛戈坐下后却是没有再说话,再有任何动作。

卷里伸手抚上湛戈的手背,“不想让他们下山,是因为担心他们会和流光一样是吧。”

听到卷里的话后,湛戈这才动了动眼皮,“卷素跟你没有血缘关系,却像是你哥哥,景星和我也是,虽然景星一直叫我湛哥哥,但我的反应其实并不热情。

景星家里已经没有了别人,她是景家最后的骨血,在血山就是十年,贸然下山,就算她阵法之道再高深,那也是会在众围攻下,不得存活。

卷素轻功好,可是一个人跑他很利落,但是两个人就会是拖累,你也不想卷素一下山带着景星就死于非命吧。”

如果每一个人上山,血楼就要为之肩负的血海深仇而去报仇,那血楼早就被夷为平地。

同之每一个脱离血楼的人,血楼也没有义务再去保护。

血楼就是一座坚硬的堡垒,你进来,保你平安,你出去就得自身自灭。

湛戈的话,卷里自然极为认同。

卷素对她,她自然是如此,可是她毕竟不是人,她是一个不能沾杀孽的情魂,就算卷素在外面死于非命,她最多能帮着卷素收收尸。

“不仅他们,包括誉阴欢也是。

我想让誉阴欢离开,可是以她鬼医之女的身份,一旦离开血楼就会死于非命。

我虽然对她再无感情,可是誉从习毕竟是因我而死,这誉阴欢的命,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就这么没了。”

湛戈坦白,这也是他一直无视誉阴欢的原因。

赶她走,估计前脚除了血山,后脚誉阴欢就没命。

留下她,多说了几句话就会给她希望,指不定再对卷里做出什么。

前者他不想看见,后者他更不想看见。

卷里看着湛戈紧皱的眉头,自己自然也是深思,在脑海中流转了几番,试探的开口,“那些正道之人,忌讳的其实是从血楼出去的这个背景,是吗?”

湛戈挑眉,“是,很多人在血楼一待就是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出去的时候他们的过去基本上回本岁月掩埋,其实那些人并不知道这些人之前做过什么,只是单单因为他们是从血楼出去,所以因此而避讳。”

说起来,血楼的标志倒也成为了他们出去后遭遇不测的一个重大因素。

听到湛戈这么说,卷里脑海中却是灵光一现,语气激动道,“那是不是,只要他们不是从血楼出去的,而是从江湖正道所能接受的地方出去的,那么是不是会好的多。”

湛戈下颚微抬,卷里说的她也有想过,可是,“血楼一直被孤立,没有正道之盟愿意接纳从血楼出去的人。”

“之前没有,可是现在不是有神医谷吗?”

卷里兴奋的说道,“你和誉风的误会已经解释清楚了,他是个讲道理的人,一定会同意的。”

湛戈却是笑了,伸手摸了摸卷里的头,“让人帮助是要有代价的,这并不是我们和誉风之间的事情,而是神医谷和血楼的立场问题,就算是誉风也要三思而行,一旦东窗事发,说不定神医谷也会被血楼连累。”

卷里皱了皱眉头,想了想却是拉着被子跳下了床,给湛戈露出一个雪白的背脊纤细的腰身,而卷里翻了翻妆奁,最终在找到一块白玉令牌后面露得意之色,几步跃上了床趴到了湛戈腿上,将白玉令牌递给了湛戈,却没看见湛戈眼神闪烁的惊愕。

“我们成亲的时候,誉风送给我的,说它可以自由进入神医谷。

那这牌是不是可以代表是神医谷的人,我把它给景星卷素,那么他们俩不就安全了?”

卷素想到了折中办法,至少保住卷素和景星二人,东窗事发,也可以说个清楚不必连累誉风。

誉风皱着眉头,仔细观察了那边令牌,最终笃定回道:“这是神医谷的白玉令,权力远不止是随意出入神医谷。

神医谷有白黄红三面令牌,红木令每年会发出十面,一面可得神医谷谷主亲自救治一次,多人争抢。

神医谷医术盖世,妙手回春,因此神医谷的地位不同与其他大派,誉风的医术不低于誉从文,所以他在更是江湖呼声极高。”

低下头,却是朗声道:“这白玉令,却是只能由谷主亲自所发,权力除了随意进出神医谷外,还能任意带人进谷医治,并且谷主不会拒绝,除非药石无救。

唯一的区别就在于,它只能由谷主亲自发出白玉令的那个人使用,如果不是,那么别人就会终身在神医谷的黑名单内,不再救治,你若是给了他们,他们示人后别人反而会想方设法巴结,到时候反而会招人查清个底细。”

卷里捂嘴眼神中充满了惊愕,说实话,这白玉令现在对她无用。

可是对人来说极为有用,若她有一天变成了人,那么这白玉令可是价值连城了。

湛戈的话却还在继续,“最重要的是,神医谷的历任谷主,一生只能发布一面白玉令,至死时白玉令会被收回,直至下任谷主继续发布。”

这下卷里彻底惊呆了,一生只能一面。

但是她知道誉风对她的感情,如今想来,却是不那么简单了。

湛戈也是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低头问道,“他为何会送你白玉令。”

卷里没有说话,湛戈仔细回想那时一番景象,却是了然,眸中转动的深意不置可否,气氛僵硬了半晌,沉默的如同生出了一面墙,最后湛戈却是轻笑出声。

“果真是因果轮回,天道报应。”

卷里听不出来这笑是真笑还是嘲笑,只是觉得别有一番深意。

连忙坐起身子结结巴巴回刀,“我,我跟他说清楚了的,我跟他说了我只喜欢你一个人,所以他也接受了。”

这模样焦急的,就是怕湛戈误会。

湛戈却是揽过卷里的颈脖,将她抱进自己怀里,一手安慰似的拍着她的后脑勺,笑道,“我信你,我只是觉得这命运太可笑。

有人求而不得的,有人弃之如蔽,如今你我两心相系,却总有人会失落遗憾,世界总不会是一切圆满,所以我为此感到很高兴,还好你心系我身。”


卷里是真的瞪着涮锅瞪了一整夜,最后涮锅汤熬干,桌上的肉片也泛白,熄了碳火,明明在房内,却总觉得有那么一点冷。

她怕孤独,怕了十年。

从睁开眼的那一刻,从藏洞巨石落下,洞内变成一片漆黑的那一刻。

最后还是青琪进了门来,卷里尴尬笑道:“湛戈那么忙,一晚上都不休息。”

哦,或者说不是不睡,是她高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湛戈可能压根儿没有想到她会等他。

湛戈利用她跟江欺雪道别,可是,她有自知之明,她还远远达不到能代替江欺雪的程度。

毕竟,江欺雪在她心里十年。

可是,湛戈也在她心里十年。

“玄姬,可要沐浴后休息。”

也不知是不是卷里的错觉,她就觉得青琪似乎温柔了一些。

“好,麻烦你们替我准备了。”

卷里笑道。

说不定,她也能跟血山上下的人打好关系呢,毕竟她是正式到这里,不受湛戈排挤,所有人都知道。

青黎拿了新的衣衫来,放在浴池边缘,站着也未走。

卷里想了想,“你们也同我等了一夜了,你们也下去休息吧。”

青琪,青黎点头退下,卷里一个人褪去衣衫后下了水,在她的要求下,水几乎是滚烫的,白皙的肌肤很快泛起了红色,看起来让人心疼却又诱人。

卷里趴在浴池边缘,任由这温度浸透她的皮囊,让这热水暖着她,然后她再去暖湛戈。

趴着趴着,眼神就半阖半阖,不自觉的趴在池边小眯起来。

一道白光闪过,周身缭绕云雾,手持折扇的清冷男子出现在浴池边缘,眸光淡然的看向像人一样睡着的卷里,手中的山河扇骤然收起。

手伸到卷里头上。

他昨天感觉到了卷里的回来,在卷里回上玄殿的时候就隐匿了起来,卷里等了一夜,他也等了一夜。

现在他却不知为何犹豫起来,要收回她的魂力,让她回了画卷中吗?

可是似乎她回了画卷,他也带不走她,他不知道缘由,如何能想法子。

就这么看着卷里,然后他脑海中就一直在盘旋,到底收回还是不收回。

不收回,以昨晚她的失落来看,也许过不了多久她就自愿回了画魂谷。

收回,她看不到湛戈也许反而更成了执念。

这一番纠结,就是一盏茶的功夫。

还是罢了。

刚要收回手,就见那羽睫长眸颤了一颤,缓缓睁开,看见头上撒下的阴影,迷茫的美眸中瞬间有些警惕,竟然让云天不知为何,感觉心头如气哽在喉。

而卷里看到云天煞是一跳,急急后退,精致的锁骨和小半个浑圆出现在云天面前,让云天措手不及,面上带了红。

卷里反应极快的往下沉,只留了小半截白皙好看的颈脖,花瓣漂浮在她四周,云天依旧看的模模糊糊。

她脱衣服的时候,他是没有看的。

可是看到卷里的反应,他才忆起他的身份,冷然道:“不过一具皮囊,有什么好怕的。”

声音中却带了一些沙哑,陌生的火气让他有些不悦,语气也凌厉了几分。

卷里适才想起,她可不能对着他嚣张,怎么说他也是守卷人。

咧嘴笑了笑,温柔道:“云天哥哥,你来做什么啊。”

变脸之快,让云天竟生出一股好笑之意,刚抬起嘴角,又想起师傅说,玄道之人,无欲无求,莫以外物而喜而悲,清心为上,方是长久之计。

还是压下了嘴角。

其实卷里知道,除了想带她回画魂谷,还能做什么,想起自己上次阴了他一把,不好意思先道歉:“云天哥哥,不好意思,我先道歉,上一次我不是故意的,可是我真的很急,拜托你,大人不计小人过,饶我这一回吧。”

云天这才想起遭她算计,还特地回了画魂谷,拿了山河扇,只为找到她,昨晚一等,心头似乎像是被一根小勾子给勾住了一样,这勾子让他忍不住开口:“你似乎过的不好,为什么还那么想要变成人。”

这语气,就是他们能好好说话了。

卷里一愣,忍不住笑了,低着头认真想了想,抬起头的时候眸中泛着光,问云天道:“你饿过吗?”

饿?

这个问题吧云天问住了,摇摇头。

“你没有饿过所以你不知道,当你很饿很饿的时候,饿到难受至极,口里泛酸,胃里生疼,甚至想要把自己给吞下去的时候,你看见了一个肉包子,那一瞬间你会觉得,你甘心用你所拥有的一切来换取这个肉包子,要么死,要么换肉包子。”

卷里说的认真,云天却摇摇头,他是玄道,辟谷是初级玄术,自然不会饿。

“等你吃下了这个肉包子,胃有暖意的一瞬间,你会觉得这大概会是你最满足的一次。

然后你会开始惦记下一次,你会觉得饿是一种难以忍受的事情,只要别人能给你一个包子,你可以用一切来换,”她说的是事实,她必须和云天谈判成功,这样云天才不是威胁。

她说的很认真,可是云天却不懂,他皱眉,“你只是一个皮囊,你会饿吗?”

卷里摇了摇头,云天刚要说荒谬,却听卷里一字一句道,“可我确实饿了,一饿,就是十年,从我诞生的那一刻起。”

“你找我,不是从我诞生的那一刻,而是我出卷的那一刻,是我凝成人身的那一刻,你是守卷人,你应当知道我们是情魂,情欲情欲,有情就离不开欲,这欲就像是一张促使我们饥饿的大网,我诞生的那一刻到我出世,十年,十年对你来说也许只是一个闭关一个打坐,可是对我来说却是无休无止的眨眼,无论我何时睁开眼,眼前都是一片漆黑,一天像是过了一年,十年,我却觉得像是千百年,只能靠着记忆过日子。”

“湛戈就是那个肉包子,他出现了,他每天都来看我,虽然现在知道了他其实看的不是我,可是当时的我是幸福的,像是有人在期待我出世,在期待见到我,有人期待我,你知道是什么感觉吗?

可是,后来湛戈走了,石门落下了,我被彻底关在了藏洞内,然后我仅存的光亮就是湛戈来看我的时光。”

“所以我越来越饿,这样的饥饿感让我一出世就忍不住出去觅食,而能填饱我的食物就是湛戈,你明白了吗?”

卷里说的很轻,说的很直白。

云天低了眼眸,最终还是抬头,说出他理解的含义,“如果我从你们诞生的那一刻出现在你们面前,直至你们化成人。

那么,你们就会愿意跟我走,是吗?”

卷里一愣,会吗?

她不知道,只是摇摇头,“没有如果,不是吗?”

事实就是,他并没有从卷里诞生时就跟在她身旁,而是等她出世的时候才来。

所以,卷里并不知道,那个如果。

“其实,你并不是那么喜欢湛戈。”

云天缓缓开口,用卷里的话来推断的话,其实,她只是依赖罢了。

说她不喜欢湛戈?

拼命摇头,“我喜欢湛戈,我的心里,脑子里,所有的都是关于湛戈的。”

“不,你不是喜欢湛戈,你是不得不喜欢湛戈,只是因为你是湛戈的情魂,只是湛戈恰好出现在在哪个时候?

你是画魂,你不留恋人间,去画魂谷,我们可以相处几十年,几百年年,直至下一个守卷人出现。”

云天毫不犹豫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卷里笑了,“云天,你动过心吗?”

手中的折扇一颤,突然有一种想封闭感官的感觉。

“你没有动过心,守卷人都是无欲无求一心修炼玄道,所以你不知道,一个人一颗心,一生只装得下一个影子。”

卷里轻笑,带了些嘲意,说到底,还是云天不懂。

过了很久云天才缓缓开口,“你想变成人吗?”

卷里点头,毫不犹豫。

“想。”

“你是想变成人,还是想要湛戈喜欢你。”

语气轻飘飘的。

“我想让湛戈心里有我,然后让我变成人。”

卷里整理了语序。

云天咬文嚼字,反嘲道:“你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变成人。”

“我这是为了情!

因为我心里有他,我也希望他心里有我。”

卷里开口反驳,变成人只是一个顺带的目的,如果没有湛戈的出现,她不会想要变成人。

云天盯着卷里许久才道,“其实,你是在利用湛戈,利用他满足你想变成人的欲望。”

卷里实在是忍不住了,她觉得云天就是木鱼脑袋,玄道修的都快成傻子了,像一块石头!

顿时就忍不住大声道:“我没有利用湛戈,我只是...”轰隆一声,门口传来的响动让卷里的话语戛然而止,看向门的方向。

门不知何时已被推开。

湛戈一脸冰冷的站在门外,语气冷然,“只是什么?”


景星跟在身后,还是转身对着青黎青琪吩咐道:“你们先去找湛哥哥,如实告知。”

说完朝着卷素追去,她是怕生死堂不放人,或者卷素进去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阴姬是鬼医之女,玩毒玩蛊,虽然是救人,但是那都是从险中取。

她看那些蛊虫,到时候卷素肯定也免不了。

卷素是彻底慌了,他以为来了血楼就没事了,说好有个妹妹要护着她,现在,现在他护她什么了,只顾着自己玩。

脚下生疼,打依旧尽他最大的努力,朝着生死堂而去。

提了轻功,站到了生死堂前,直直就要闯进去。

“你...你...你是谁。”

有个结巴药童慌张挡住,生死堂本一切如常,因为卷素的到来而一阵慌乱。

卷素毫不客气的推开药童,直直进门,差一点就撞上了赶出来的阴姬。

“生死堂是肃地,还容不到你一个外人撒野。”

“你他妈把我妹妹交出来。”

朝着阴姬嘶吼,身后有人拉着,被他推开,见阴姬脸色青白,看着她身后一道道紧闭的密室,推开她就一道门一道门的踹。

阴姬拦了上去,“什么你妹妹,找妹妹也别到这地方找,这里可不是什么随便的地方。”

卷素色变,咬牙道,“我妹妹在这里,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定然要你血楼不得安宁。”

阴姬是医,但不会武功,只能叫着,“来人啊,你们把他给我抓住。”

众人一听,直直上前拦住卷素,人多势众,让他不得前去。

“密室内关的是尊主的玄姬,他是玄姬的哥哥,若是玄姬在这里出了事,你们一个也跑不了,这样你们谁敢拦。”

景星进来开口,众人一看,只得放了手四周皆寂。

阴姬愤怒上前,“景星,你怎么也帮着她?”

景星看了眼还在踹门的卷素,转而看着阴姬道:“你这样做是错的。”

阴姬眼光阴晴不定,撇了撇卷素,唇角冷笑道:“原来如此,你是想帮他的,是吧。”

看景星眼神一变,随即凑到景星耳边,“我听瑶花说,他们不是亲兄妹,本来还不信,今日一看他如此紧张,倒是信了七分。”

话出果然看见景星白了脸,“你若是聪明,就不要多管闲事。”

回过头,“你们上啊,玄姬是自愿来的,自愿为尊主喂蛊,他这样会害了尊主。”

众人愕然看向景星,景星只是苍白着脸没有开口。

寂静一片,而在此时一个虚弱沙哑的声音从卷素对面的密室传来否定了誉阴欢的话。

“哥,救我。”

卷里浑身发麻,那些小虫子有一些甚至已经钻进了皮囊里,在里面尽情的吸血。

听到了卷素的嘶吼以及耳边传来踹门声。

景星的脸变了几番,在听到这句话后骤然又是僵硬。

阴姬脸色大变,然而已经来不及,轰隆一声,卷素已经踹开了那道密室的大门。

直至看见密室中的卷里,浑身是血,那些虫子依旧前仆后继的往打身上爬,额头青筋暴起,毫不客气的就是伸手拍下那些虫子,一个一个踩在脚下,手心有些痛,有虫子咬在了他的手心,也跟着开始怕上他的身,他丝毫未管,继续将那些虫子毫不客气的捏死。

“你等着,哥马上带你走。”

语气有些颤抖,美好的女子从来应该像他第一次见她那样,不应该是这样了无生气,被折磨得不似人样。

景星惊愕了,这画面的沉重感比从镜光阵上看的更让她震惊。

誉阴欢慌了,上前拖住卷素,“你不要捏死我的蛊,它们能救湛戈的命,它们都能救湛戈的命啊。”

“它们能救湛戈的命,谁他妈救我妹妹的命。”

急红了眼,一脚踹开誉阴欢,用力扯着墙上的铁链,却纹丝不动,用力扯了几下,依旧如此,卷素目色通红,身上是伤痕累累,一手抱住卷里,一手和铁链挣扎。

一道白色的云剑赫然出现,斩断铁链。

景星摆动着手中的罗盘帮了卷素一把,看着倒在卷素怀中的卷里,整颗心都是强烈跳动的,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卷里得救了,说高兴但是更多的是难过,皮囊内仍有虫子肆虐,可是,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她全身上下,已经挤不出一丝血了。

这不亚于,被打回原形。

抬了抬眼,看见了卷素,嘴角勾了勾,“哥。”

温热的眼泪落在了她的脸上,“哥对不起你。”

用不放心她的名义上了血山,却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出事,昨天那一声惨叫明明有些熟悉,但是他却没有当回事。

卷里被卷素拦腰抱起,头靠在卷素的肩膀,手紧紧的抓住卷素的衣衫,整个人缩在卷素的臂膀内,她现在只能赌一赌了。

卷素抱着卷里急急的朝着上玄殿而去,一直被缠的如同粽子的脚看起来极为滑稽,却无人可笑。

湛戈急急赶来,却在尽头处只看到卷里被卷素抱在怀里朝着自己而尽,一身衣衫遍布是血,远看如同红梅晕在白雪上。

他的脚步陡然僵硬,却是没有胆子上前一布接过她,僵硬着,眼睁睁看着卷素抱着她目不斜视的朝着上玄殿而去。

满脑子都是红梅晕染的白色亵衣,和她细眸半阖苍白无色的小脸。

“卷素,卷素,生死堂有大夫,你要带她去哪里。”

景星吃力的追在后面,卷素本就轻功了得,此刻更是用到极致,只是脚受了伤,速度慢些,但也比常人快上不少。

卷素没说话,只是脚下速度更快了,生死堂有大夫,他敢让他们看卷素吗。

这一去就去了半条命,再来个大夫会不会直接掐死她。

誉阴欢只看到湛戈立在一旁,眸中神色阴晴不定,眼光似看着自己,却像是藏了一把刀子,狠厉而有绝情的插进她的胸口,自己的腿也赶着迈不大开。

“怎么回事。”

声音沙哑,吐字阴沉。

婢女说,她在生死堂,被阴姬用以喂蛊。

当年誉从习就是以毒血之身喂蛊,因此丧命。

耳边尚且还回想着昨日,誉阴欢笑着说,卷里已经离开生死堂,他百信不疑。

“说!”

见誉阴欢沉着眼眸,忍不住厉声起。

而身后却被景星拉扯,“湛哥哥,你去看看小嫂嫂吧,她伤的那么重,卷素抱着她进了上玄殿还落了栓,不让我们进去。”


话出口湛戈才反应过来自己入了神。

那些画面太过美满,却因他自己而破碎,所以他也自责,一直不敢回想,而如今却在卷里的身上看见了。

明明是一张长着害他至此的脸,却做着,说着,让他不断动容的事和话。

刚要开口,一根沾了辣酱的筷子就伸进了他的唇瓣内,随即离开,带着一种似乎热泪盈眶的感觉从舌尖蔓延到心口。

“这么辣行不行,我放了一点糖,我觉得应该...”话语戛然而止,后脑上出现一只大手将她被迫压向他,精致的五官逐渐放大,甜辣的味道在俩人的口腔蔓延,所有的话都被人吞咽入腹,许久才离开,某人嘴角上扬:“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卷里这才回神,面颊通红,血流奔涌的感觉越发明显,唇瓣不由自主的微抿着,好像味道还不错。

湛戈轻笑,太多年,这样的感觉他太多年没有体会到了。

世上长得像的人,又不仅仅只有这一个,也许,他可以尝试着再信一次。

两个人极其安静的用完这一顿小涮锅后,刚到亥时,卷里用的极少大部分时候都在为湛戈涮肉。

用好了,湛戈才起身朝着上玄殿的琉璃池走去,卷里迈着小碎步跟在后头,然后走着走着,湛戈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

卷里从他身后凑出来。

“你要让我这样沐浴?”

抬了抬手,玄色袍子的宽大袖摆发出刷刷的声响。

卷里红着脸,连忙就走到他面前,在湛戈企图开口的下一刻,嗖的就将他的腰带扯了出来,衣料本就极为软滑,现在直接落到地上,这一刻无了冷冽的气息,若隐若现,竟然比卷里还诱人三分。

恍惚都听到了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湛戈妖孽的一笑,伸手拖着卷里就前往琉璃池,此刻婢女都已经退下,湛戈先于卷里下水,卷里看着也要跟着下水,却被湛戈制止。

“不必了,你在上面等着就好。”

湛戈声音浅淡,望着冒着白雾的水面,因他进入而起了波澜。

湛戈制止,卷里才意识到药还在外面。

将药端了过来,湛戈看了一眼,是墨红色的那一碗后,就闭上眼睛。

卷里一直在等,等所谓的时机成熟,所以一直看着湛戈的后背。

湛戈咬牙,子时将要过半,那种感觉即将袭来,身上的热血开始涌动,肤色逐渐变红,浑身发烫,周围的水像是因为湛戈而变得滚烫一般,开始沸腾起来。

卷里一惊,以为时候到了,就要将药倒进去。

“别倒。”

湛戈沉声开口,声音像是隐忍。

雪白的背脊从白到红,然后逐渐胀了起来,紧接着青色如同蔓藤一般的东西从后腰脊处爬上背脊,爆裂的痛苦瞬间卷席湛戈全身,卷里也看到那恶心的如同青虫一般的东西。

仔细一看才发现是血脉,血脉胀烈像是快要爆烈一般,扭动的奇形怪状。

“快倒。”

湛戈憋声,卷里心都一紧。

连忙将药倒进琉璃池,墨红色的药汁却在倒入浴池翻涌瞬间,变为了蓝色,在水中以极快的速度涌向湛戈的血脉之处。


卷里出了画魂谷时,回过头看了一眼。

乔生跟在她的身后,也一同步出了画魂谷,日头洒在他的身上,如同纸片一般挥之散去,整个人消失在了空中,那狰狞面目下的眸光,最后一刻,深远又悠长的回望着卷里。

唇口张合,声音被风清晰的吹到卷里耳边。

“转为人身前尘湮灭魂心如梦,出了画魂谷,你会逐渐忘记你心里的那个人,不再记得你是个画魂,而是个忘记过往的普通女子,聚魂木灵的魂力散尽的那一日,就是你彻底新生之时。”

那话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砸在了卷里的心上。

意思是不是,她会忘记湛戈?

心中陡然慌了起来,手不由自主的颤抖,云天没有回头亦是察觉到了卷里的慌乱。

“卷里,你怎么了?”

手执着山河扇,在禁忌林前扇出了一条长道,万兽避让。

“乔生说,说我会忘记湛戈,我...我...”卷里心急了起来,却见云天疑惑,才想起来云天不知道画祖就是乔生。

一番说明后,云天恍然大悟。

所有的故事,原来都是他们自编自造,到底当年事实如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可是云天却是不感兴趣。

他回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带走卷里。

“我不会忘记,我可以陪你,直到找到湛戈。”

云天幽幽的开口,引来卷里侧目。

“云天谢谢你,可是画魂谷没了,云天你以后也不是守卷人了,等我找到了湛戈你会去哪里?”

卷里颇为感激。

不论乔生说的是真是假,但是以防万一,若是她真的忘记了湛戈,至少云天还记得。

“我恢复了记忆,自我做守卷人至今,已经是六十年,等你找到湛戈,我要回家去看看我父母是否还在,当年我身子孱弱几乎夭折,上一代守卷人一直忙着研究玄术之秘,想要和画祖一样永生,最终失败,时间来不及,恰好就挑上了我,念在我还小,抚养长大就好。”

云天一番解释。

脑海中闪过卷里成亲时的画面。

现在恢复了记忆,对家人亦是有着期待,只望父母健在。

卷里点点头,心里有些羡慕,云天至少是有骨血至亲的家人,“希望你能找到他们。”

语气真挚,云天微微点头后,眸光投向四周,偶有小兔子奔过随手就打了一只小兔子,花费了些许时间,剥皮,将那兔子烤了,递给卷里。

“可惜时间不足,聚魂木灵将要消散,玄道一脉再无传承,否则我也能交你辟谷之术。”

卷里笑了笑,“无碍,至少如今我是真正的人了,而不是当初那个对你大放厥词的画魂了。”

卷里说道,云天也是想了起来,那一次,卷里还为之付出了代价,就为了说服他。

最终还是相视一笑,云天开口,“你快吃吧,山河扇不再交给你,你魂力散尽之日就迟一些,这挥霍山河扇都是要耗费魂力的。

走出禁忌林,至少也要三天,这山河扇一到他的手里,随着魂力的挥出就可以感觉到山河扇也一同在枯竭。

所以要抓紧时间。

卷里也是想到了,口中的动作加快,两颊鼓起像只小兔子,食物落腹的满足让卷里终于比之前好了些。

云天还带着卷里去找了水,找了片叶子包着,让卷里捧着。

第二天,在禁忌林走到一半时,空中隐隐散着一股的血腥味,让二人不禁皱眉。

卷里的血痣始终没有感觉到湛戈,甚至一丝感应也无,想到是因为成了人身,再无心血之感。

二人走过云天扇出的那一条魂道。

魂道内无外物,可是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却不知为何,让卷里觉得心口有些刺痛。

身子顿了顿,想要停下来。

“快走吧,这魂力不知何时尽,你既魂力散尽就会忘记湛戈,那么我们便早一点出去。”

云天开口,卷里只得加快脚步,临走时回过头忘了一眼漫长的魂道。

云天和卷里离开后不久,不远处的树梢上挂着一具人身。

面色苍白却不掩风华,整个人半倚在枝干上,双手低垂,浑身是血,眉眼半阖,一身衣衫却是几处破烂,伤口诸多全是爪痕,此刻皆干裂。

滋滋的声音从树的另一端传来,一条三角头,一臂长,两只粗的蛇正吐着蛇芯子朝着湛戈缓缓移来。

身姿缓慢,却是蓄势待发。

结果它刚张开口,脖子朝着湛戈一射,还未触碰到湛戈的颈脖,便被一只大手极快的擒住,捏住它的头,直直将那蛇头捏了扁,蛇身缠上臂膀,还未来得及用力,便没了气。

“我湛戈现在虽然受伤,却不至于会让一条毒蛇咬死。”

语气低沉,一把将毒蛇摔下树梢。

他中了计,一定是的。

他一进禁忌林,便接连不断的遇见了毒蛇猛兽,还好井豹咬死了单只形影的不少,减轻了负担,作业却是遇见了狼群。

蚁多咬死象便是如此。

双全难敌几十双利爪,饶是井豹也是吃力。

湛戈让井豹离开,却是所有狼群只围攻他一人,湛戈便知道,一定是自己身上有什么。

跃上的树梢,不敢掉以轻心,临近天亮狼群才散去。

可是这蛇也是接二连三的来。

休息了一个时辰,拿出银哨吹响,随着虎啸井豹奔至了湛戈所在的树下,白毛上满是血迹。

趁着白日,湛戈跃身而下骑在井豹的背上,找了处水源,将一身伤口清理了个干净,又再将井豹也洗了个干净,用了些干粮,继续朝着深处而去。

这一路遇见的毒蛇猛兽果然少了一大半。

越是危险的野兽越有感知,不会轻易主动涉入,何况湛戈有井豹,除非诱惑巨大,更是不会围着湛戈不放。

第三日,云天与卷里踏出了禁忌林。

而湛戈却到了画魂谷前,亲眼见证了画魂谷的沉陷,轰隆的巨响震动整个山林,从山林深处蔓延至外,刚出禁忌林的卷里与云天也听到了。

湛戈在画魂谷刚找到卷里破碎挂在了木桩上的碎布。

地上与血迹让湛戈又惊又喜,还来不及仔细搜索,就感觉到了地动,他只得退出画魂谷,眼睁睁看着画魂谷沉入地底,无数的泥土从周边滚来,将画魂谷掩埋了个干干净净。

湛戈拿着卷里破碎的布,画魂谷沉陷,地上的血迹众多,不似能立即愈合的卷里。

这说明!

卷里变成人了!

这个消息让湛戈心噗通一动,卷里如她所愿,当真变成人了。

面上还未来得及高兴,却立马又眉头紧皱,这禁忌林如此危险,卷里如何走出禁忌林。

如此想着,湛戈却是再跃上虎背,无论如何,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也要在这禁忌林搜上一番,若是卷里真的被困住了因此而丧命那到时候他一定会懊悔至死。

湛戈穿梭在禁忌林,而卷里和云天却是已经出了禁忌林。

禁忌林外的窄道上有一处茶棚,茶棚上有小厮和一个老板娘,小厮殷勤的替四五人倒着茶水,老板娘有些丰腴,稍有风姿,却也是上了年纪,正倚在一个健硕的中年男子身边。

“贺大哥是吧,小妹也姓贺,是本家呢咱们有缘,小妹以茶代酒敬您一杯如何。”

老板娘不停的朝着那男子抛媚眼。

男子未说话,只是默默的拿起了茶碗。

另外三人稍显年轻,其中一人公子打扮,也是衣冠楚楚颇为正直的模样,对着老板娘咬文嚼字道,“老板娘,你这样子怕是做不得我贺叔叔的小妹吧。”

老板娘抬手娇笑,眸中闪过一丝不耐,手指微微动了动,还未开口,便被中年男子推开。

“我已有家室,还请,姑娘注意。”

话语在姑娘二字上顿了一顿,老板娘眼中闪过一丝愠怒,最终还是娇笑回口。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镇远镖局的当家人,怎么如此迂腐。”

话语却是起身后退一步,手中银针乍现,那中年男子更是神色一厉,一拍桌子就要对那老板娘出手,能知道他是镇远镖局的当家人,这女子定然不简单。

眉眼之间,暗潮翻涌,战争一触即发。

轻柔撩拨着人心的声音传来,“老板娘可否来碗茶。”

凝重的氛围被这声音打破,众人纷纷回过头,只见出尘如仙的男子与面容绝美的女子站在棚前,男子面容清冽,神情冷峻手执折扇一句开口,女子却是礼貌带笑,为那绝美之姿更是添上一分动人心扉。

俩人衣衫都是絮乱,女子身上还有血迹,明明应当狼狈不堪,但因女子一笑,却反而倒入跌落人间的仙人。

小二眼睛滴溜一转,已将卷里的面貌看在了眼里。

反应极快立马将肩上的布条一摔,“公子,姑娘,这边请。”

卷里口渴的紧,众人的目光让她颇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坐下,再道了一声,“小二哥,可有什么吃食没有。”

云天却是冷哼一声,他朝着镇远镖局的那几人,而卷里则背对着他们。

几人收回目光,默默的喝着自己的茶,好看的人总会吸引目光,看都不让人看了。

老板娘立马就走到了卷里身旁,心中却是暗自打量着二人,一边心中算计,一边张口笑道,“姑娘,咱们这只有白面馒头,干牛肉片儿。

馒头三文钱一碟儿,茶水五文钱一壶,一文钱一碗,干牛肉片儿是二十文钱一碟儿,可要来点儿。”

卷里顿时怔住,和云天对望。

银子!

对了她没有银子!

想了想,卷里伸手将头上的银簪取下,对着老板娘道,“老板娘,我这里没有银子,可否用这个做抵押,你看可只得一碟儿馒头,一壶茶水。”

云天也是怔住,他辟谷多年,隐居画魂谷,银子这东西他也是不太了解。

“姑娘,咱们这儿又不是当铺,你这只银簪虽然值个几两,可是,在这里不太管用啊,世道艰难,什么都没有摸到手的银子重要,这簪子我就算收下了,荒山野岭,我带给谁看啊。”

老板娘盯着卷里继续道,“若是不行,您给个身份,哪门哪派,给我个信物,到时候我好上门讨要。”

卷里为难,她的身上还有誉风的白玉令,却是不能拿出来做信物。

云天一向素衣白袍,束发也是一根魂木,除了一把山河扇与画魂谷的卷册,其他再无别的。

“这才多少银子,我给!”

对桌的年轻男子立马取出钱袋,不顾中年男子的冷呵,换成了谄笑道,“谁在江湖没个困难,是吧叔叔。”

这话也是让中年男子尴尬。

想了想还是微微点头。

卷里只得起身朝着几人福了福身子,“多谢公子,有朝一日若是有机会,一定会报答。”

这一番话又让那年轻男子瞪了眼,结结巴巴道,“不必,不必,有侠义心肠的人定然会帮助姑娘。”

卷里点点头,笑着回过身。

心里面却是想,也许这正道也不全是像江衾那般虚伪,只是领头之人虚假,所以众人才识不清。

老板娘只得皮笑肉不笑的接下,与小二回到棚内后着手准备。

“七娘,那女子我看着很眼熟啊。”

小二叫着那老板娘,却见老板娘眉头一皱,显然是没有回想起来。

但是小二在脑海中思考了一番,却是立马就回想了起来。

“七娘你忘了,十年前咱们宗主曾去参加当时江湖第一美人的比武招亲,宗主败给了血楼的少尊主,最后郁郁而归,回来后待在房内,让人弄了一副美人图挂在墙上,差不思饭不想,这样了好几日。”

小二说道,七娘却是想了起来,“江欺雪!”

声音有些提高,立马又被小二按了下去,“嘘,七娘,此番我们奉宗主之名让镇远镖局无法参加此次武林大会,可是那贺征警惕十足,我们无从下手,倒是宗主必然会怪罪,可若是我们把江欺雪带回去,那...”七娘听到耳里,办法倒是个好的。

“可是,江欺雪不是神医谷的人吗,那誉风会不会追出来。”

恰好此时外面传来声音。

却是贺征等人起身,而那公子与卷里一番道别,说还要赶路,下次再见。

卷里应下。

小二听后更是得意一笑,立马又从衣袖中掏出一包白色粉末,朝着卷里与云天的茶壶里撒下。

“那一日围剿湛戈失败,众人都传江欺雪被神医谷的誉公子带走,可是如今她出现在这里,身边还有个男人,如此狼狈,焉不是二人苟且带着奸夫逃跑。”

七娘捂嘴偷笑,一拍小二的脑袋,推了一把,“你这小脑瓜子转的快,江欺雪好歹也是上一任武林盟主的女儿,怎会如此。”

“人心隔肚皮,这可不一定。”

小二端着茶水备好馒头,走了出去。


湛戈离开了,未在看一眼跟在身后的誉阴欢。

没有惩罚没有话,恰恰是这沉默让誉阴欢的心跌落到了谷底。

路过当年打雪的院落,白色厚雪堆积满院。

五指扣着手心,紧了又紧,最终还是咬牙张口,“尊主,你答应过阿欢,会永远在身边给阿欢留一个位置。”

湛戈停下,很久之后才转过头,指着自己的胸口心堂处,目色阴郁,声音沉闷,一字一句就像一个耳光打在誉阴欢的脸上,“可是这里,却不会再有。”

包括曲青在内的人都已识趣退下,小小的院子里只剩湛戈和誉阴欢。

“为...为什么。”

如同天雷刺耳,湛戈指着自己的心口,说那里不会再给她留一个位置。

誉阴欢脸色煞白,“我爱了你十七年陪了你十七年,你从来都当做视而不见,现在,你却明着告诉我,我一点走进你心里的机会都没有了,为什么!”

她只是想努力争取自己的爱情,她哪儿错了。

“湛戈,你告诉我这是假的好不好,我还有机会对不对,我们认识了十七年,不是一个月,她不过才来一个月怎么就能让你这样否认我!

湛戈,你告诉我!”

紧紧抓住湛戈宽大的袖摆,一个月,一个月就能让一个替代品代替她的位置了?

湛戈仔细的看着誉阴欢的眉眼。

初始,他也想,若是替代,找一个人又何尝不同,为什么非要是卷里。

“她和别人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她不就比我多了那么一张脸吗?

她和我哪儿不一样,若非你湛戈是个只看表象的人,若是这样,那也是我誉阴欢爱错了人。”

誉阴欢冷笑,不住后退。

湛戈沉沉的看着她,“十七年,前七年我没有爱上你,后十年,你连个替代都当不了。

卷里的样子只是让她站在了我面前,可是我到底还是分得清楚,她叫卷里,不叫江欺雪,我从始至终都未把她当成别人。”

“那你告诉我,我输在了哪儿?

我是爱你比她爱的少,不见得,她才出现多久,我伴了你多久,你要让我明白我到底哪儿错了,我改还不行吗?

做个替代,我也愿意,你喜欢她的样子,我可以扮成她的样子,只要你说,那都可以。”

爱,都是自私的。

她想陪在湛戈身边,她走不进去,别人也别想走进去。

“所以。”

湛戈向前一步,大手撩起她耳际的发,“你肆无忌惮的欺骗我,想要取她性命,用爱的名义,来伤害我是吗。”

誉阴欢惊愕,“我没有伤害你,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你伤害了,却不自知。”

湛戈后退,没有人的心永远是被堵上的,誉阴欢永远也不知道她错在了哪里,输在了哪里,抬手从雪地上拾起一根枯枝。

耳边传来‘咻’声,誉阴欢脸上一阵生疼,眼神惊愕,伸手捂脸,温热的液体随着伤口留下,看向湛戈却见他眼里无波无澜。

“十年来你所做的,就像我现在对你所做的一样,所以,你永远也走不进我心里,甚至当个替代都不可能。”

湛戈冷冷的站在誉阴欢的面前,二人相隔不过十尺,这一刻的距离却像是隔了很远很远。

誉阴欢愣在那里,眼中茫然仍旧不懂,她何曾伤害过湛戈。

一直到有婢女上前来唤道,“阴姬,若是再不敷药,怕是脸上会留疤。”

她才突然明白过来,湛戈是什么意思。

手捂住伤口,幡然醒悟,苦笑道:“不必了。”

意思是,她是作那壁上观人,没来得及在湛戈最需要的时候走上前,所以一切,都是迟了,是吗?

“青藤,从今日起,生死堂由你代为掌管。”

摸出怀中的堂主令在青藤的惊愕下交到她手中,若是等到湛戈亲自动手,那她就真的再也无法留在血楼了。

曲青在院落过的长廊拐角处一直候着湛戈。

见湛戈面无表情的走过,连忙跟了上去。

“她的情况如何。”

曲青想了想,还是答:“玄姬的哥哥不太信任血楼的人,让人送了伤药吃食放在门口,他取了进去后就落了栓,不让别人进去,不过看他的样子,玄姬应当无大碍。”

若是有个生命危险,那他肯定早就将血楼闹的个天翻地覆了。

湛戈听后,浅浅的吐了口气,袖内的五指握成一个拳头。

还好,她既无事,那便好。

“去取雪生膏一同放去。”

语气中的担忧甚重,可是面对去上玄殿的岔路,还是转了个头,回自己的主殿。

“那尊主想如何处置阴姬。”

曲青思虑了半晌才开口,却见湛戈骤然停下。

“以后血楼再没有阴姬。”

曲青愣了,眉间微皱,湛戈回过头,“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尊主这样决定,是否太过草率,毕竟...”毕竟这十七年他是一同看在眼里。。“曲青。”

湛戈声音忽然有些飘忽,“我记得你不喜欢胡萝卜是吧。”

曲青一愣,对湛戈转移的话题措手不及。

随即摸了摸头,憨憨的笑了。

他确实不喜欢吃胡萝卜,他吃饭时两颊微鼓,小时候誉阴欢私下总说他像兔子,还是一个不吃胡萝卜的兔子。

“我给你一根胡萝卜,让你看个十七年,你会喜欢上它吗?”

曲青脚下一个蹒跚,狡辩道:“尊主就别拿曲青开玩笑了,这胡萝卜是吃食,这人可不是,人是有感情的。”

湛戈挥了挥手,“就是因为人是有感情的,所以才更挑,这吃食尚且能强迫自己下咽,这感情却不能。”

可是,曲青却突然一愣,多少年尊主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如同当年与玩伴交谈一般和自己聊天。

所以一切,都是因为她是吗?

咚!

咚!

咚!

三声震天撼雷的鼓声响彻血山上下,所有人对着山腰红绫处一角凝望,眼神无一不是屏息严肃。

“我为生死堂堂主,誉阴欢,至今入血楼十七载,一直恪守本分,遵循血楼规矩,今日私心利欲,为了一己私利,欺瞒尊主,欲害玄姬性命,不堪血楼生死堂堂主之位,特此交出堂主令,如今思方悔过,求尊主网开一面莫将属下驱逐出楼,属下甘愿入霆堂自罚。”

霆堂雷鼓,三响自罚,六响他罚,九响脱离血楼永不再入。


上玄殿内——黑色的绸被上绝美的女子眉头深锁,美眸紧闭,额上冷汗潺潺,浑身上下都在颤抖,黑被下未着一缕,美的让人惊叹,但此刻周身弥漫的悲哀气息也让人无心旖旎。

湛戈站在床边,看着那微颤的长睫,这一张惊人心魄的脸安静下来,还真的是,让人想要将她据为己有。

他没有见过在他面前能如此闭眼的江欺雪,但此刻的卷里,让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再次重叠。

宽大的袖摆下,是紧握的双拳,手臂上青筋绷起,强忍着自己想要将她皱起的眉头抚平的冲动。

这一张脸,他应该恨的。

不是这一张脸,他不会每个月圆夜遭受死一样的痛苦。

不会让他的爹娘被那群所谓的正道之人设计惨死,偌大的血楼只剩他一个人。

可是,总觉得心里憋着一股气,这气让他不甘付出真心却无所回报,总想让她尝尝被抛弃,被利用,被最爱的人伤害的滋味。

“不...不要...”床上的浅呼传入湛戈的耳际。

卷里挣扎着,像是在经历着一件最为恐怖的事,紧皱的眉头像是随时都能崩溃。

湛戈缓缓靠近,耳稍微动,似在倾听。

可是等了许久,她却不再挣扎,像是妥协一般,整个人脸上带着一抹绝望的笑,周身弥漫出一股极为悲哀的气息。

红唇轻启,声音极小而带着忧伤,随着话语而出的,还有眼角的泪珠。

“爱我,不要爱别人。”

然后,整个人如同突然失去生命的气息,面色惨白的脸一偏,完全安静了下来,如同睡着一般,等了许久,才出现弱的几乎不可闻的呼吸。

湛戈没有发现,只是因为她的梦话,而无法抑制的轻笑。

爱她,不要爱别人。

她的梦里出现的是他吗?

因为他爱的不是她,这就是她的噩梦吗?

伸手抚上她的脸,自言自语语气叹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卷里的梦里,有湛戈,还有一个跟她一模一样的女人,她说她叫江欺雪。

“他画的是我,爱的是我,他需要的只有我。”

她坐在湛戈怀里,笑的极为嚣张,“你说对吗,湛戈。”

湛戈眯着深眸,极为沉醉的闻着她的颈脖发香,声音极富磁性,似轻柔的应着她的话。

卷里心中被一只手狠狠的揪着,她多想开口,多想说话,可是任她用尽全力仍旧无法开口。

“这画上的是我,为何你要出来,你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江欺雪眯着眼睛狠狠的瞪着卷里,声调陡然升高,“这张脸只需要一张,那就是我。”

湛戈极为配合的从怀中掏出火石,火苗迸发,点在画卷之下。

卷里只看到红色的火焰猛的蹿上眼前,滋滋的声响从身下传来,带着一股毁灭的味道,也许疼,可她只看见了湛戈眼中的满不在乎。

她想说,她所求的只有他的爱,他给多少,她十倍回报。

画卷成为灰烬的刹那,魂气逐渐消失,卷里才能艰难的吐出最后几个字,就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黑暗之中,似有人拂过她的眉间抚平那些皱,恍若无有的温柔让卷里莫名眷恋。

耳畔传来的语气极为冰冷,但也极为熟悉。

那个声音说,“醒来,你就是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