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到太子妃寝殿的时候，她正在伺候太子更衣。
“娘娘，该喝药了。”
见到是我，太子显然愣了一下：“怎么是你？”
我垂眸道：“回殿下，奴婢是娘娘的贴身侍女，自然得来服侍。”
太子看了我一眼，神色有些复杂。忽然，她抓住了太子妃的手：“好了，别忙活了，这些事让奴才们来做就行了。”
太子妃却道：“那群贱奴，怎配沾染殿下的衣角，况且，我喜欢做这些事。”
太子亲了她一口，语气温柔：“芸儿说的都对，不过我看这阿昭倒是个衷心的丫鬟，你昨日罚她罚的那样重，她今日一大早还是来伺候你了。”
“芸儿，以后别再动那么大气了，伤着身子就不好了。”
太子这话，本意是为了她好，可是到了薛清芸耳朵里却变了味儿，她忽然一把打翻了桌上的药。
“殿下是觉得我苛待了这贱婢？怎么？您说这话是想替这贱婢出气吗？”
太子显然没料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不由得有些愠怒：“我并非这个意思！”
薛清芸哪里听得进去，她只觉得自己心爱之人竟然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贱婢责怪她，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见她这样，太子哪里还会再跟她置气。
果然下一刻，太子便轻轻揽过了薛清芸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好了，一个奴婢而已，何至于此？要是芸儿不高兴，大可直接要了她的性命，不过区区蝼蚁，芸儿不气了，好不好？”
区区蝼蚁？
我心中冷笑。
是啊，我们这些人的命在他们这些权贵眼里，可不就是区区蝼蚁吗？高兴了便赏你口饭吃，不高兴了便一声令下直接摘了你的脑袋。
可是我这个蝼蚁，却偏不认命。
7
太子寻遍天下名医，终于治好了太子妃的脸，可是却依旧留下了些许疤痕，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太子妃的美貌却还是打了折扣。
她的脾气越来越暴躁，让我们这些下人吃尽了苦头。
这天，我又被太子妃毒打了一顿，一个人偷偷躲在亭子里哭泣。
恰巧遇见了下朝的太子，我正要离开，却还是被他堵了个正着。
“什么人？”太子走到了我的面前，“是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连忙跪下，适时露出了肩上的伤：“奴婢该死！惊扰了殿下！”
太子果然叹了口气，说道：“是芸儿又罚你了吧？你别放在心上，芸儿是脾气不好，但其实她心底还是很善良的，我自小跟她一起长大，她的性子，我还是知道的……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
“别哭了，快起来吧。”
太子俯身扶了我一把，可是当他看到我脸的那一瞬，却忽然愣住了。
“……阿昭，你的脸？”
我一惊，连忙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脸，再次慌乱的跪在了地上：“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故意欺瞒殿下的！”
是的，来到东宫之前，我用了些小把戏，掩盖住了我的真实容貌，此时之所以又露出本来的样子，还不是因为太子的那些个侍妾太过没用，薛清芸脸都烂了，她们竟然依旧撼动不了她丝毫。
没办法，只能我自己上了。
我刻意忽略了太子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惊艳，吓得小脸惨白，不住的磕着头。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半晌，太子忽然笑了，他把我从地上扶了起来：“好了，我又没说要怪你，没想到阿昭不仅作的一手好画，竟还有如此这般的美貌，真是不错。”
“殿下……”我泪眼朦胧的看着太子，心中猛地一痛。
离近了看，他的这双眼睛，还真跟哥哥如出一辙呢。
见我潸然泪下，太子竟温柔的给我擦起了眼泪：“好了，不哭了。”
8
太子宠幸了我。
但不知是不是碍于跟太子妃的颜面，他没有给我任何位分。
我依旧是太子妃身边的侍女。
果然，第二天中午，回到揽月宫时，太子妃正在目眦欲裂的砸东西。
奴才们跪了一地，都在瑟瑟发抖。
“贱人！贱人！不要脸的的东西！竟然背着我爬殿下的床！”
“混账！我要杀了她！我一定要杀了她！”
见状，我立刻拿下了薛清芸曾经赏赐的手镯，随手塞给了一个路过的丫鬟：“劳烦，帮我去请太子。”
说完，我便走进了殿内。
太子妃恨不得一口吞我下腹：“贱婢！你还敢回来？”
说罢，她立刻冲过来用尽全力狠狠地给了我两巴掌：“好你个狐媚的贱人，竟然一直以来都在欺瞒我！瞒着我勾引殿下，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我立即跪了下去：“娘娘饶命，奴婢对娘娘忠心耿耿，绝不敢背叛，是殿下……”
话未说完，又是狠狠一巴掌。
“你给我闭嘴！殿下心中只有我一人！分明是你这贱婢勾引他！”
太子妃冷哼一声：“我的眼里可容不得沙子，既然你存心找死，那我就成全你！”
“来人！拖下去，仗杀！”
不等我辩驳，立即上来了两个人将我拖到了院子里。
一下。
两下。
三下。
……
粗重的木棍一下一下打在我的身上，我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浸湿。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仗杀。
哥哥，你走的时候，也这么痛吗？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我不知道已经挨了多少下。
终于，一声暴喝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住手！”
9
“我说住手你们没有听到吗？”
太子一个跨步，站在了我的面前，薛清芸见状，气的差点没晕过去。
“殿下！你什么意思？你要为了一个奴婢，跟我对着干吗？”
太子面色有些阴沉，但还是好言好语道：“芸儿，你打也打了，就别再乱来了，好吗？”
“我乱来？”薛清芸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陆遥，你说我乱来？我全心全意对你，你却宠幸了我的贴身丫鬟！究竟是谁在乱来啊？！”
情急之下，薛清芸竟然直呼了太子的名讳，果然，太子闻言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芸儿，慎言！”
薛清芸现在哪里还管的上这些，她只觉得自己被背叛了，一心想为自己讨个公道。
“殿下，如果我今天一定要这个贱婢的命呢？”
太子闻言，脸色铁青，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就在这时，我用力拉了拉他的衣袖，太子回头，就看到了我眼睛尽是痛楚，但偏偏死死的咬着牙，就是不让眼泪掉下来。
“殿下……不要因为我跟娘娘生气，她只是……太喜欢你了。”
说完，我就再也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
再次醒来时，太子坐在我的床边，怔怔出神。
“阿昭，你醒了，可还有哪里觉得不适？”
我摇了摇头，说道：“回殿下，奴婢觉得好多了，并没有哪里不适，这里是？”
太子温柔的摸了摸我的发丝，说道：“这是我给你的寝殿，阿昭，从今以后不要再自称奴婢了，我已经封了你做我的宝林，阿昭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殿下……”
我哭着扑进了他的怀里。
“我会一辈子喜欢殿下。”
10
许是觉得那日被薛清芸冒犯了，太子接下来的一个月都没再去看她，而是日日宿在我这里。
我知道太子宠幸我，一来是觉得我乖巧懂事，再者就是跟薛清芸赌气，他心里有薛清芸，薛清芸更是不用说了，两个人如今闹成这样，也不过是等对方先低头罢了。
不过有件事他们可能不知道，矛盾闹得太久，是会有人趁虚而入的。
这一个月来，我变着花样的讨太子欢心，每日做的最多的事就是亲自守在厨房给他做各式各样的糕点，然后送到书房给他吃。
太子虽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对我这样类似于讨好的表现其实还是很受用的。
一边是温柔乖巧的一心扑在他身上的我，一边是娇纵跋扈等着他去道歉的薛清芸，太子心中的那把天平会渐渐向哪边倾斜也只是时日问题。
这天，我拿着新研制的点心去到书房时，太子正盯着薛清芸送他的那副寒梅图发呆。
“殿下。”
我唤他。
太子回神，冲我一笑：“阿昭来了。”
我把点心摆在了他的面前：“殿下是想姐姐了吗？”
太子随手抓了一块点心：“她为了做了很多，弱冠那年，我还是不受宠的皇子，若不是她的说服她母族站在我这边，这太子之位就不会是我的了，虽然这些年她的母族逐渐势弱，但我心里始终承着他们的情。”
太子的神情有些恍惚：“这些年来，纵使她如何娇纵跋扈，一言不合就仗杀那些奴才，我也从未苛责过她半句，可是她如今竟开始对我出言不敬，我这些时日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太宠着她了，才让她变成了如今这样。”
“阿昭，你说是不是我做错了？”
我握住了太子的手，微笑道：“殿下是未来的天子，又怎会有错？殿下只是太重情义了。”
太子愣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他温柔的亲了我一下。
“果然还是阿昭深得我心，其实方才我看这幅寒梅图时心里想到的不止是芸儿，还有你。”
太子笑着掐我的腰：“我们阿昭真的很厉害呢，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你这幅寒梅图不止看着赏心悦目，就连闻起来都有一股淡淡的寒梅清香呢。”
我看着挂在墙上的那副寒梅图，娇笑道：“殿下可真是太抬举我了呢。”
11
三日后，东宫传出一个好消息。
太子新纳的秦宝林有喜了。
这个消息一出，不仅惊动了整个东宫，就连皇后娘娘也惊动了。
这可是太子的第一个孩子，若运气好是个男孩，将来太子登基以后，那可就是皇长子。
一连几日，皇后每天都会送些赏赐的东西过来。
如此一来，薛清芸再也坐不住了，没过几日，她果然对我出招了。
只是我没想到，这人竟然蠢到当众对我出手。
这天我与薛清芸在后花园碰了面，一个多月不见，她瘦了一点，但那种盛气凌人的气势丝毫未减。
我看着她，神情有些惊恐，没有说话。
果然，薛清芸怒气冲冲的便来到了我面前，嘲讽道：“怎么？秦宝林，见了昔日旧主，都不知道行礼的吗？还是说，你觉得你如今怀了殿下的孩子，就可以对我这个太子妃不敬？”
我惶恐道：“妾身不敢，可是皇后娘娘说了，妾身刚刚怀孕，胎还不稳，所以便有意免了这些规矩，还请娘娘见谅。”
薛清芸果然被激怒了，她抬手便给了我一个耳光：“贱人！你竟然拿皇后压我？”
我被她扇的跌坐在了地上，脸色惨白的流着眼泪：“妾身没有。”
薛清芸还觉得不解气，想要抬脚踹我，被身边的奴才拦住了。
“娘娘不可！她怀了殿下的孩子！您这一脚下去，你和点下的情分可就尽了啊！”
薛清芸怒不可遏：“胡说八道！殿下怎么可能因为一个贱婢责怪我！我今日非要给这个贱人一个教训！”
推搡之间，我撞到了一旁的假山上。
12
“殿下不必担心，秦宝林无碍，只是受了点惊吓！”
听太医这么说，太子可算是松了口气。
我心中冷笑，当然无碍了，因为，还不到时候。
太医走后，我抓着太子的袖子，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薛清芸，哽咽道：“殿下，你快让姐姐起来吧，她身体不好，不能跪太久的。”
太子还未开口，薛清芸倒是忍不住了，她目露凶光，像是恨不得吃了我。
“贱人！用不着你惺惺作态！我跟殿下十几年的感情，岂是你这个贱人能挑拨的了的！我今日就算是真的杀了你，殿下也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够了！”太子忽然暴怒而起，他面色铁青的盯着薛清芸：“事到如今，你竟还不知悔改？薛情芸，看来我果真是太惯着你了。”
我抓住太子的手，哀求道：“殿下，我这不是没事吗？您别为了我跟姐姐生气！”
太子回头看我，眼里闪过一丝痛惜，他摸着我的头：“傻阿昭，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替她说话，真傻。”
如此亲昵的举动，果然让薛清芸再度发了疯，她忽然暴怒，朝我扑来。
只不过这一次，太子没再给她机会，他一挥手，便把薛清芸掀倒在地，而后冷冷的道：“太子妃薛氏，德行有愧，骄纵善妒，即日起，降为宝林，禁足揽月宫一个月，没有我的允许不得出，带走！”
薛清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先是疯了似的大喊大叫，然后又哭又笑。
“宋遥！你竟然这么对我？为了这个贱人你竟然要这么对我？我恨你！我恨你！”
“贱人！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可太子却再也不想看到她如此癫疯之态了，直接摆了摆手，让人将她带了下去。
我看着薛清芸疯癫的身影，只觉得一阵痛快。
这就受不了了？可是，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13
一个月后，薛清芸解了禁足。
听丫鬟说，解了禁足当日，她就去了太子寝殿，跪了整整三个时辰，哭着说自己知错了。
毕竟是十几年的情义，太子虽然气恼她之前的所作所为，但薛清芸那般低声下气的认错，太子最终还是原谅了她。
可是我知道，他们再回不到从前了。
摔碎了的东西，虽然可以被修复，但终究还是会留有痕迹的。
我也知道，无论如何，太子也还是不忍心杀了她。
三日后，我在皇后的寿宴上见到了薛清芸。
她比上次还要瘦了，眼神中写着疲惫，当看到我与太子紧握着的手时，眼里依旧写满了嫉妒。
只是我没想到，为了重获太子的宠爱，她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
薛清芸走到了我们面前，对着我硬生生挤出了一抹笑：“妹妹身体可好些了？上次的事是姐姐不对，我跟你道歉，妹妹可否原谅我？”
我下意识的把手放到了自己肚子上，笑的温和：“姐姐这是哪里话？妹妹怎会怪姐姐。只不过妹妹还是希望姐姐日后不要再对殿下不敬了，殿下心里有姐姐，姐姐切不可让殿下伤心了。”
说完这句话，我明显的感觉到太子拉着我的手紧了紧，但是薛清芸面色却是一僵，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杀意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聊了一会儿，太子被皇后叫走了，于是便只剩下了我跟薛清芸两人。
我知道，时机到了。
趁着四下无人，薛清芸还在出神之际，我迅速上前拔下了她头上的簪子，握着她的手还不犹豫的插进了我的腹中。
下一刻，我失声尖叫：“姐姐！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害我的孩子！”
14
众人听到动静，转身就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薛清芸握着一根簪子狠狠地插进了我的腹中，鲜血染红了我的白衣，我面露痛色不可置信的看着薛清芸。
“阿昭！”一声惊呼，太子瞬间冲到了我的面前，一把推开了薛清芸。
侍卫一涌而上，立即拿下了呆若木鸡的薛清芸。
我顺势倒下，痛苦不已的捂着肚子，眼泪直流：“孩子……殿下！快救救我们的孩子！”
太子难得慌了神，他捂着我的伤口，疯狂大喊：“太医！快叫太医！”
许是疼的出现了幻觉，我竟然看见太子的脸上有眼泪滑落。
“我没有！殿下！不是我！是她自己，是她自己做的！”薛清芸可算是反应过来了，她剧烈的挣扎着，解释着。
“我没有要害她的孩子！是这个贱人要陷害我！殿下，你相信我，你相信我好不好！”
没人听她的解释。
这一次，任薛清芸喊破喉咙也没人相信她了。
很快，太医来了，他当着众人的面，搭上了我的脉搏，然后，遗憾的摇了摇头。
“太子殿下，秦宝林，事已至此，请保重身体，微臣尽力了。”
闻言，太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轻轻的把我放在了地上，然后当着众人的面，面无表情的走到了薛清芸的面前，盯着她。
半晌，终于开了口：“为什么？”
薛清芸已经哭成了泪人，她胡乱的摇着头，“我没有……殿下，我真的没有！”
太子手指紧攥，他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是毫不掩饰的杀意：“我再问你一句，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害我的孩子？”
薛清芸讷讷的看着他，眼神中尽是绝望：“殿下……你不相信我？”
“混账！”太子像是再也忍不住了，他忽然一把夺过了侍卫手中的刀，架到了薛清芸的脖子上。
薛清芸彻底绝望了，她忽然又哭又笑，活像个疯子。
我知道，这个时候的薛清芸，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痛彻心扉。
“哈哈哈哈哈宋遥！你要杀我？你竟然要杀我？”
忽然，她不知拿来的力气，竟然挣脱了侍卫的束缚，张牙舞爪的扑向太子。
“来了！来杀了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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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终究还是没能杀了她，倒也不是不想，而是因为太子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晕了过去。
薛清芸则是由皇后亲自下旨废为了庶人，终生囚禁东宫。而我则因为丧子之痛，被晋了位份，成了良娣。
自那日晕倒之后，太子的身体就一直很不好，他接二连三的发烧，有时还总是神情恍惚。
而我，自然是衣不解带的陪在他身边了。
太子对我越来越依赖，薛清芸这个名字，再没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我自然而然的成了东宫的女主人。
我端着一碗药走到太子寝殿时，太子正坐在窗户旁边发呆。
我把药放在了桌上，说道：“殿下，您身体才刚好了点，怎么又在吹冷风了，快过来喝药了。”
太子走了过来，把头买埋在我的肩膀上，双手环住了我的腰。
“阿昭，你会永远陪着我吗？”
我微笑的看他那双跟哥哥相似的眼睛：“这是自然，我永远都是殿下的人。”
太子声音闷闷的，他说：“我曾以为，我和她永远不会分开，可是没想到，她竟然会那般狠心待我。阿昭，我生在皇室，自小见到最多的便是尔虞我诈，我本以为她会是那个伴我一生的人，没想到她竟也背叛了我。”
“阿昭，我有些害怕。”
我看着他，温柔道：“殿下是怕我跟薛氏一样吗？”
闻言，太子果然点了点头。
我笑着抱住了他。
“殿下大可放心，我发誓，我永远不会变成薛氏那样的。”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我微微扬起了嘴角。
蠢货，我当然不会跟薛清芸一样了。
因为，我可从未像她那样爱过你。
我接近你，只是为了杀你啊。
16
三个月后，皇帝忽然驾崩，太子继位，我成了贵妃。
这几个月以来，太子的身体越发不好。
我知道，这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
果然，新皇继位的第三天，发生了一件意外。
早朝之时，皇上当着群臣的面，忽然从高台之上跌了下来，朝堂大乱。
这天晚上，皇上寝殿之外宫女太监乌压压的跪了一片，我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走了进去。
“皇上，该喝药了。”
宋遥面色惨白的躺在龙床上，再没了平日里的神气。
但是见我过来，他还是虚弱的冲我一笑：“阿昭来了。”
我舀了一勺药，轻轻放在嘴边吹了吹，温柔的递到了宋遥嘴边。忽然，我的手毫无征兆的一抖，滚烫的汤药尽数洒在了宋遥脸上。
宋遥瞬间被烫的变了脸色。
“哎呀！皇上，你没事吧，臣妾不是故意的！”
我装作慌乱，拿着帕子手忙脚乱的胡乱替他擦拭。
宋遥涨红了脸，又出气没进气的，但还是挣扎着想抓我的手：“无事……阿昭，朕没事。”
我状似不经意道：“对了皇上，宫人传话，说东宫那位闹着要见皇上一面。”
闻言，宋遥神色大变，眸中全是愤怒：“那个……毒妇！谋害了朕唯一的皇嗣！不杀她都是顾念旧情，我、此生绝不会……见她咳咳咳！！！”
宋遥也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可是他膝下无子，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皇位眼看就要后继无人了，他对薛清芸的恨意自然达到了顶峰。
我轻抚着他的脸，温柔道：“可是皇上，薛氏并未害你的孩子呀。”
宋遥一愣，显然没反应过来。
我继续道：“这么说皇上您可能听不懂，那臣妾便说的明白一些。”
我拉着宋遥的手放在了我的肚子上，笑道：“皇上，臣妾这里……可是从未有过孩子呢，既然从未怀孕，又岂有谋害皇嗣一说呢？”
17
宋遥果然脸色大变，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你……说、说什么？”
我笑的越发灿烂了：“我说，皇上，你怕是冤枉了薛清芸呢。”
我全然不顾宋遥黑的有些发青的脸色，继续说道：“皇上，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我不可能怀上你的孩子，不止是我，薛清芸，还有你的那些侍妾都绝不会怀上你的孩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指尖轻抚过他的脸，接着诛心：“因为，有问题的人是你啊，皇上，你很早之前就中毒了，你难道还未察觉吗？”
宋遥闻言，忽然剧烈的咳了起来，咳着咳着，嘴角便溢出了鲜血：“你、胡说！绝不可能！朕的餐食都是有人试过的！绝不会……有毒！”
我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皇上，你果然是个蠢货啊，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有问题的从来就不是餐食，而是你心爱的薛氏赠与你的那幅，你爱不释手，整日挂在书房的寒梅图啊！”
“你不是先前还说你偶尔会闻到寒梅香气吗？”我凑近了宋遥，笑的温柔极了：“那正是毒药啊，蠢货。”
宋遥崩溃了，他不住的颤抖着，目眦欲裂瞪我：“……是你！都是你做的！为什么？为什么？！”
我哈哈大笑，装了这么久，我终于如愿在这个人的脸上看到了这样的神情：“自然是为了害你啊，那可是我为你特制的毒药，毒性不大，因此太医不会察觉，但时日久了之后，中毒者不仅会与子嗣无缘，然后……自然就是会要了你的狗命啊。”
宋遥怒目圆睁，眼神更是恨不得吞了我，挣扎着便要来掐我的脖子：“毒妇！你这个……毒妇！”
“皇上，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啊？”我把手放在了他的眼睛上，轻柔的抚摸着：“你可知，我最喜欢的便是你这双眼睛了。”
话音刚落，宋遥迸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而我的手上多了两团血肉模糊的东西。
“但是，我觉得皇上有些配不上这双眼，这下好了，我帮你取出来了。”
宋遥虽还在惨叫，可是他发出的声音却越来越微弱了。
直至……再没声响。
18
我连夜作了一幅画，直奔东宫。
许久不见薛清芸，她此时的样子，还真是……甚合我意。
只见废弃宫殿里，一个浑身脏乱不堪蓬头垢面且满身伤痕的女人正紧贴着墙壁蜷缩在角落里，单薄的衣衫使得她不住额颤抖着。
听到动静，她忽然神情激动地抬起了头：“殿下！殿下……是你吗？是你来接我了吗？”
薛清芸在这里生不如死的活着，一朝失势，那些她曾经欺辱过得奴才得了机会，每日变着花样的折磨她，她早就受不住了。
她日日祈祷宋遥能来接她，待她出去之后，她定要狠狠地惩罚那群奴才。
看到是我，薛清芸脏污的脸上迸发出了滔天的恨意。
“贱人！是你！你来做什么？”
我笑的走近她：“自然是来落井下石的，不然你以为我来这种畜生住的地方做什么？”
薛清芸气的尖叫：“你这个弑子的贱人，你不得好死！”
我完全不在乎她的辱骂，只是自顾自的把手中画卷铺开放在了她的面前。
“你做什么？你把寒梅图带来做什么？”薛清芸目露凶光的看着我，眼神有些疑惑：“为什么会有两幅寒梅图？”
“哦。”我随意应了声：“之前那幅有些褪色，所以我便重新作了一幅。”
“对了。”我把新作的那幅画拿到了薛清芸面前：“这幅你可得好好看看，因为……这可是你日思夜想的人呢。”
薛清芸愣住了，她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整个人不可抑制的轻颤着。
良久，忽然大声尖叫了起来。
“你杀了他！贱人！你杀了殿下！”
我微笑着向她靠近：“不，准确来说，是我们一起杀了他呢，毕竟，这幅能让人丧命的寒梅图可是你亲手送给他的呢。”
薛清芸再次愣住了，她呆呆的看看我，再看看铺在地上的寒梅图。忽然，不顾一切的朝我扑了过来。
“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秦昭！这个疯子！你就是疯子！”
我一脚将她踹到在地，终于控制不住癫狂的笑了起来：“是啊，我就是个疯子！我早就疯了！从你们杀了我哥哥那日起，我就已经疯了！”
“薛清芸，你知道我活的有多累吗？你知道一个疯子每日装成一个正常人活着有多累吗？我没有一日不想死，可是我一想到你们这些恶人还活在世上，我就只能咬着牙活！”
薛清芸惊恐地看着我，脸上全是迷茫。
我蹲在他面前，捏着她的下巴：“你杀了那么多人，肯定早就忘了我哥哥吧。”
“他叫秦恒，是一位画师，也是这个世上待我最好之人。可是你却叫人挖了他的眼睛，活活打死了他。”
“薛清芸，你知道吗？我没有一日不想将你挫骨扬灰。”
许是我的神情过于癫狂，薛清芸开始不住的往后缩，看向我时，眼里全是惊恐。
“不要！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晚了。
我看着薛清芸的脸，轻轻吐出几个字：“来人，仗杀。”
立即，门外我带来的那些人一涌而进，制住了薛清芸。
“不要！我错了！秦昭！你饶了我吧！”
我笑的补充道：“对了，仗杀之前，先把她的眼睛给我挖出来，喂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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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清芸惨叫之声在我耳边久久盘旋。
我嘴角却始终带着笑。
终于，破晓之时，我完成了第三幅寒梅图。
三幅画卷上的寒梅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开的正盛，仿佛下一秒就会破纸而出。
我闭上了眼睛，哥哥温柔的面孔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我笑着朝他伸出了手。
哥哥，这一次，我终于可以来找你了。
你走之前，不是说回来之后有话要对我说吗？
正好。
我也有话相对你说。
其实。
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