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江跟苏菲聊完，他被叫回到梁伟立的办公室，而陆伯林已经离开。

“韩江，你可真是一点都不给老陆面子，他离开的时候，脸都是青的。”梁伟立让韩江坐下。

他不问青红皂白就扇我耳光，还威胁我，还有陆楚楚的丑闻，我和他早就没关系……韩江就道：“我的话没有说错，离婚这事本来很简单，陆伯林一二再地来医院逼我，有失他的身份。”

“毕竟这是关乎他女儿的事。”

“所有的问题，全在陆楚楚的身上。”韩江不想继续纠缠自己的破事，而是切入工作上的事。

秘书敲门进来，递来一份传真文件。梁伟立签字，对韩江道：“我要去北上广参加一个医学会议，要几天后才能回来。你的工作，我和老钱交流过，你继续在重症那边。”

韩江服从安排，回去重症医学科。刚过去，就听见有家属在楼道外哭泣，不用想，患者在里面没抢救过来。韩江也有点动容，从医十八年，都是在住院部负责普通的病人，没有遇上病危的患者。而这两天到了重症医学科，这种情形却遇到三回了。

家属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在哀求着医生和护士继续抢救。可都得不到回应。她见到韩江，也就过来直接给韩江跪下，抱着韩江的大腿，求韩江进去救人。

韩江看一眼在场的副主任，后者留下他一个人安抚这个家属。他思考了三秒，便让女人跟着她进去。

患者已经盖上了白布，直挺挺地躺在病床上，身上的仪器设施还没有拔除。主治医生和护士已经离开，现场看起来很瘆人。

女家属泪眼婆娑，不敢上前，生怕揭开白布看到最不想看到的一幕。只要她不看这一眼，那家属相当于还活着！

韩江看一眼病历卡，脑子中没有这个病人的数据，说明是临时安排过来的，属于病危的急症。他扫一眼抢救记录，刚刚已经进行了三次电击起搏，都没能复苏病人心跳。

他去把脉，发现病人没有死透，还有一缕微弱的生机，就打开心电图等设备，从心脏电图上看不到任何的心跳痕迹。他检查病人瞳孔等，然后就给病人在心脏复苏，没有放弃。经过不懈的努力，心脑电图突然出现数据，先是患者有心跳了。他就赶紧打电话叫别的医生护士来一起帮忙抢救。

女家属不愿出去，最终指定韩江担当主治医生，她才配合。

韩江先答应下来，等副主任到来时，他再解释一下。副主任见病人依旧病危，没有把握抢救，便让韩江去负责。

韩江先是稳定病人的心搏，然后快速看一遍检查结果，综合讨论出可行的治疗方案，也就给病人马上做心脏手术。持续到晚上八点手术才结束，他也将病人的性命完全抢救回来。他留守到凌晨，等病人结束术后观察，如期醒来，他检查一番没有异常，才回宿舍。

他洗个澡后，便有了做博士论文的灵感，也就去立意，写规划等，便有了个大概的轮廓。

凌晨三点，他准备歇息，结果接到分局的电话，让他去保释大女儿韩宁，因为韩宁只留他一个联系方式。


韩江一来医院报到，梁伟立就将他带到重症科，先去抢救某个行将就木的老病人。那个病人是肿瘤晚期，保守治疗。老人家是一个退休大佬，年轻的时候非常风光，现在他的家属和派属都不想他死，都想方设法延续他的生命。早上，老人突然垂危，钱主任等人用尽全力抢救，都不能解危。梁伟立知道韩江有能力，便让韩江试试。

韩江没有多说什么，出于医生的职责，他竭尽全力抢救，两个小时后，就让老人的病情彻底稳定下来。梁伟立很满意，借此机会召开一个小会，要将韩江的副主任岗位给确定下来。

在会上，副院长苏济光强烈反对，一度拍桌子，这让梁伟立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他想用院长的权力将这分歧镇压，可秘书递来的电话，让他不得不结束这个会议。

梁伟立接到的电话来自省市卫生相关部门的领导，也就是医院的上级部门，让他不要任命有污点的医生，免得惹火上身。领导没有直接说韩江的名字，但实际上就是暗指韩江。

梁伟立将这个事跟韩江说了，他不能让韩江当科室副主任，但可以让韩江继续留在医院，并且是以副主任医师的职称。

韩江对此一笑置之，不过，他还是低估了这事带来的影响。下午，梁伟立接到上级机关的开会通知，他去开会，医院由副院长苏济光负责。苏济光当即召开全院性的医生大会。

在会上，苏济光没有给韩江面子，反而拿韩江开刀，指出韩江的生活作风问题，并且在投屏上播放韩江的不雅照片和视频。

在场的医生一片咋呼，他们这次明白为何韩江副主任的名字会从公示上刷下来，此前种种猜测，原来是生活作风问题被实锤了！

不过，男医生幸灾乐祸，就差喊出开除韩江的话了，如果苏济光给这样的定论，他们会百分百支持。女医生则有别样的想法，毕竟韩江很男人，是个极品！

一开始韩江还戴着口罩，还要点老脸，但现在被人如此曝光实锤，这脸早就丢尽，他就直接把口罩摘下来。忍无可忍，那便无需再忍，如果再不反抗，就会被人一脚踩死！

他一拍桌子，愤然站起来，冷冷地看着苏济光：“苏院长，你搞这么大阵仗，口口声声说我生活作风有问题，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女人就是我老婆！那我就问问你和在座的各位，我跟我老婆，我们两口子做我们两口子该做的事，这有错吗？我们夫妻这么隐秘的事，你竟然来偷拍，你按的是什么居心啊？”

众人又一阵咋呼，可苏济光没给众人议论的机会，直接驳斥韩江：“这根本就不是你老婆……”

“你真是张嘴就来！谁是我老婆，我难道不知道吗？这不是我的老婆，那是谁的老婆，那我老婆又是谁？”

“我怎么知道这是谁的老婆，我只知道她是一个夜总会的小姐……”

“谁说夜总会的小姐就不能是我的老婆，谁规定我的老婆不能是夜总会的小姐？苏济光，你他妈的见过我老婆吗？还有在座的各位，你们谁见过我老婆？我结婚这么多年，我没有将老婆带来医院吧，我难道要告诉你们，我老婆是夜总会的小姐吗？我有这个义务吗？我有吗？”


来到精神病医院，专门做了测试，陆楚楚自然也是正常的。韩江全程监督，看着妻子的表现，他若有所思，但没多嘴。


回去的路上，妻子就道：“老韩，现在你还觉得我的话不可信吗？”

“你没病就好，这样，你才能正常地接受事实。韩江知道，就算测试正常也说明不了什么，聪明的妻子不过是想用这个事实掩盖另外一个事实。”

“我没有背叛你，没有出轨，这就是事实，我接受它。但是你呢，你什么时候才能不怀疑我，你才能回归正常的生活？”

“陆楚楚，你的问题并没有解决。”

“我还有问题？那回去再解决吧，虽然我不觉得我有什么问题。老韩，我相信你也不会有问题。”

韩江就没有再废话，先回别墅。不多会，大女儿找过来，她直接质问：“刚才我了解过了，你给我的是一份假的亲子鉴定，故意让我去找刘小川，把我当枪使，你为何要这样做？”

“我以前就是太善良，不知道社会本来就是如此残酷。韩宁，你要是不想找到你生父，你就停止调查，接受你是野种的事实，然后苟活一辈子。如果陆楚楚到死都不告诉你，那你就接受她的狡猾和冷血吧。”

“你果然是故意激将我的！韩江，你真是个混蛋！等我找到生父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大女儿警告着韩江，恨不得上去咬一口。不过，韩快外面传来陆楚楚的声音，让韩宁到她书房，这里的谈话也就无疾而终。

“你去找你爸谈什么了，你那么激动，是不是他又蛊惑你去做什么了？”

“他说这事能给我上一节社会的课，让我知道人心险恶，以及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信。他希望我快点长大，毕竟我要面对这个社会的残酷。”

“他可真是良苦用心，虽然也真的在给你上课，只是这个方式太卑鄙，我不提倡。阿宁，你爸是最了解你的，三言两语就能让你方寸大乱，可以让你乖乖顺着他的意思去做事。你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

“什么意思？”

“你这么笨，没看明白你行为的蠢笨愚劣？”

“我知道我被韩江当枪使了，我承认被他耍了，但你呢，你也不也被他耍了吗？还有姥爷他们也被他耍了？要我说，这种小人配不上你，应该离开他，然后跟我亲爸在一起。”

“韩江就是你亲爸。”

“不可能！妈，你现在自相矛盾，你不相信韩江跟我的亲子鉴定，却相信我跟刘叔叔的。”

“那不是一回事！”

“是一回事，我不是韩江和刘小川的！哦，你跟刘小川上过床吗？”

“我有且只有你爸韩江这样一个男人！哎，这就是韩江的恶意，造谣一句话，辟谣跑断腿。而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参与进来，徒增我的麻烦他人的笑料。你还小，妈不怪你，但我要将你安排到另外的学校。”

“哪里？”

“江东女子学校。那里是全封闭的，如果没有我的允许，你平时想出来，只能躺着出来。”陆楚楚不容置疑。

“哎，看来我不去都不行！但去之前，你能给我一个确切的答案吗，我爸是谁？”

“韩江。”

“我说的是亲爸，亲生的那个爸爸。韩江不是我的亲爸。”

“不，韩江就是你亲生父亲！”



韩江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三份亲子鉴定，红色印章内的‘确定无亲缘关系’，分外刺眼。

三个女儿，全部和他确定无亲缘关系。

大女儿十五岁，二女儿11岁，三女儿6岁，养育了这么多年的女儿，竟然都不是他亲生的！

太扯淡了！

他浑身发冷，紧握方向盘的双手都在发抖，心里痛苦又煎熬。

他跟妻子陆楚楚同龄，24岁时相识，相爱，然后结婚，恩爱了十六年。

这期间，妻子给他生了三个女儿，付出很大。很多女人生育后，身材大都会走样，但是妻子不然，反而三次生产后，她的身材更加成熟和完美，整个人前凸后翘，脸上没有半点皱纹，白皙细嫩，仿佛一直保持在二十八岁的年纪。

妻子家庭显赫，她又是独生子女，五年前继承家业，出任陆氏集团董事长，一举成为江东女首富。

妻子是名副其实的白富美，三个天使般的女儿，让韩江一度以为自己是江东最幸福的男人。

可谁曾想……

韩江想到自己出身渔户，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家庭背景，五年前父母双双病逝，他几乎就没背景了。

他也只是江东大学附属医院住院部的一名普通的医生，工作十八年，结果也只是名不经传的主治医师。

这么多年来，妻子也许将他当作傻子，当作一条听话的狗，随意使唤，背叛羞辱。所有对他的好和包容，也许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施舍。

想到就算回家揭穿妻子的丑行，财大气粗的妻子甩给他几个钱子作为分手和封口费，可能连奸夫是谁都不知道。极端一点的，就算妻子告知奸夫的身份，他也做不了别的什么事，他就更加郁闷。

于是，他选择逃避，没有回家，经过一个酒吧时，也就直接进去。

自从他进入卡座，倒酒的手儿，就从来没有停过。

韩江容貌英俊，脸面干净，衬衫西裤，有着一股儒雅的气息，但从他喝酒的动作来看，他就差将故事写在脸上，所以，很快就被酒吧里的浪女们盯上。

不过，当第一个穿着包臀裙的烟熏妆御姐上去，被韩江口吐芬芳‘贱人，滚’，撩汉失败后，别的浮浪姊妹也就按兵不动，但都做好等韩江喝醉，然后上去捡便宜的准备。

韩江全然不知，也顾不得这么多，现在他只想痛痛快快地买醉一场，忘却跟妻子的过去，现在，以及将来。醉生梦死中，祭奠祭奠自己错付的青春，荒唐的婚姻以及狗血的人生。

不知何时，酒吧DJ转换到一首闽南语《浪子回头》。

烟一支一支一支的点！

酒一杯一杯一杯的干！

请你要体谅我！

我酒量不好卖给我冲康！

……

韩江喝得更猛，终于在喝完了这一杯后，他的意识就模糊起来，醉晕过去。

迷迷蒙蒙中，他感觉到被人架着离开，对方肩膀柔软，力气不足，左摇右摆，显然是一个女人，可他无法睁开眼，看不清对方是谁。

接着，他上了一辆车，在如同摇篮般的颠簸动荡中，他舒服了，勉强挣开了一下眼，看到车窗外流光闪掠。

再看开车的人，有着一头如瀑的长发，韩江以为是‘妻子’，直接就质问：“陆楚楚，你为何要骗我，你为何要背叛我，你在外面的男人是谁？

开车的人没理会韩江，他就继续道：“你不要狡辩，我有你出轨背叛我的证据，只要我拿出来，你就会身败名裂。

前面的人沉默，不见答话，他就大声道：“你倒是说话啊，我这么爱你，我全心全意地爱着你，你为何要骗我？谎言，全他吗的都是谎言！

他的气力似乎只有这么多，吐槽过后，也就再睡过去。

车子停下的时候，他被搀扶下车，依靠着‘妻子’，他才没倒下，又挣开了眼，迷迷糊糊地发现身处地下车库，以为是‘妻子’新置办的产业，就道：“陆楚楚，你露出狐狸尾巴了！你买这么多房子，是不是为了方便跟野男人幽会，是不是，你说啊，你怎么不说话，敢做不敢当了吗？”

‘妻子’没回答，将他搀扶进屋，无力撑到卧室，就双双倒在客厅的地毯上。

韩江的醉意进一步上脑，完全睁不开眼，更加迷糊，四仰八叉地躺着，在最后一丝神志消失前，他非常笃定，‘妻子’在脱他的衣服。


其实，韩江面对岳父的威胁，也没什么办法，毕竟像他这样弱小普通的人，根本无法跟江东首富家陆家抗衡，陆家有钱有势有一万种办法，让韩江这样的小喽啰无声无息消失在江东。


但是韩江并不怕死，因为他了无牵挂！父母早死了，也没给他留下遗产，妻子也给他戴了十几年的绿帽，三个女儿都是别人的野种。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

没有！

韩江抽烟，一副让岳父爱咋的咋的地模样。

“这么多年来，你没少吃穿用我们陆家的，现在却给我陆家捅了这么大的一个娄子，你该死！但是，在你死之前，你要为陆家做最后的贡献。你去给那些你下过慢性中毒的工人，挨家挨户去拜访，告诉他们，是你的诊断出错了，他们不是中毒……”

“不可能！我的诊断不会有错，还有省里相关机关的鉴定证明，你说的，我做不到。”

“你做不到也得去做。”

“不得不做？这话，你让陆楚楚来跟我说，我看他有没有胆量说出那个野男人是谁！”

“楚楚说没有背叛，你不要污蔑她的清白。”

“有其女必有其父，陆楚楚也真是厉害，能把黑说成白，更能说服你，让你跟着一起隐瞒真相！”

“什么真相？那鉴定书是你拿出来，你想以假乱真……”

“鉴定书都是假的？那你告诉我什么是真的，到底什么是真的？”韩江猛地站起来，朝着岳父吼起来。

和岳父怒目相向，见岳父不说话，他也不想跟岳父废话，摔门出去。女婿和老丈人就这样不欢而散。

陆伯林没有急着离开，等梁伟立回来，就道：“这个白眼狼越来越过分，也不适宜留在这个医院，你让他离开，甚至离开江东，越远越好。”

“理由呢？”梁伟立判断着，知道刚才两人应该是谈崩了，但还没揣摩明白陆伯林的真实意图。

“不需要理由，就是要让他滚！有多远滚多远！”

“陆哥，其实你可能不知道，韩江现在应该是咱们医院理论基础最扎实的医生，甚至临床技能也不差，十几年的浸淫，已经让他成为了医院中生代中的翘楚。前段时间，他救治了一个特别的病人，他有机会去首都医院担当科室主任，甚至副院长。”梁伟立这话没有夸大，因为上次那个霍乱病人老太婆的能耐非常大，她说保韩江担任首都医院副院长，那一定是能实现的。说白了，老太婆这种年纪的人，少不得病痛相伴，她相中了韩江的医术，想要留在身边，随叫随到。

“首都医院副院长？他何德何能？”

“他的医术可以胜任，就是差背景和人脉。”

“那不能让他这样飞黄腾达，让他离开江东，去一个小县城当医生，一辈子都埋没在那里。”

“陆哥，这有必要吗？韩江就是一个小小的医生，他不会影响和威胁到你们陆家。你们不喜欢他，就给他自由。”梁伟立为韩江求情。

“对陆家不忠不义，这样的人，留着他做什么？我不让他直接消失，已经是最大的仁慈。”

“陆哥，陆哥，韩江真是个人才，不可多得的人才。”

“哼，人才？什么是人才？只有跟你我一条心的人，这样的人，才能用，才是人才！梁伟立，你不得再为白眼狼说好话，你要明白你的立场，你是谁，你是怎么坐上这个位置的。”岳父反而警告一下梁伟立，再拂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