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东徐山，天光已亮。

我在东徐镇上最好的客栈投了宿。

我和衣倒在榻上，做了个长长的梦。

在一个大雪皑皑的日子，我和越真被故剑宗宗主捡了回去。

我身体弱，一病不起，靠汤药吊着性命。

越真却展露出修仙天赋，很快拜入故剑宗。

同龄弟子不懂事，欺我病弱，便隔着窗户拿石头砸我。

并且言之凿凿道：

“修仙界以强者为尊，你这病秧子合该被我们欺负。”

越真只是冷眼旁观道：

“他说的也没错，谁让你是弱者。”

可刚入仙途的越真不是这样的，她那时说的是：

“修得剑术第一流，斩尽天下不平事。”

越真在剑道上天赋过人，又十分刻苦。

宗门大比前，越真几乎没日没夜的修炼，只为拜闭关已久的宗主为师。

“等我当了宗主的亲传弟子，不出百年，我定是剑道第一人。”

越真的眼睛比星子还璀璨。

可那一日，宗主却直接点了我为亲传弟子。

即便越真是第一。

......

“砰砰——”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我唤醒。

“客官，您都三日没出门了，可还好？”

我出声应了，却没有要开门的意思。

店小二接着道：

“近来东徐山上妖物横行，就连那掌门弟子林风至都惨死了，客官你可要小心。”

这次，我没应声。

清醒了些的我，很快发觉门外不止店小二的呼吸声。

轻缓均匀，是修仙者，而且修为不低。

“客官？你还在吗？”

店小二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巨大的撞击声。

“还试探什么？可别让这妖女跑了！”




尚夏拉着被锁仙链捆住的我走出来时，无数道憎恨的目光投射到我身上。

“就是这妖女害了大师兄？”

“大师兄是多好的人，她怎下得了手？”

不但是林风至的同门一口一个毒妇妖女骂着我。

生活在东徐镇的百姓也纷纷将手中鸡蛋、白菜叶子往我脸上砸。

“林仙君上回还帮我医了小孙女呢！老天真是不开眼！”

民声沸腾，连急着回宗的仇恶都被迫顿了脚步。

回到东徐山，三个长老早就堵在宗门口，虎视眈眈。

其中一个块头大些的，见了我径直把手中武器扔来。

还是仇恶替我挡下，淡淡道：

“急什么，今日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东徐山的正殿之中，四周站满了东徐山的弟子。

他们个个面色冷峻，眼神中充满了对我的厌恶与憎恨。

殿中央，我被强行按着跪下。

仇恶缓缓开口道：

“越灵，你杀我徒弟，又连屠内宗五人，可认罪？”

我环视周围：

“人多势众，叫我如何不认？”

大长老紧握长剑，厉声道：

“依我看，不必再审，这种天生坏种，怎会有反省之心？”

仇恶蹙了蹙眉：

“修仙者应以锄奸扶弱，匡扶正义为旨，若无此心，莫入此门。”

“咱们东徐宗是天下第一大宗，绝不放过任何一桩罪恶，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道友。”

“越灵，你既不认，又有何苦衷？如实道来，我定当为你伸张正义。”

清风吹起仇恶身上象征仙门第一宗的道袍，也将众人的议论吹到我耳中。

“这个时候了，宗主还念她有没有苦衷，越灵杀的可是宗门继承人啊！”

“宗主一向面冷心善，倒是大师兄对越灵的痴情我们都是看着眼中的，她究竟是如何痛下此手的？”

东徐山的大长老更是直接拔剑：

“她认不认，人都是她杀的，今天我便要她以命偿命！”

正此时，仇恶拦下他的剑，大长老刚要发怒，却见山门方向云彩遍布。

守山的弟子匆忙来报：

“故剑山掌门来了！他还号召了百强宗门的诸位主事人。”

大长老当即横眉：

“故剑山掌门这是要包庇自己弟子了？”

山门弟子连忙摇头，气喘吁吁道：

“顾掌门说是要......”

他匆匆瞥我一眼然后继续道：

“当着百宗之人，肃清宗门逆徒！”




爱和我雌竞的妹妹抢走我的未婚夫后，却意外惨死。

宗门师兄妹都来我面前庆祝，我却把他们都杀了。

未婚夫邀功般把妹妹的仙骨作为娶我的聘礼。

新婚当夜，对我痴情不已的新郎在合欢时被我抽筋拔骨。

1.

婚房里，大红色的喜被颜色格外诡异。

浓重的血腥味和一股刺鼻的味道交织在一起。

我用帕子一点点擦干净林风至刚刚触碰过的地方，然后扔到他俊秀的脸上。

此时，他还没死透。

那双深情缱绻的桃花眼，透着不甘和悲伤：

“你是为了帮越真报仇？”

“越灵，你是不是犯贱？”

“你忘记她是怎么欺你辱你的了？”

越真是我的双生子妹妹。

打娘胎里就爱和我抢各种东西。

生下来时，她健健康康，我体弱多病。

漂亮的衣服首饰，都归她先挑。

她满头珠翠像神仙妃子，我像吃斋十年的小尼姑。

有人为我鸣不平，越真却说：

“虽是双生子，我生的却比姐姐漂亮，自然该好好打扮。”

修炼功法、天材地宝，她扔掉也不肯给我。

她一路火速修炼到元婴期时，我还在筑基。

有师兄感慨两姊妹差距如此之大，偷偷给我塞了本上品的功法。

越真见了，当即抢走撕掉。

她发现我偷学后，气得一把火将我的房间烧了，让我住在空荡荡的洞府。

越真害怕我出色，只有这样她才放心。

她疾声厉色道：

“你这辈子都休想与我争！”

我渐渐成了修为落人一截的废柴，越真却是同辈中的翘楚。

修真大会上，越真夺了个榜眼。

魁首是此刻即将死不瞑目的林风至。

林风至是只用了五十年便修炼到化神期的天才。

越真输给他不冤枉。

甚至，越真还对他芳心暗许。

可林风至偏偏对连上台机会都没有的我，一见钟情。

越真在婚礼前夕，发了疯。

她把我的腿打断，扔入满是凶兽的禁林。

“你去死吧，去死吧！死无全尸才是你最好的结局！”

但最终死的是冒充我出嫁的越真。

连仙骨都被林风至用以对我献媚。

林风至那时的话像恶魔的低语，夜夜出现在我梦里。

“这是越真的仙骨，灵儿，以后没有人再能欺负你了。”

想到这，方才大涨的功力在我身体中开始乱窜。

我用匕首划破林风至的胸膛，用手硬生生掏出他的仙骨来。

“是，我就是为了越真。”

“每一个欺辱过她的人，都得血债血偿。”




我打开窗户，欲跳窗逃走，却发现底下皆是着道袍的弟子。

“还想逃？此处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来者我是认识的。

东徐山的掌门，和林风至的师妹。

成亲那日，我还给他们敬了酒。

尚夏愤愤不平道：

“师兄对你那般好，你终究是如何下此狠手的？”

林风至的确待我很好。

何止是越真倾慕他，修仙界大半少女都倾慕他。

名门大宗的继承人，万年难遇的天才，光风霁月的郎君。

可他偏偏对我这个废柴一见钟情。

修仙者结为道侣，没有人间那般繁琐的礼节，立誓即可。

林风至却要像人间那般，三书六礼，十里红妆迎娶我。

越真便把残废的我关在禁地的结界中，那里尽是豺狼虎豹。

她幻化成我的模样去嫁了林风至。

婚后第二日便被发现了。

也不肯告诉林风至我的下落。

听说她死得极惨烈。

爱美的小姑娘，临死前身上却拼不出一块好肉。

林风至找到我时，我正被禁地中的群狼围攻，狼狈不已。

他救下我，为我医腿又费了许多功夫，因此对越真的恨意更深：

“同为姐妹，她为何如此害你？当初我就该让她挫骨扬灰。”

眼前，东徐山的掌门仇恶目光中的不解比憎恨还多：

“你是怎么杀掉风至的？”

他冲过来，想扣住我的经脉，却被我用真气挡住。

仇恶却恍然大悟：

“你是学了合欢宗的吸星功法？”

尚夏面色也微变：

“她是趁与师兄交欢时，吸取师兄的真气，然后将师兄残忍杀害？！”

仇恶沉下脸来：

“东徐山那五条人命也是你害的？”

我漫不经心笑道：

“什么人命？我不过顺手宰了五个畜牲罢了。”

仇恶一掌击碎我的防护，拿出锁仙链来：

“这样看来，我倒还不能将你就地斩杀了。”

“那五人都是东徐山几个长老的孩子，我势必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仇恶的真气波动到我身上，我面色一凝。

他已至大乘后期，高我几个境界。

与仇恶作对，无疑是找死。




杀了林风至，刚走出新房，便惊起一片鸦声。

我与花丛中那几道猥琐的身影对上眼。

那几个男子惊恐地瞪大眼，然后往山下跑。

“妖女！妖女出来了！”

我垂眸看着刚擦干净的匕首，叹了一口气。

那几个男子被抓回来时，皆已吓得屁滚尿流。

我擦着匕首问：

“你们都看到了？”

他们的头摇得和泼浪鼓似的：

“没有！仙姑大人，我们就是正巧经过，什么也没看见！”

“您饶了我们吧，今天的事我们一个字都不会往外说！”

我依次点过他们人头，正好五个。

“上个月，东徐山的外门弟子成婚当日，新郎起夜时，新娘便被外贼闯入奸污，是你们几个？”

这五人皆鼠头獐目，目光闪烁，听我提起这桩事来，口上连连否认，眼中却露得色。

我深吸一口气，用匕首挨个刺穿他们的喉咙。

六百年来，今夜是我第一回见血。

几人的血流在一处，将此处植被滋润得格外艳丽。

其中有一人还没断气，躺在地上呜呜作响，大抵是没刺对位置。

若越真也在此处，这几人说话的第一秒恐怕就人头点地了。

可此时，山月微斜，只影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