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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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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询问过许淮安是否愿意。

也似是料定了他不会拒绝。

许淮安自嘲笑笑,倒也不怪江秋池这份笃定的心。

毕竟曾经的自己,只要她要求,他就一定会道歉。

因为有林衍之在的地方,许淮安就永远都是错的。

......

回家的车上两人一路无言。

虽然许淮安有好几回从反光镜里看到,江秋池想要同他说些什么,最后仍是欲言又止。

若是以往,他一定会主动宽慰她,自己和林衍之只是“闹着玩”。

可是现在,他已经没有那样的心力了。

二人回到家中,正逢江玉山怒气冲冲迎面走来,当即就是一个巴掌扇到了江秋池脸上!

“爷爷!”

许淮安赶忙拦下,紧握住江玉山的手腕,挡在江秋池面前。

“淮安,你让开,我今天就要好好替你收拾这个夜不归宿的混账!”

“给我跪下!”

江玉山把许淮安拉到一旁,再次厉声,甚至从一旁拿过一根小臂那么粗的木棍。

见江秋池纹丝不动,既不跪下也不闪开,眼睛死死地盯着江玉山,许淮安害怕场面再次激化,又只得向江玉山求情。

“爷爷,别打了,秋池已经这么大了,您真的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打她了!”

江玉山反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淮安,从把你接回家那天起我就想好了的,决不能让你受一点委屈。”

“这小兔崽子天天在外面厮混,不就是欺负你好说话?你怎么还替她求情?!”

为什么还替江秋池求情?

因为就算知道她出轨;

就算决心要离开;

心里对她的感情,却不是那么容易割舍的。

他们一同相伴了数不尽的时光,尽管理智告诉他,这个家会将他吞噬,可他也做不到见她挨打还无动于衷。

最开始,许淮安就去找了江玉山,没有说出江秋池出轨的事实,只说自己想要和她离婚,好聚好散。

可江玉山说什么都不愿意。

“我看得出来你还是喜欢秋池的,你们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况且啊,淮安,我不止一次在你父母坟前发誓会护着你,你若是离开这个家,我还怎么护着?”

来自长辈所谓的“照顾”让许淮安无力再去反抗,最终也只能想出“假死”这种不是办法的办法。

“淮安,你让开,让他打,把我打死才好。”

许久不出声的江秋池蓦然开口,语气里皆是悲凉。

“当年我爸死了,你不允许我妈改嫁,活活把她逼跳楼。”

“现在又要整日把我锁在家里,不允许我出门。”

“反正把人逼疯把人逼死,就是你最爱干的事情。”

许淮安倒抽了口凉气,还未反应过来,江玉山已经一棒打在了江秋池的肩上!

只听她闷哼一声,生生半跪下来。

许淮安又想上前阻拦,却被江玉山瞪了一眼。

“回房间里去,别让我说第二次。”

他顿了顿,只得走上楼梯。

然而走了一半,又忍不住回过头。

“江玉山,我就奇了怪了。”

江秋池指名道姓,颇有种破罐子破摔之意。

“从小到大,我喜欢的东西你都看不顺眼。”

“我想滑雪你把雪橇掰断,养了八年的狗你也把它药死。”

“为什么我说喜欢许淮安,你就开开心心让他入赘江家了?”

闻言,江玉山一愣。

许淮安更是猛然一下四肢发僵,全身的血液似是都倒流了。

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江玉山震声:

“你这说的什么混账话?!”

“我是看你对淮安有意思,才让你们两个结婚的!”

“你居然还会在意我的感受?”

江秋池露出自嘲的笑容。

“可我当初表现出来我喜欢许淮安,全都是因为我和衍之打赌,你一定会把他送走。”

打赌......?

心像被锋利的刀割开,剧痛蔓延全身。

许淮安撑在楼梯扶手上,泪水一并涌出眼眶。

原来,她从来都不曾喜欢过他。

从始至终,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许淮安这时才恍然,为何江秋池在得知江玉山让他娶她时,脸上所浮现出的复杂表情。

因为她赌输了,甚至还赔上了自己的婚姻。

“你真的确定,自己能够放下江秋池吗?”

面对着温以棠的提问,他本还在贪恋着江秋池少时的温柔而犹豫不决。

现在想来,许淮安觉得自己只是她世界里没有名字的一个小丑。

是她人生这场剧目里,连聚光灯都照不到的无名演员。

许淮安紧紧捂住胸口,缓步走上了楼梯。

回忆里那些温暖的瞬间,如今都让他陌生与痛苦。

他默默拿出手机,颤抖着指尖,给温以棠敲下了几行字:

“温医生,一周后就麻烦你了,千万不要出差错。”

“我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离开这里。”

再没有什么,可以阻拦她的脚步。

这一次,他要为自己而活。




06

林衍之挑衅地看着许淮安笑,本想再看他因此发狂、歇斯底里。

自己好借此发难,再在江秋池面前博同情一番。

谁知许淮安不哭不闹,许久过去,反而说了一句:

“看得出来,你是真的很喜欢秋池。”

林衍之顿住,在许淮安深深的注视下,莫名有种被戳中软肋的窘迫感。

他有些恼羞成怒,咬牙切齿:“你在这装什么清高?我警告过你了,少用这种男主人的姿态跟我讲话。”

“你别激动,我也不是想惹你生气。”

许淮安再次望向窗外,唇角不觉带上一丝平和的笑意。

“我只是发现,自己以前确实挺怕你的。”

“可是现在想想,你也在煎熬。”

高傲如林衍之,但只要有许淮安存在,他就永远是那个登不上台面的情人。

林衍之深呼吸一口气,步步朝他走来。

“许淮安,你最好闭嘴,否则我一定会......”

“林衍之,我快要死了。”

许淮安忽然道。

“什、什么?”

“我的意思是说,你马上就可以和秋池白头偕老了。”

“所以这几天,别再找我麻烦了,好吗?”

他仍旧平和地笑着,林衍之却有些慌了。

“你、你又想搞什么鬼名堂?”

许淮安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提前把这件事告诉林衍之。

或许是知道,他并不会管他的死活;

又或许是真的想要他安分一点。

正当时,江秋池提着打包好了的饭,走了进来。

她发现许淮安本是笑着的,在看到她的瞬间,笑意却消失了。

是......错觉吗?

江秋池一点点走近,忽然注意到林衍之一副如梦惊醒的模样,似是有些慌张。

“我、我想起来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随即三步并作两步地离开。

......

回家的路上,江秋池开车,许淮安却坐到了后座。

“你难道还在怪我让你道歉?”

“不是,我是真的不舒服才到医院来的,怕传染给你。”

许淮安淡淡回道。

江秋池半信半疑,但还是发动了车。

她总觉得许淮安变了,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变了。

明明还是像以前那样乖巧懂事,但莫名又多了些距离感。

也不知从何开始,他的眼里再也映照不出她的影子。

车里的死寂让江秋池有些窒息,鬼斧神差的,她忽而问道:

“下周我们要不要出国,去你一直想去的迪斯尼玩?”

原来她还记得,她曾答应过要陪他去迪斯尼。

许淮安心中轻嗤。

只可惜,这承诺兑现得太晚,他已经等不到了。

“好啊。”

许淮安随意答着,打开手机,给温以棠发消息,问她事情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听到许淮安的回答,江秋池心情也好受了不少。

“难得出国玩,我们把衍之也带上吧,他应该也会想去。”

指尖顿了顿,许淮安感到心脏好似已经麻木了,再不会因为她的任何话而波动。

“......你安排就好。”

“那行,我回头跟他说。”

许淮安收到了温以棠的回信:

“都准备得差不多了,现在在联系殡仪馆,你晚上过来一趟,我们要对下细节。”

许淮安回了句“好”,关灭了手机。

只剩一天,他便要迎接“死亡”了。




红酒的气味霎时间弥散开来,直直侵入进许淮安的鼻息之间。

他被流动的红酒淋得睁不开眼,眼睛一瞬不瞬地眨着。

“哎呀,抱歉,我手滑了,淮安你会原谅我的吧?”

林衍之轻笑,满脸的无辜。

这样屈辱的场景,许淮安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

不如说,这一直都是林衍之最爱做的事。

背着江秋池,让他各种出丑,随后再装模作样地道歉。

循环往复,乐此不疲。

林衍之怡然自若地将杯中红酒倒尽,随意放在了一旁。

虽然扬着笑容,眼里却是阴翳。

宛若一朵盛开在泥泞中的黑色大丽花。

“许淮安,你不过是江老爷子送给秋池的一条‘宠物狗’。”

“少在我面前摆出一副男主人的样子,懂吗?”

......

宠物狗,是林衍之初次见到许淮安时就有的称呼。

彼时许淮安父母出车祸去世,亲戚中无人收养,他便被送到了福利院。

而江玉山早年经商遭遇海难,多亏许淮安父母救了他一命。

得知救命恩人的儿子在福利院后,江玉山没有半分犹豫,立刻将许淮安接到了江家。

“淮安,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

映入眼帘的是如瀑布般垂落的中央吊灯,璀璨的水晶灯泡散发出柔和的光辉,照亮了整个一楼大厅,看起来华贵无比。

许淮安知道,自己这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他无论如何都融不进的世界。

江秋池和林衍之正并排坐在琴凳上弹琴,两人察觉到他的接近,双双转过头来。

江秋池只愣了几秒,便恍然大悟,从琴凳上下来,牵起了许淮安的手。

“你就是爷爷说的,今天要来的哥哥?”

“什么哥哥啊,”林衍之也走上前,撇了撇嘴,“我看是爷爷给你新找来的‘芙芙’吧。”

后来许淮安才知道,芙芙是江秋池养了八年的金毛犬。

在他来之前,江玉山刚把芙芙给安乐死了。

理由是“影响到了她的学习”。

江秋池因此不吃不喝了好几天,在这之后,许淮安就被接到了江家。

“衍之,别这样。”

江秋池皱眉,埋怨林衍之不该如此说话,随即又轻声问许淮安:

“你想不想弹琴?来,上来。”

他拉着许淮安的手,小小的琴凳便挤满了三个人。

许淮安十分感激那时的江秋池,毫无保留地对她发散着善意。

尽管这成了今后,林衍之暗地里各种针对的原由。

她会在暴雨时,拉着江秋池提前离校,好让许淮安淋雨回家;

在许淮安吃饭时,故意将滚烫的汤打翻在她的身上;

还经常将许淮安洗脸的毛巾换成平时厨房里用来擦地的抹布,美其名曰朋友之间的“恶作剧”。

许淮安好几次忍无可忍,想要告诉江秋池。

“你真的觉得,你说了之后,他会为了你跟我翻脸吗?”

“好好掂量自己的分量,你不过是一条生活在江家的‘宠物狗’而已。”

那时,林衍之也只比许淮安大一岁,却能露出那样残忍的面容。

......

如今的林衍之,面庞褪去了稚气。

残忍恶毒的笑容,却是愈发炉火纯青。

如果是以前,许淮安或许又一次忍了。

可她忽然想到,自己之所以拜托温以棠替她伪造一份死亡证明,就是因为她不愿再当那个“忍气吞声的许淮安”。

她想作为一个全新的自己,好好地活一次。

许淮安低垂着头,不动声色。

半霎,兀自走到桌边,拿起一整瓶打开的香槟,也尽数从林衍之头上浇了下去!

“啊——!”

林衍之发出惊呼,周围的人纷纷围了上去,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许淮安浇完,把酒瓶往地上一摔,语气冷静到可怕:

“林衍之,别再欺负我了。”

“你......你竟然敢......”

林衍之手指向许淮安,满脸的不可置信。

正当时,江秋池从洗手间回来。

“怎么都聚在一起?”

听到江秋池的声音,林衍之顿时一脸委屈。

“秋池!他......是淮安......”

他下唇轻咬,眼眶竟不自然泛起红晕。

江秋池不解,但还是下意识轻揉着他的头,目光投向人群。

“到底怎么了?”

众人齐刷刷看向背对着她的许淮安。

“刚刚许哥浇了衍之哥一整瓶香槟。”

江秋池眉头一蹙,松开林衍之,按住许淮安的肩膀,强硬地将他转过来。

“淮安,你怎么能......”

一句话未说完,江秋池愣住了。

她看到许淮安脸上的红酒印已然干成了斑斑痕迹,宛若眼里流出血泪般可怖。

江秋池捏起许淮安一缕湿发。

“你这又是谁弄的?”

后知后觉,她回头望向林衍之。

林衍之则是满脸委屈:“我是手滑,可他是故意的呀......”

许淮安对这样的场景感到厌烦,不愿在此耗下去。

他拂去了江秋池的手,淡淡道:

“既然回来了,就走吧。”

行至门口时,许淮安听见江秋池柔声对林衍之安慰道:

“好了,别气了,你属河豚的?”

“晚点我让淮安给你登门道歉,行不行?”




07

当晚,许淮安并没有睡在卧室里,而是借着觉浅的原由,睡在了客厅。

虽然江秋池看起来不太愿意,但还是尊重了许淮安的意愿。

睡在客厅,方便许淮安出门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便是他实在不想回到那张床上。

尽管心里与这些事已然和解,但身理上仍是抗拒。

回想起那些密密麻麻的吻痕,许淮安不免又是一阵反胃。

......

凌晨时分,江秋池感到有些口渴,便起床下楼。

却并未在沙发上看到许淮安的身影。

心中浮现一丝不安,她立刻给许淮安打电话。

“抱歉,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空号?

忽的,一点亮光刺到她的眼睛。

江秋池转头一看,是茶几上许淮安一直会戴着的结婚戒指。

明明从他们结婚起,他就不曾摘下过一次。

心中阴影宛若涟漪般一圈圈扩散开来,江秋池穿好衣服便跑了出去。

......

翌日清晨,许淮安回到了家。

还在家门口时,他就已经听到了江秋池和江玉山的争吵声:

“你现在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有什么用?!冷静一点!”

“淮安消失了一整晚,我怎么可能冷静!”

“等等,江秋池,你给我回来!”

门“砰”地一声被打开,江秋池和许淮安四目相对。

“淮......安?”

她不可置信地握住他的手腕,力道越收越紧,似是生怕他再次消失。

“你去哪了?”

许淮安缓了缓,才道:“我......我睡不着,就出去走了走。”

“那你手机空号又是怎么回事?”

想着只剩一天,许淮安怕被定位追踪,也以为不会存在江秋池给他打电话的情况,这才注销了手机号。

“我这不是想着,下周要出国了,正好换个新的国际号码,就比较方便。”

许淮安胡诌了句,便立马转移话题。

“正好爷爷也来了,我亲自下厨,咱一家人吃顿饭吧。”

然而江秋池并不打算就此放过,紧抓着他的手,从怀里掏出戒指,十分强硬地给他戴上。

“以后去哪都不能把这个摘下来。”

许淮安看着她略显赌气的模样,忽然有些恍惚。

似是与那十几岁时的少女重合了。

“......好,知道了。”

可惜,他们都变了。

那个他喜欢的江秋池,早就不再是年少的模样。

而他,过了今天,也不再是“许淮安”。

江秋池的手机铃响,许淮安瞟了眼,来电显示“林衍之”。

她有些犹豫,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不按下。

一通未接,便又打来一通。

最后还是许淮安先开了口:

“快接吧,可能是有什么急事。”

江秋池露出十分复杂的神情,继而揉了揉他的头发才道:

“那我晚点回来陪你吃饭。”

江秋池离开,许淮安和江玉山在家里吃完了中饭。

等到把江玉山也送走,许淮安这才拿出了温以棠给的用来“假死”的药。

药效半个小时后发作,许淮安没有犹豫,将药粉倒进水里,一口喝下。

......

私人公寓。

江秋池和林衍之缠绵过后,一室旖旎。

他搂住她的腰肢,忽然问道:

“秋池,你嫁给我吗?”

江秋池身体一颤,随即语气有些严肃。

“除了不能嫁给你,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林衍之陷入了沉默。

江秋池见他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于是转移话题:

“下周我会带淮安出国玩,你也收拾一下,一起来吧。”

“下周?”林衍之感到莫名,“他不是得了重病吗?怎么还有精力跑出去玩?”

“重病?”

江秋池听到这个词,蓦然皱起了眉头。

“他不就只是身体不舒服?”

林衍之心中也有些打鼓。

难不成许淮安那些话都是骗他的?

不然不可能都告诉他了,却不跟江秋池说。

林衍之的沉默加强了江秋池本就不安的内心。

这些天许淮安举动和神情都反常至极,她有点不敢去多想这其中的可能性。

未说二话,江秋池穿好了衣服便往家赶。

“淮安!”

进门的瞬间,眼前的场景令她顷刻间恐惧不已——

许淮安倒在客厅的正中央,双眼紧闭,从唇角流出的血液滴落在身侧,洇成一片!




赶在天黑之前,许淮安出门去了趟银行。

这些年他存了不少钱,于是把其中的三分之二拿出来,转到了另一个存折里。

他准备把这张存折先放到温以棠那,在他“死后”再转交给江玉山。

虽然江玉山的管教方式让人窒息,但不论如何,他到底还是给了许淮安一个家。

自己也算是报答他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情了。

深夜。

许淮安走在回家的路上,余光瞥见了一处早已荒废的小型游乐场。

那曾是他与江秋池幼时的乐土。

原来满是欢声笑语的地方,现在却弥漫着一股萧条的气息。

许淮安一步步走入,坐上秋千,本想随意荡荡,不料秋千常年失修,坐板竟是虚空着的。

他整个人直接往下一坠,猛然坐到了地上。

许淮安怔愣了瞬,迟迟没有从地上站起。

他忽而想到小时候,自己也曾有过从秋千上摔下来的记忆。

那时的他因为疼痛而哭泣,江秋池便想尽了法子哄他开心——

“别哭了,淮安,你看,这是什么?”

“是......橘子糖?”

她喂他吃下甜甜的橘子糖,又在他身前半蹲下来。

“走吧,我背你回去。”

那时江秋池的肩背还有些瘦弱,许淮安却觉得自己的世界之大,也不过如此了。

“淮安,别哭啦,你看天上,月亮是不是一直在跟着我们?”

“......秋池是笨蛋,月亮本来就会跟着人们的。”

“原来是这样。”

她一声声笑着,犹如漫天纷飞的绒羽,轻轻柔落在许淮安的心上。

“我还以为是月亮喜欢你呢。”

眨眼的瞬间,月亮的形状再次变得朦胧。

许淮安的眼前,又浮现出江秋池与林衍之拥吻的画面。

他抬起沉重的手臂想揉揉眼,却在闭眼的刹那滚落出了泪珠。

回忆固然美好,可自己蹉跎了够久,也是时候向前看了。

就算没有江秋池,他也能够站起来。

他的世界,是更加广阔的天地。

许淮安起身,再次环顾了一眼这个地方。

最后,径直离开,没有回头。

......

许淮安钻进被子里时,本以为江秋池已经睡着了。

他侧过身背对着她,却是一只手臂环过了他的腰身。

炽热的胸膛紧贴着后背,屋内寂静,许淮安似乎快要听到心跳的声音。

“这么晚才回来,去哪了?”

若是以前,许淮安一定会转身回抱过去。

可是现在,他却觉得浑身都不对劲,也无心去面对江秋池那张脸。

许淮安依旧背对着回道:“就出去散了散心。”

江秋池默了许久,晌然开口:

“今天我跟爷爷说的那些话,你是不是全都听到了?”

许淮安身体顿时僵硬。

“你别把那些话放在心上,这都是我跟爷爷吵架时的气话。”

“但如果你还是很伤心的话......我跟你道歉,对不起。”

许淮安心中微颤,似是冒起了一束火光。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转过身,却听见江秋池继而问道:

“你要是不生气了,那能不能明天去趟衍之家,给他道个歉?”

只一瞬,火光再次熄灭。

许淮安几乎自己都想嘲笑自己了。

“你也知道,衍之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怎么说他也是你的哥哥,你多少也要尊重他。”

“衍之明明也是个很好的人,我实在不懂你们为什么一直这么不对付......”

说罢,江秋池轻叹了口气。

很好的人。

就是因为江秋池对林衍之有这样的认知,所以许淮安从未有过一次告诉她,林衍之对自己做的那些事。

江秋池和他说,她母亲刚去世那几天,是她这辈子最伤心的日子。

那时,是林衍之陪着她,并跟她说,会把自己的妈妈给她,不会让她没有妈妈的。

所以在江秋池心里,林衍之一直是很好很好的人。

许淮安攥紧了指尖,闭眼深呼吸一口气,直到内心彻底平静下来,他才轻轻“嗯”了声,算是答应。

就这样吧,反正马上就要离开了。

在这之前,已经不想再和任何人起冲突了。

“真好。”

江秋池的声音立刻欣悦起来,甚至亲吻了一下许淮安的侧脸。

“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