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他的年龄，一直是个谜。

有人说老院长曾经和当今至尊的父亲一同并肩作战过，也有人说老院长和至尊年纪相仿。

然而人尽皆知的却是当今至尊刚刚在今年过完90岁生日。

“院长，我明白您的意思，可是我们如此纵容那群混蛋在学院里，我怕这样会损伤学院的威名。”

老人注视着棋盘，笑呵呵的开口说道，“威名？早就不复存在了，如果靠这种东西来维持尊严，我们天启学院早就垮了。”

“下棋嘛，互有输赢是很正常的事，只看到自己折损了哪枚棋，还怎么对弈？越是盯着自己已经丢掉的棋，就越感觉自己吃了大亏，就越做不到谋划接下来的棋路。”

老人以下棋为喻，向秦游介绍着此间道理，秦游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或许院长是有更深意存在吧，自己一介武夫还是更擅长打打杀杀，政治方面的这些东西还是太为难自己了。

“无私则无己，无己则无欲，无欲则无我，无我方无敌。”

得，这玩意自己哪里听得懂？

秦游木着脸点了点头，随即开口道，“院长，那我就先回去了，署里有事情找我。”

“走吧走吧，有空再找老头子我来喝茶。”

对面的老人也是朝着秦游点了点头，示意他离开。

秦游向二位老人微微躬身，临出门前听到身后传来暴怒之声，“苍宿！你个老东西刚才偷换我棋了吧？”

“你放屁，老子才不屑于做这种事。”

“那你口袋里鼓鼓囊囊的是什么东西？”

“啊？”

“为老不尊的老东西，每次都趁我不注意作弊，就你还教人家下棋？”

“够了，我也是有脾气的，你再这么说我可要爆发了。”

“你爆一个给我看看？”

“我就不爆！”

秦游撑起一把伞踏进雨幕之中，径直走向学院大门，途中厮杀场面不断涌现，一个正飘向他的伥鬼还未来得及有动作，便被秦游抬手一枪射杀。

将这把特制的手枪插回枪匣，秦游表情始终淡然，始终没有回头，却是没有伥鬼敢再扑向他。

“秦署长！”

秦游这才停下脚步，看着对面走过来的女孩，“你是？”

“我是这所学院里的一个学员。”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女孩撑着雨伞，甜美一笑，“我想请您帮一个忙。”

秦游眼神中狐疑之色又加重了几分，“什么忙？”

“我想…”

“借您的人头一用！”

刹那间，刀锋划过，女孩侧身躲过这一击，后退数米，嘴角依旧挂着甜美的微笑。

“秦署长，不要着急，您的对手是他们！”

雨幕中几个身影缓缓走进二人视野，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面带一张白色面具，上面赫然拓印着扑克牌上的花纹和字样。

“PFP？”

(POKER-FACED-PERSON)

为首的黑桃J开口道，“秦署长果然见识不凡。”

“你们都把归属写在脸上了，你们也是为了剑柄而来？”秦游攥着一把弧形短刀，不紧不慢地看着眼前众人。

“不不不，我们是为了您而来。”

“我？我有什么值得被惦记的？”

女孩突然插话道，“您是没什么价值，但有人开出了不错的价格悬赏您。”

“我想我大概知道是谁了。”

啪啪啪！

“众人皆言秦司长有勇无谋，不过是个莽夫，看来所言非实。”

竟又有一个身影浮现于此地，此人身着一件极其浮夸的红色工装外套，却搭配着一条西裤和一双球鞋。

“别来无恙啊，我的学弟！”


嘭！

一枚子弹以无形无影的姿态射向戏傩，戏傩利用唐刀的刀身格挡，却被这一击推出数米远，刀身出现一道细微的裂纹。

看着眼前左手持枪，右手挽刀的秦游，戏傩眼中涌现出一抹嗜血的亮光，“这才有意思嘛，接下来我可不会再让着你了。”

戏傩在自己脸上一抹，竟然露出了一张青涩的脸庞，只是那嘴角的笑容令人胆寒。

戏傩握着唐刀的手一晃，方才的唐刀隐匿无形，取而代之的是一柄八方汉剑。

秦游看着戏傩的动作，眼神分外凝重，这张脸是他们署里的一个新人，名为李宽，是一个很阳光的小伙子。

噌！

刀剑相交，秦游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张青涩脸庞，内心的愤怒已经难以抑制。

戏傩脸上突然出现了一抹笑意，秦游隐隐感觉不妙，便想着抽身离开，可戏傩铁了心不让他撤离，手中汉剑紧紧压迫着秦游。

噗嗤！

秦游突然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疼痛，左手的手枪脱落，与手枪一同坠地的还有他的手掌。

他的手臂自手腕处被整齐切断，由于左手吃痛，右手的力量也难以支撑戏傩的压迫。

八方汉剑直接嵌进了他的肩膀，刀刃直接切断了他的锁骨，一道自肩膀起直至另一侧腰间，覆盖他整个上身躯干的刀伤浮现，狰狞的创口鲜血向外喷溅着。

秦游直接仰面倒在了地上，嘴里喷涌着鲜血，他的上衣已经被剖开，旧创口夹杂着新创伤，身上密布的创口几乎寻不到几处干净的皮肤。

戏傩眉头紧皱，牙齿挤压出令人耳酸的声音，眼睛里满是血丝，“谁让你出手的？”

黑桃J将刀收回鞘中，“不是你要和我们联手的嘛？”

“我说过和你们联手帮你们杀了他，但没说过我需要你们帮我。”

“有区别吗？”

戏傩暴怒的声音中断了黑桃J的话，“有！谁允许你插手？既然他已经废了，那你也留下吧。”

可还未等戏傩出手，黑桃J的身体便如被汽车撞到一般直接倒飞出去。

戏傩听到一阵破空声袭来，带着极其骇人的威势，几乎是下意识地躲了一下，耳边传来一阵刺耳的轰鸣声，左侧靠近心脏处传来一股强烈的冲击力。

戏傩的身子不受控制的也如黑桃J一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墙面上滑落倒地，那股痛感的侵袭宛如附骨之疽，渗透进他体内不断破坏着他的血管组织。

“咳…”

戏傩强撑着坐起身，额头滴落的鲜血模糊了他的视野，他的眼前血红一片，在这么强大的冲击力下，他的眼睛已经充血了。

他隐约看见一个身影正在搀扶起重伤倒地的秦游，一支狙击枪就躺倒在一边。

刚才就是这支枪的子弹击伤了自己。

戏傩看向旁边的黑桃J，却发现他早就不见了身影，大概是被他的同伴偷偷带走了吧。

戏傩自嘲一笑，嘴角血液渗出，又缓缓躺到了地面上，他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身了。

戏傩感受到一个还带着热量的坚硬物体抵在了自己胸膛，戏傩依旧没有睁眼的意思，嘴角微微上扬。

戏傩已经准备好迎接死亡了，也可以说他早就准备好了迎接这一天，平日里他很怕死，可真当死亡临近的时候，怕这种情绪已经不复存在了。


许青沧并没有察觉到白泽的存在，从他身边径直穿过，但许青沧的脚步却加快了一些，白泽终究还是没有开口叫停他，他不知道，如果许青沧真的不是人的话，他是不是真的要除掉他？

他什么坏事都没做，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审判许青沧，该怎么给他定罪？

啪嗒！啪嗒！

一个将自己浑身上下完全包裹于白色绷带中的身影若隐若现，乍一看仿若木乃伊，但仔细看来却又大相径庭，此人身材极其瘦削矮小，整张脸都被包裹在布条中，即便眼睛也是几乎被完全遮掩的状态。

这样的脚步声在这雨天里本是最普遍的声音，可许青沧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和他没关系，我们去哪里？”

“我们的天才果然是善良的很呢。”

怪人的声音和他的长相一样奇怪，每个字都像是从嗓子里硬挤出来的一般，每个吐字之间的衔接或快或慢的很不协调，寻常人很难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怪人讥讽着许青沧，“大天才，什么时候都敢这么和我说话了？不要忘记你的身份，说话的时候注意态度。”

许青沧重新调整了语调，“教授，请您带我走！”

“这才对！”

那怪人抓住许青沧衣服直接将他横着提了起来，然后以极快的速度行动着，一个一米五左右的小身板提着一个比他高出非常多的许青沧，看起来颇为滑稽，但他却丝毫没有吃力的样子，仿佛许青沧只是一个纸质人偶。

在空中许青沧依旧是淡然自若的表情，脑子里却在盘算那道身影究竟是谁？

因为目盲的原因，他渐渐养成了极其敏锐的感知能力，他能够感知到任何活物的存在，即便对方刻意隐藏，他也能够捕捉到一些微末的信息。

但是因为阅历的匮乏，在他世界里的所有人都是那几种形象罢了，不同的人无非就是不同的情绪，但却有着相同的脸。

对于暗中窥探自己的白泽，许青沧想象着他的模样，既然对方没有向自己出手，想必那是一张很温暖的笑脸吧。

怪人带着许青沧来到一个实验室里，琳琅满目的器材试管摆满了屋子，令人简直无从着脚，可那怪人却如同一张纸一样准确无误的从缝隙中飘过，在他手中的许青沧也是丝毫没有触碰到任何器材。

他们来到一个极其空旷的房间里，房间中弥漫着紫红色灯光，分外诡异。

这个房间里几乎什么实用的东西都没有，却贴满了和许青沧相关的照片与资料，还有很多大型玻璃罐，里面浸泡着人体的各个躯干。

毫无意外，那正是许青沧的模样，仿佛这间实验室就是专门为研究许青沧而开发的一般。

怪人取出来一个黄蜂，那黄蜂直接飞向许青沧，竟是直接穿透他衣服钻进了他的心口，许青沧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便即刻收敛了表情，仿佛那钻心之痛不存在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那只黄蜂才重新从许青沧胸口飞了出来，此时黄蜂的下半身已经十分肥硕了，就像是吸饱了血的蚊子，但与之不同的是，黄蜂并不会吸收这血液，而是像蜜蜂采蜜一样将血液全部送到了一个试管之中。

“大天才，你最近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吗？血还供的上吗？”


曾虹眉头一挑，脸色不悦，“小弟弟，偷袭女人可不对哦。”

“跟你们这些不人不鬼的东西，不需要讲人伦礼数。”

沐原脚尖点地，一步跨出数米距离，转瞬间便再次来到曾虹面前，曾虹不知从何处取出来一个巨大的剪子，那剪刃上闪烁着的森然寒光，令人毫不怀疑这把剪子能轻易剪碎人的脖子。

“我要剪下你的头收藏起来。”

沐原看着突然出现的利刃，在空中竟再次变换身形，收回探出的胳膊，脚尖向上一勾，直接点在曾虹的手背，巨大力量加持下令曾虹几乎就要脱手。

“很灵敏嘛小弟弟，这个年纪体法就如此精练，不过真可惜，竟然是个凡肉。不如你加入我们吧，不然你很快就会到达实力上限了。”

沐原盘算着应敌之策，但听到曾虹的话还是轻蔑开口道：“做一个平庸的人也好过做一个不凡的畜生。”

“小弟弟，我看你有几分姿色才好意劝你，你却三番两次辱骂我，是不是真以为我没脾气？”

这时沐原的攻击再次袭来，曾虹不得不被动防御着他的攻击。

沐原的身形十分敏捷，总能在曾虹分心的一瞬间来到她面前，每次都是一击便罢，令她应接不暇。

“小弟弟，你怎么像只蚂蚱一样？”曾虹妩媚地看着沐原，“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扑向姐姐吗？”

“曾虹，你还在犯花痴，等他们来了我们就走不掉了。”此时光头男人挟着已经晕厥过去的许青沧催促着曾虹，面容十分焦急。

“我也想走，你不知道这小家伙有多难缠。”

听到男人的催促，曾虹愤怒的反驳着，沐原就像一头锁定目标的野狼一般，丝毫没有分心的紧盯着她，即便是许青沧被光头男人打晕时，沐原也没有丝毫松懈的意思，他那双锐利的眸子宛如鹰眼一般，等待着她露出破绽的一瞬间将她一举拿下。

“你竟然连一个小鬼都解决不了。”

“你少在那里说风凉话，我是害怕使用能力会引来那群老家伙。”

曾虹很无奈，论体法她根本奈何不了沐原，但使用其他手段的话就会暴露他们的存在，如果引来天启卫队，甚至是那些实力强劲的老家伙们，他们两个肯定是走不掉了。

“我不管你了，我先把他带走，你尽快脱身跟上来。”

随即光头男人便要直接带着许青沧离开，可这时一个佝偻的身影在他眼中却慢慢放大，他的步伐缓慢的宛如风烛残年的耄耋老人，好像仅仅只是走向他们就已经耗尽了全身力气。

光头男人瞳孔不断放大，却是始终没有迈动步子，惹来了曾虹的讥讽，“你怎么还没走？是站太久腿麻了吗？”

曾虹对于光头男人放弃她的决定很有怨气，得到机会自然要讥讽他一番。

“二位，可否放下那个男孩就此离开？”

光头男人终于看清了来人长相，那是一个头顶斗笠，一身蓑衣的中年男人，一双眸子宛如逝者一般浑浊，全身上下无处不透露着一股虚弱的气息，可那语调却丝毫没有商量的意思，带着不可违逆的威严。

“阁下是？”

“无名无姓的一个山野村夫罢了，还请二位就此罢手，放下那个孩子！”

男人缓缓迈动步子，光头男人眉头紧锁，始终不曾言语，曾虹见状开口道，“这是我们的猎物，我们不能让。”


许青沧没有回应。

“小子，别天天摆出这么一副死人脸，是个人都知道你有问题，真正有城府的人可不是这样的。”

“什么叫有城府？”

“胸有沟壑，不动声色，以逸待劳，以静制动，亲友不可知我性，敌寇方不可害我命。”

此后烛渊便时常会趁许青沧到来之际给他讲述一些乱七八糟的知识，许青沧听的云里雾里的，他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一个表情却需要有这么多讲究？

“将嘴角挑起来，眼睛拱...好吧，你没眼睛，那就更简单了，只需要提起来嘴角就可以了，这就叫做微笑。”

“这有什么用？”

“什么用？他能让你看起来不那么欠揍，天天的一副死人脸，说话还扮拽惹人烦，谁不想敲你几闷棍？”

“我说话很拽吗？”

“你现在和我说话的语气就很讨人厌，从现在开始面对我时少说话，我不问你最好就不要开口明白了吗？不然我怕我会先动手打死你。”

许青沧沉默不语。

“你特么没听见？”

许青沧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从今天开始就由我来重新教你怎么做人，做一个不那么讨人厌的人。”

许青沧依旧沉默。

此后二人的交易正式达成，许青沧每次都能得到一笔不菲的报酬和一堆无趣的知识，至于许青沧的情感缺失问题，烛渊一时间也是束手无策。

烛渊要求许青沧不间断的接触能令他感觉到愉悦的事物，即便感受不到愉悦，最起码也要是让他感觉轻松的东西，烛渊为他找来了各种影片供他体验。

身为一个瞎子，看电影这种需求实在是有些奢侈了，但烛渊也没办法，没有眼睛那就只能刺激耳朵。

喜剧片，无感，导演自以为是的幽默要比影片内容搞笑得多。

恐怖片，无感，那些个所谓鬼怪的惊悚程度，或许还不如烛渊的百分之一。

言情片，啊？要是听得懂，还需要你给我治疗吗？

甚至于烛渊还找来了一些瑟琴片给许青沧看，可这小子只是片刻便断了心思，没有丝毫反应出现。

也对，这家伙没心脏，充不起来血...

大脑不会充血。

无奈之下，烛渊只好用自己那老掉牙的唱片机播放起音乐来，想要自我排遣一下，那缠绵的女人歌声不仅迷醉了烛渊，也感染了许青沧。

“我有感觉了。”

“什么感觉？”

“困！”

这也算个进步不是？最起码这货总归是有人类的反应了。

“那就听下去，不停地听下去。”

“你会把它送给我吗？”

“放屁，不可能，谁也别想打她的主意。”

许青沧“哦”了一声便继续沉默起来。

“你可以自己买一台，我不是给了你很多钱吗？”

“哦。”

许青沧并没有办法带着自己的唱片机一起离开，他凭借玄澄不知从哪里的来的通行证顺利离开了学院，却不能大张旗鼓的搬家离开。

如果未来你不想留在这里了，就出来找我，我们家大业大，养得起你这张嘴。

那个曾经与他在学院里偶遇的男人，一番话说的是极其豪迈，只是他似乎忘了告诉许青沧自己的地址，也忘了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罢了。

许青沧将自己在天启学院里使用的手机扔进了一辆货车里，虽然烛渊跟他说过这部特制的手机能够躲过‘智渊’监测，但许青沧并不能信得过他，他自己早就提前准备好了一系列外出物品，无论钱包现金还是新手机一应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