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给许意宁发去信息，离婚。
然后把她和周衍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删除了。
上了飞机，我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幸运的是，一路无梦。
下了飞机，程望早已在等待我。
他接过我手里的行李箱，眼睛里虽然有探究，却并没有多问什么。
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
“当时我俩在一起可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你能过来，我是真的开心！”
我冲他笑笑，心里也多了一丝对以后的期待和展望。
程望把我安顿下来，接着就带我去办入职，熟悉公司的业务内容。
我加入了开发新软件的项目。
之后，我就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驰骋在代码的海洋里，我重新找回了自在的心情。
各种奇思妙想也不断迸发，我提出改进的建议后，同事们也都对我另眼相看。
“怪不得程总心心念念要挖你过来，果然很厉害啊！”
同事看着我，赞不绝口。
我轻轻地微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足。
项目结束后，甲方对我们非常满意。
程望给我们包了大大的红包，还带我们举行了庆功宴。
我成为了主角，再也不会当众被取笑侮辱。
从餐厅出来后，微凉的晚风吹到脸上，我清醒了几分。
“陈景聿，原来你躲到了这里！你到底在闹什么！”
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随后，一个身影便冲到了我面前。
是许意宁。
多日未见，她看起来有些憔悴，此刻正愤怒地盯着我。
“跟我回去！你一言不合就跑掉，真会给我添乱！”
许意宁上手就拽着我往外走，我瞬间清醒。
我一把甩开她的手臂，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她。
许意宁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陈景聿，你……”
我打断她，冰冷地开口。
“我们离婚吧，我累了。协议书放在桌子上，你应该已经看见了。”
许意宁眼里写满了震惊。
“你真要跟我离婚？”
我淡然地点点头，“我不喜欢在这种事上开玩笑。”
说完，我叫的车已经到了。
我抛下愣在原地的许意宁，转身离开。
她却也跟着钻进车内，神情恍惚，还没有接受我说的话。
“阿聿，你……”
我摘下了助听器。
终于安静了下来。
许意宁呆呆地坐在我身旁，呆呆地跟着我下了车。
进门时，许意宁跟在我身边，也要进来。
我把她挡在门外。
“你走吧，签下离婚协议书，我们就再也没关系了。”
许意宁脸上的血色褪去，唇色苍白。
她现在终于明白，我是认真的了。
“我不走，我不跟你离婚……阿聿，你让我进去，不然我就在这儿坐一晚上！”
我们恋爱时，许意宁习惯冲我撒娇。
往往我会直接举手投降，顺着她的心意来。
可现在，我看着她微红的眼睛，内心却平静无波。
“请便。”
说完，我不顾她眼里的哀求，关上了门。
醉意袭来，我感觉头有些疼，洗漱过后就昏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准备出门时，我才发现，许意宁蜷缩在角落里。
7
她果然一夜都没有离开。
听到声响，她睁开眼睛，赶忙起身朝我走来。
“阿聿，昨天我想了一晚上，确实是我不对……我不该和周衍太亲近，忽略了你的感受……”
我平静地看着面前着急向我解释的许意宁。
她眼下有淡淡的乌青，形容憔悴。
“我以后会跟他保持距离，你别闹了好吗，和我回去吧。”
许意宁低声哀求，再也没有骄矜的模样。
我摇摇头。
“我们回不去了。”
说完，我转身去了公司。
投入到工作的充实之中，我找回了久违的自己。
在许意宁家的公司时，虽然我的能力出众，但总遭到排挤。
特别是年轻帅气的周衍进入公司后，许意宁对他青眼有加。
周衍不仅处处要高我一头，连工作上的功劳也要抢走。
庆功宴上，那套备受好评的程序本来出自我手，却被周衍夺走。
许意宁还纵容他当众侮辱我。
把我的爱踩在脚下，一点点磨碎。
所幸，我选择抽身离开，心头的阴霾总算能驱散。
正沉浸在代码的世界里，程望却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面色复杂，“景聿，许意宁……她跑到了前台，闹着要找你，你过去看看吧。”
我蹙起眉头。
到前台后，许意宁看到我，眼睛“唰”地亮了。
她撇下别人，急急地朝我奔来，脸上带着笑容。
“景聿，你看，这是我给你重新定制的西装！那次弄错你的尺码是我不对，我已经把周衍的卡停掉了，以后他跟我再也没有关系！”
我内心复杂，推掉了她递过来的袋子。
“我已经不需要了，你不用这样讨好我。”
许意宁的眼睛弥漫上雾意，她走过来抱住我。
“阿聿，别再生我的气了，我知道错了……”
我甩开她，皱起眉头，语气里渐渐有了不耐。
“许意宁，到底还要我说多少次，我和你，已经结束了。不要再做无用功，更不要来公司里闹。”
我很少对许意宁生气，看到我沉了脸色，她的眼里涌起泪珠。
“回去吧。”
我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她想拉住我的手臂，却只碰到了我的衣角。
我以为在公司里的拒绝，会让许意宁死心。
但没想到，下班回家后，她会在家门口等着我。
“阿聿，你回来啦。我去附近的超市买了好些菜，今晚给你做顿大餐！”
许意宁笑盈盈地迎上来，我这才注意到她鼻尖沁出的细密汗珠，脸颊也红扑扑的。
而她手上，正是大包小包的蔬菜和肉。
她的语气雀跃，我差点以为回到了从前，她笑着和我打趣的时候。
回过神来，许意宁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
我摇摇头，“你不用做这些的。”
她语气焦急地抵住我要合上的门，“让我进去，阿聿！”
我败下阵来，最终还是让她踏进了家门。
8
许意宁进了厨房忙活起来，为我洗手做羹汤。
我一阵恍惚。
不多时，桌上就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菜。
许意宁眼睛里闪着光，期待地让我品尝。
以前她追我时，就非常倔强，像打不死的小强。
一心一意地对我好，即使拒绝多次，她也从不放弃。
她坚定地用行动来温暖我，最终叩开了我的心门。
让我死心塌地得爱了她整整十年。
“阿聿，我们相爱了这么久，我舍不得你。”
看着我迟迟没有动筷，许意宁的眸色染上了失望，语气也低沉下来。
“我不会放弃的，我一定能把你带回去。”
片刻后，她又扬起灿烂的笑容，自信满满地冲我说道。
一道铃声响起，许意宁动作一僵，小声地接起了手机。
我瞬间明白了电话对面是谁。
自嘲地笑笑，我捏起了筷子。
门铃却响了起来。
我站起身开门，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狠狠推了一把。
没站稳，劈头盖脸的辱骂就向我袭来。
“陈景聿，要离婚你就赶紧离婚，别一直吊着意宁姐！都是男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还在打什么破镜重圆的算盘呢！”
来人气势汹汹，是周衍。
许意宁惊呼一声，跑过来搀扶我。
我甩开她的手臂，冷冷地看着他们两个。
“你怎么会知道这里？”
我盯着周衍，慢慢地问。
“这还用说？我早就和意宁姐开启了位置共享，我可不像你，没有一点风情！”
周衍脸上扬起恶毒的笑，嘲讽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周衍，你别胡说！”
许意宁气急败坏地要周衍住口，却只能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淡淡地笑了，内心刚刚被许意宁撩拨起的犹豫一瞬间尽数熄灭。
“我不会再和你抢许意宁，我不爱她了。她签完离婚协议后，我和她就再无瓜葛。”
说完，我冷冷地看着他们。
“麻烦你们离开我家。”
空气有一瞬的凝滞。
“算你识相，劝你赶快退出……”
“啪！”
周衍还没说完，一声脆响，把他的后半句生生截断。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许意宁。
许意宁神色冰冷，狠狠打了周衍一巴掌。
“我和陈景聿的事，你有什么资格插嘴！”
周衍眼里凝聚起不甘和愤恨。
我却不理会，把他们轰出了家门。
转身，我把许意宁用心做出的饭菜都倒进了垃圾桶。
门外传来隐隐的争吵声。
电话响起，我接起后，发现是前同事。
“景聿哥，我们之前做的项目，现在有个bug修复不了，你这会儿方便吗，能不能帮我们看看？许总这段时间不在公司，周衍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客户反馈得很急，我实在没办法，只能来找你。”
我勾起一抹笑。
9
这个项目有问题，我是知道的。
周衍把我做出来的内容抢去邀功，组里的人心知肚明，却没有一个人帮我说话。
程序运行的时间长了，bug就会出现，修复起来很费力气。
我在公司时，同事们跟我关系并不好。
现在我离职了，却又找我来收拾残局。
“不好意思，我没时间，你找别人吧。”
许意宁口口声声说周衍是后起之秀，如果她知道了那个程序并非周衍做出来的，会怎么样呢？
反正和我无关了。
不论是那个公司，还是许意宁。
翌日出门时，许意宁已经早早地在楼下等我。
“阿聿，我给你带了早餐……”
她巴巴地递了过来。
我接过，当着她的面扔进了垃圾桶。
“以后不要再送了。还有，你公司似乎出了大乱子。”
我的提醒点到为止，丢下许意宁一个人愣在原地。
她的爱曾经热烈，后归于平淡。
我曾经以为，我会和她相守相伴，白头到老。
结果她并没有抵抗住新鲜感的诱惑。
失望的次数多了，多年的情分就消散了。
天色阴沉，不一会儿就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许意宁跟我到公司，一个人孤独地站在雨幕中。
我移开了视线。
“阿聿，你能来给我送把伞吗？”
手机打进一个陌生的号码，接起来却仍然是许意宁。
我看着雨中那道小小的身影，叹了口气。
“你回去吧，不要犯傻。”
多说无益，许意宁仍倔强地站在雨中，渴求我回头转意。
可我心中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雨下大了。
再看楼下时，人影已经不见。
我舒了一口气。
下午却接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电话。
“陈先生，你太太生病住院了，麻烦你现在过来看一下……”
我咬咬牙，拿上离婚协议书，奔向医院。
许意宁倒在雨中，被好心人送到医院，发起了高烧。
她躺在病床上，脸上还有烧起来的红晕。
“阿聿，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许意宁睁开眼睛看到我，嘴角勾起一丝虚弱的笑。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外就传来一道声音。
“意宁姐，我来了！”
周衍跌跌撞撞地跑进病房，看到我后，一拳就挥了过来。
“你这个狗男人，为什么一直缠着意宁姐，真是阴魂不散！”
他愤怒地朝我咆哮。
我硬生生接下一拳，不由得疼得闷哼。
“周衍，你住手！”
许意宁焦急地冲周衍叫道。
我擦擦嘴角流出的血丝，放下离婚协议书。
“签字吧，许意宁。当着周衍的面，我们做个了断，我不想恨你。”
我目光决绝，视线紧紧盯着许意宁。
她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我眼中弥漫着陌生，看向她的目光里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爱意。
许意宁了解我，终于明白我是认真想要分开。
她脸色苍白，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在协议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意宁姐，恭喜你！终于和这个垃圾做了了断！”
周衍惊喜的声音响起，许意宁却闭上了眼睛。
她的眼角滑下泪珠。
我转身走出病房的那一刻，听到了许意宁的声音。
“周衍，你被解雇了。”
10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手中还紧紧地捏着协议书。
和许意宁的十年，终于彻底结束了。
我把手机里和许意宁的合照全部清空，漫长的时光在科技快速的清理下，直接化为云烟。
程望约我出去喝酒，在酒精的麻痹下，我为这段感情画上了句号。
许意宁离开了这个城市。
我也开启了自己的新生活。
程望开始频繁地帮我约相亲局，希望我能从伤痛中迅速走出。
我笑着婉拒了他的好意，现在的我，更适合独处疗愈。
有天下班，我在地下车库停好车，刚走出来，就被人打了一拳。
“陈景聿，你给意宁姐灌了什么迷魂汤！她不仅解雇我，还把给我开的卡全都停了！我刚毕业能有什么钱，现在欠了一屁股债！公司还在追究我的责任，我的大好前途全被你毁了！”
周衍暴怒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忍住疼痛，捏起拳头转身，狠狠朝他砸去。
在病房时我忍下了周衍的无理取闹，不想在许意宁面前失态。
但现在，对周衍的愤怒喷薄而出。
我再也不用忍了，和他扭打一团。
刚和许意宁认识的时候，我因为听不见总是被欺负，不得已拿出拳头保护自己。
许意宁总给受伤的我默默上药。
当时是为了保护自己，现在是却是为许意宁而起的冲突。
想到这里，我心中对周衍的怒气又积聚起来。
下手也越发重。
直到有人把我们拉开，我才吐出一口血沫，盯着周衍笑。
我们被带进了警察局。
做完笔录，教育完我们之后，终于可以离开。
许意宁匆匆从别的城市赶过来。
她脸上带着疲惫的神色，默默地看向我。
以前亲密的我们，终究渐行渐远，变得陌生疏离。
“周衍，以后，别再来找我的麻烦。”
我阴沉地盯着周衍笑。
他终于露出害怕的神色。
“阿聿，你……”
许意宁踌躇着开口。
“别这么亲密，还是喊大名吧。”
看着许意宁，我彻底释怀。
“从此以后，我们没有关系了。”
说出这句话后，我感到浑身都轻松起来。
我转身离开，再无一点留恋。
以后，我的路还很长。
只是，身边再也没有许意宁了。
番外 许意宁视角
第一次见陈景聿，是我逃课时躲进体育器材室，而他就坐在昏暗的角落里。
他微垂着头，额前的头发盖住了眉眼。
我吓了一跳，走近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双眼睛抬起来看我。
我呼吸一滞。
那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眼睛。
我问他，“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他看到我嘴唇翕动，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摆了摆手。
原来他听不见。
我手忙脚乱地翻出纸和笔，递给他。
他笑笑，脸上有青紫的伤，却丝毫不影响他俊秀的五官。
纸上落下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
陈景聿。
原来是年级排名总是第一的那位啊。
我开始追他。
慢慢了解到他家境贫穷，和奶奶相依为命。
耳朵因为生过病，损失了大部分听力，话也不多。
还知道他学习努力，常年霸榜第一。
因为总被欺负，陈景聿对人冰冷，对我也毫不例外。
接近他，是一件无比艰难的事。
但我不放弃，我给他做早餐，唱歌给他听，慢慢靠近他。
陈景聿面对我时，笑脸逐渐多了起来。
确定关系那天，我送给他一副助听器。
然后郑重告白。
“阿聿，我喜欢你！”
我看到陈景聿眼中有泪光闪烁，就笑着揉揉他的头。
他忽然紧紧拥抱住我，头埋在我的脖颈，泪珠滚烫。
我想，他这是爱上我了。
毕业后，他进入了我家的公司，为我留在了本地。
我们很自然地恋爱，然后结婚。
期间奶奶去世，也是我陪在他身边。
陈景聿抱着我久久不肯松开，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哽咽。
“你是我在这世上最爱的人。”
我紧紧回拥住他。
再后来，和陈景聿过着平淡的生活，我渐渐感到无聊和空虚。
直到周衍的到来。
他年轻，充满朝气和活力，嘴巴能说会道，特别会讨我欢心。
除此之外，他的工作能力也很强。
我和周衍渐渐熟悉起来。
我开始为了周衍疏远陈景聿。
陈景聿越发沉默寡言，他的目光里有时流露出令我陌生的神色。
但十年的相处让我坚信，他不会离开。
庆功宴上，我为了周衍，打了陈景聿一巴掌。
他静静地看着我，然后摘下耳朵上的助听器，扔进了垃圾桶。
很久后我才知道，那是我送他的第一副助听器。
他把它看得，比命都重要。
也是在那时，他决定离开。
可后来我还在骗自己，他对我的爱足以抵抗任何变化。
我肆无忌惮地打压他，偏爱周衍。
像较劲似的，陈景聿越冷淡，我越窝火。
终于，他离开了。
我找了他很久很久，可是再见面时，他落在我身上的目光里再也没有爱意。
我做了很多努力，给他送礼物，为他做爱心大餐，还把自己折腾进医院。
都没能挽回他。
在病房里，陈景聿眼神决绝，回到了初识时的冰冷。
我恐惧地后知后觉，他真的要离开了。
陈景聿把我的真心看得无比重要。
我却犯了致命的错误。
从此再无挽回的余地。
陈景聿在我身边十年，此刻再也不肯回头看我一眼。
那些过往时光，消散在云烟里。
我想，失去陈景聿后的余生,我会一直孤单。

庆功宴上，刚进公司的帅气实习生冲老婆撒娇，好奇地要看我耳朵上的助听器。
老婆一把扯下助听器，笑着递给了他。
实习生嫌弃地翻看了两眼，然后随意扔到了地上。
我着急伸手去捡，却被他假装无意踩到，手指钻心疼痛，助听器也被碾压。
重新戴上后，我恼怒地想和实习生理论，却被老婆一巴掌甩到脸上。
“陈景聿，今天是给周衍设计出新软件开的庆功宴，你别在这儿胡闹！”
看着面有怒色的老婆，和她身旁挑衅地朝我微笑的周衍。
我释怀地笑笑，摘下耳朵上的助听器，扔进了垃圾桶，然后转身离开。
那是确定关系时，老婆送给我最珍贵的礼物。
但现在，她和被踩坏的助听器，我都不要了。
1
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摘下助听器，利落地扔进了垃圾桶。
平静地冲大家笑笑，“你们吃，我就先回去了。”
然后转身离开。
耳朵重新陷入寂静，我听不到声响，像被推进一个被隔绝了的世界。
我看到老婆许意宁脸上的愠怒，却不再理会。
走出包间，我给好兄弟程望发去消息。
我这两天就辞职去找你，加入你的公司。
对面几乎是秒回，文字的语气中带着激动。
好！你来了之后，我们能一起开发软件，绝对有大前途！
程望并没有多问，这让我很感激。
上大学时，我和程望读的都是计算机专业，对编写代码和开发软件有浓厚的兴趣。
还曾多次联手参加比赛，斩获各种大奖。
毕业后他选择去别的城市创业，我却留下和许意宁结婚，进了她家的科技公司效力。
程望的事业发展得很快，我在公司里却一直不温不火。
他多次惋惜地说我的才华被埋没，提出要我过去帮他，我都为了能留在许意宁身边而婉拒。
但现在，许意宁为了一个刚进公司的实习生，实在变了太多。
我的留下已经没有意义。
回到家，我拿出新配的助听器，戴到了耳朵上。
手机叮咚一声，周衍发来一段视频。
我点开，里面灯光昏暗，是在KTV里。
许意宁拿着话筒，看向镜头的方向，眼神含情脉脉。
“周衍能力出众，我为他献唱一曲！”
接着她就和着伴奏，唱起了歌曲《恶作剧》。
她的声音悦耳灵动，听起来缠绵悱恻。
我的心脏却猛地一滞。
许意宁唱歌跑调，只有这首《恶作剧》是她练习了好久，唱得尤为出色的歌。
因为小时候生病，我丧失了大部分听力。
许意宁却趴在我耳边，声音甜甜地小声低唱，让我能听得清清楚楚。
那时她的笑容温暖而耀眼。
“阿聿，这是我为你学的歌，以后我也只唱给你一个人听。”
当时，我内心深处某根弦突然断掉，充满了对她的柔情。
可现在，她却把这首曲子，当众唱给周衍。
许意宁违背了她对我许下的承诺。
我关掉视频，苦涩一笑。
环顾房间，冷清得让人感觉凄凉。
我打开衣柜，开始简单收拾自己的衣物。
许意宁将近晚上一点才回来。
看到我平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的脸上带了怒气。
“我已经提前给你发了信息，你为什么不下来接我？”
以往许意宁应酬晚归，我总要提前下楼去接她，确保她在进小区后，能第一时间看见我。
但这次，我不想再巴巴地贴上去。
我伸手拿起手机。
和许意宁的聊天框里一片绿色，她的回应寥寥无几。
最新一条，是她发来的。
只有简单而冰冷的四个字：快回去了。
我看向许意宁，语气平淡。
“我忘了看消息。”
许意宁大步朝我走近，劈头盖脸的责骂落下。
“陈景聿，你到底在闹什么！周衍他比你年龄小，你就不知道让让他吗！只是不小心踩到了你的助听器，你就当场甩脸色，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2
我静静地听着许意宁的指责，没有任何反应。
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她洁白的脖颈上。
那上面，有暧昧的红痕。
注意到我的目光，许意宁楞了一下，伸手不自然地用领子把痕迹盖住。
但语气还是生硬。
“这次打你一巴掌，就是给你个教训，下次不要再这样！周衍年纪小，你懂事一点！”
我点点头，没有反驳。
“我知道了。有点累，我先去休息了。”
接着站起身，走进了卧室。
许意宁脸色很难看，在我身后冷冷地“哼”了一声。
我躺上床，闭上了眼睛，思绪却不能平静。
——“只是不小心踩到了你的助听器。”
许意宁怪我不大度。
可是被踩的那副助听器，是我们确定关系时，她送给我的礼物。
我一直当作珍宝，小心地保护着。
过了这么久，即使它有些陈旧，但正常使用丝毫没有问题。
那个时候，她笑盈盈地拿出助听为我戴上，一瞬间，世界清晰了起来。
我清楚地听到她脆生生的声音。
“阿聿，我喜欢你！”
那是我听到过，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
可被周衍踩后，许意宁却一句话，就轻飘飘地为他开脱。
她似乎忘了，在我心里，那副助听器的重大意义。
客厅里，许意宁在娇俏地笑着，给别人发语音。
周衍又发来一条消息，是一张和许意宁的聊天截图。
他们聊得热火朝天，许意宁发了一句充满爱意的“晚安”。
景聿哥，你和意宁姐也早点休息哈！我就不打扰了。
周衍的文字充满了挑衅。
我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
许意宁洗漱完后，进了另一间卧室。
自从周衍进入公司，许意宁和他熟悉起来后。
她就不愿意和我睡在一张床上了。
我内心对许意宁的爱，似乎正在慢慢消逝。
第二天起床后，我写下一份离职辞呈。
又去市内最好的律师事务所，委托律师帮我拟定离婚协议书。
之后才去公司，继续处理自己的工作。
许意宁正在周衍的工位上，和他头抵着头，亲密地讨论着什么。
真奇怪，现在看着这样的场景，我的内心竟然泛不起什么波澜。
周衍眼尖地看到我，和我打了招呼。
“景聿哥，你今天来得很晚啊，脸色看着怎么这么难看，昨晚没休息好吗？”
他的眼神里带着挑衅和得意，又向许意宁贴近了几分。
“他仗着自己进公司久了，连规章制度都不肯遵守，再这样下去，在公司迟早呆不下去。”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许意宁皱着眉把目光投到我身上，开口就是批评。
我淡淡地笑起来，看着他们两个，平静地开口。
“我以后会注意，谢谢许总的提醒。”
3
听到我的回答，许意宁的脸色霎时变得阴沉。
我鲜少叫她许总，但现在交流起来，我表现得礼貌而疏离。
再不理会他们，我在自己的工位坐下，一头扎进了工作。
我负责的这部分内容就要收尾了。
即使快离职了，我的责任心也要求自己完成工作。
中午下楼吃饭，许意宁开了车停在公司门前。
周衍则欢天喜地得坐进了副驾。
看到我从旁边路过，周衍叫住了我。
“景聿哥，我和意宁姐现在要一起去意大利餐厅，我们一起吧！”
他虽嘴上这么说，脸上却丝毫没有把副驾驶让出来的意思。
我摇摇头，冲他们笑笑。
“我吃不惯意大利菜，你们去吧。”
说完，我就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许意宁的声音模糊地传来。
“他最近脾气可大了，你不用理他，我们去吃就行！”
我轻轻勾起唇角，把他们从心头驱赶走。
吃饭的间隙，我随意刷着朋友圈。
看到了周衍发的状态。
知道我抽烟，老板就送了我一个名牌打火机！神仙老板，我要给她工作一辈子！
我挑眉看向那张图片。
桌上是一个形状精致的打火机，背景赫然是意大利菜。
而图片的一角，露出了许意宁纤细的手指。
刚和许意宁在一起那段时间，我还有压力大时抽烟的习惯。
她每次总是抽走我指尖的烟，送进自己嘴里，吸上一大口，被呛得流眼泪。
我赶忙熄灭烟头，给她拍背。
许意宁眼里泛着泪花，却嘟起嘴巴，朝我半撒娇半气愤地说道。
“阿聿，我不喜欢烟味！以后我再看见你抽烟，我就呛自己！让你心疼！”
许意宁捏起拳头，娇憨的少女模样，可爱极了。
我无奈地笑笑，从此戒掉了香烟。
周衍出现后，许意宁对我的态度开始游离，有时我会不自觉地拿出烟抽两口。
她看到总是嫌恶地指责我，让我赶紧掐掉，她不喜欢烟味。
可现在，她却给抽烟的周衍送去了打火机。
我摇摇头关上了手机，内心传来钝钝的感觉。
下班后回到家，发现许意宁给我定制的西服已经送到。
她爱打扮自己，也爱打扮我。
结婚后，我的衣服都是许意宁给我买的。
看到我穿上新衣服，她总是眼睛亮闪闪地围着我转，夸赞我身材好，是个天生的衣架子。
然后像蝴蝶一般扑进我怀里，在我脸颊上留下一吻。
许意宁说我穿西装最好看，就定了每季度高档西服店上的新衣，让他们送到家里来。
想起这些，我内心有几丝动容。
我换上西装试穿，却惊讶地发现，这次的衣服并不合身。
许意宁是知道我的身高体重和各种数据的，而且订了这么久的衣服，西装店也不应该弄错啊。
我把衣服脱下放进袋子里，开车送去西服店。
没想到，在那里遇到了许意宁和周衍。
“阿衍，你穿这身西装好看！我给你开了一个卡，以后你可以经常来这里逛，开销都算在我这里！”
许意宁惊喜的声音传来。
我侧目看过去。
4
周衍穿着这季度新上的西装，身姿挺拔。
而许意宁，脸上带着红晕，依偎在他怀里。
两个人相视而笑，气氛暧昧。
“陈先生，您怎么来了……”
一位店员认出我来，惊呼道。
声音不大不小，许意宁和周衍都听到了。
他们两个快速分开，转头向我看来。
许意宁的脸上迅速浮现出愤怒，她快步朝我走近，大声质问我。
“陈景聿，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跟踪我？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我平淡地朝她看去，和站在她身后的周衍。
周衍的身高，腰和肩的尺寸……
我轻轻呵笑，原来是把我和周衍的尺寸弄混了，所以我手中的西装才这么不合身。
“我可没有跟踪，你定的西装到了，可惜不是我的尺寸，我是来退衣服的。”
我提着手里的服装袋，在许意宁眼前晃了晃。
“放在这里了，我还有别的事，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们。”
我转身要走。
许意宁脸上各种复杂的表情交织，美丽的眸子怒视着我。
“陈景聿，你别太过分了！我和周衍没有什么，你别拿龌龊的思想去想我们！”
我无所谓地笑笑。
“我什么都没想，你不用生气。”
说完，我转身利落地离开。
我觉得自己好像进步了，看到许意宁和周衍暧昧互动，心没有那么痛了。
晚上许意宁回来后，洗完澡破天荒地走进了我的房间。
她穿着轻薄的睡裙，身材曲线被勾勒得一览无遗。
乌黑卷曲的头发披在肩上，身上有我喜欢的香水味。
她轻轻爬上了床，从背后抱住了我。
“阿聿，这两天的事，你别误会……我和周衍真的没什么，他工作能力出众，我只是爱惜这个好苗子。这段时间我对你有些冷落，我们好久没有……阿聿，你转过来，抱住我。”
许意宁的声音轻柔娇媚，我的内心也有些动摇。
她的手抚上我。
不再爱许意宁，那是假的。
在我因失聪而漫长的灰暗青春里，她是唯一的亮色。
给了我无尽的温暖和爱。
和她在一起的十年，在我心里无比重要。
我再也不想克制，转过身，紧紧地抱住她，热烈地回应。
她承受着我发泄般的亲吻，我伸手摸到助听器，想要摘下后更进一步。
许意宁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我内心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伸手接起来，简短交谈两句后，就一把推开我，焦急地坐起身。
“阿聿，周衍他好像发烧了，现在身体很不舒服，我去看看他！”
许意宁穿上鞋匆忙地走了出去，没有再给我一个眼神。
外面传来开关门的声音，一切恢复寂静。
我落寞地坐在床上，感受着空气里属于许意宁的气息，一点点褪去。
手机叮咚一声，周衍发来一条信息。
景聿哥，我有点不舒服，拜托意宁姐来看看我，你别生气哈！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无声地笑了一下。
周衍，他赢了。
5
许意宁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回来。
她抱歉地向我解释，我却平淡地点点头，并没有放在心上。
我收拾好自己所有的行李，订了第二天去程望所在城市的机票。
然后去公司完成项目的最后内容，提交了离职辞呈。
我打车去了墓园，走到奶奶长眠的墓地，静静地坐了一下午。
即将离开这个城市，我内心竟然平静得没有一丝不舍。
或许是被伤够了，内心已经麻木。
我靠着墓碑，和奶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看天上云卷云舒。
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我才回家去。
打开门，家里却出乎意外地热闹。
各种气球装点布置，鲜花和礼物到处都是，墙上还挂着“生日快乐”的字样。
我不禁有些发懵。
“景聿哥，你回来啦！今天是我的生日，意宁姐说家里房子大，给我用来办生日晚会很合适！”
周衍笑嘻嘻地出现，冲我笑一笑，眼神却落在了餐桌上。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桌子上已然摆满了佳肴。
“意宁姐说要好好给我露一手，那些都是她做的。意宁姐人美心善，我真羡慕你！”
周衍虽然嘴上羡慕，但话里话外都是许意宁为他忙碌的自得。
我扯了扯嘴角，对他的手段毫无兴趣，转身要进房间。
目光却落在房内一角，我的动作停滞。
周衍注意到我的反常，在我耳边毫无顾忌地笑着。
“哦，那个啊。布置房子的时候我不小心碰掉了，意宁姐说没关系，等下她去打扫扔掉就行。景聿哥，我笨手笨脚的，你别介意哈！”
地上是我精心装裱起来的奶奶的遗像，此时已经变成各种碎片。
照片中奶奶的笑脸上，还有依稀可辨的黑色脚印！
听到他话里的满不在乎，我怒火中烧，再也忍不住，反身狠狠给了他一拳。
我脑中一片空白，完全被愤怒控制。
周衍嘴角边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接着就大声呼喊起来。
我的拳头像雨点般落下，他发出重重的闷哼。
“陈景聿，你在干什么，住手！”
在厨房的许意宁冲出来，尖叫着一巴掌打到我脸上，狠狠推开我，把周衍扶了起来。
我眼眶通红，看着他们俩。
“就是个照片，你别这么大惊小怪！周衍都被你打伤了！你自己是个聋子，就这么看不惯健康人吗！你到底安了什么心！”
许意宁愤怒地冲我吼叫，搀着一瘸一拐的周衍走出了家。
我鼻尖酸涩，心脏猛地一疼。
颤着手小心翼翼地捡起奶奶的遗像，我用衣袖擦干上面的脏痕，放进了行李箱。
许意宁一夜未归。
我也一夜未眠。
出发前，我最后看了眼这套房子，把离婚协议书放在桌子上，拉着行李决绝地走了出去。
以后，我再也不会阻碍许意宁和周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