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乔绎小声回到，他不知道怎么想的，脑海里只能出现这样的画面，太丢脸了。

江拓没脾气了，他对乔绎不报希望了。

“这个。”江拓突然伸出手把乔绎挂在书包侧的挂坠取了下来，道：“作为你现在欠我的抵押，等你还回来了我再给你。”

“啊！”乔绎看向江拓手中的东西，那是他妈妈转学前专门去帮他求的学业进步符。他伸手想去拿回来，却被对方一下躲过。

“没门。好好上课，中午在这等我去吃饭。”说完，江拓便一脸等他表现的神情离开了。

江拓昨天晚上才逼迫自己跟他谈恋爱，怎么今天第一天就对他要求这么高啊......

乔绎烦死了，他发觉自己昨晚的设想尽是瞎扯。

还好面对中考压力的初三学业足够紧张，才让乔绎没空再想东想西，数学物理化学，这些东西可比江拓磨人多了。以至于上午结束的时候，甚至让他生出些雀跃。

高中部高二（一）班

方先安收拾着桌面，看见明显比平时心情愉悦的江拓，内心狐疑道：“今天中午有约了吧？”

江拓没说话，只是神秘一笑。

“哦~”不用多说，方先安已经明白了。

今天中午江拓却却带他去了校外的一家自助式挑选菜品，最后再一起结账的餐厅。

“20元。”收银员示意乔绎付款。

平时在食堂的话，他吃饭不会超过10块钱，乔绎有点肉疼。他刚想拿出手机，却被江拓抢先一步将自己的餐盘推上前，对收银员道：“这两份我一起付。”

“啊，不用。”乔绎不好意思地推拒。

只见江拓一手揽住乔绎，不置可否道：“我是你男朋友，当然要我来付钱。”

“！”乔绎怔住，随即感到自己在快速升温，他只希望周围千万别有人听到，也千万别有人看到。

直到坐下，乔绎的脑子才开始运作。他记得上一次和江拓一起吃午饭的时候是还在学校食堂，周围坐满了认识江拓的人。今天却意外的清净，他们坐在二楼的角落，周围有不少空位。

“这个地方离学校远一些，知道的人不多。”江拓分给乔绎餐具。

“谢谢。”乔绎这才发现，除了自己的饭菜，他什么都没拿。

“谢的是什么？是谢我专门找了能让我们孤男寡男单独进餐的环境，还是谢我帮你在刚才发呆愣神的时候拿了餐具？”江拓笑着反问道。

“都有。”乔绎想找个地缝了。他其实谢的是餐具，但对方这么问了，乔绎只好两个都答。不过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江拓的确很体贴。

“我之前基本上没在食堂吃过东西，没想到当时会围过来那么多人。而且你知道到吗？你在我对面跟饿死鬼转世似的，一直埋头猛吃，头都不抬，我都不敢打断你。生怕跟你说句话都会把你噎着。”江拓调侃道。

“......”

乔绎没想到对方还记得，原来自己当时在对方眼里是这样的。

“我又不认识你周围的人，只能吃饭啊。”乔绎试图解释。

“狡辩，你就是胆小。诶乔绎，你知不知道最近网上说有种动物，叫晕倒羊，一被吓就晕倒，一天下来能晕几十次，你跟它差不多。”江拓还专门用手机找了视频给乔绎看，边看边哈哈大笑。

“我不是胆小，这叫社恐。”乔绎继续辩解。

“啊行行行，你不是。跟我不社恐就行了。”但江拓还在笑。乔绎悄悄翻了个白眼没让对方瞧见。


“所以，你得先适应挑战。正好我听我爸前两天在家说，最近学校打算组织每班学生把学校里那一大片白墙给画了，我看你就先去主动报名参加这个吧。”

自己亲爹是校长，自然会比其他人更先了解到一些消息。

“我...”乔绎有些犹豫，他下意识想要拒绝。

“你什么你，你之前不是帮熊哥画过一次了吗？”江拓立刻驳回乔绎还未出口的意见。

“你看，如果我不逼你，你这次肯定又黄了。”

乔绎思绪复杂地点点头，既然答应了江拓帮自己，那他也得做出些行动有所表示才行。

“另外，为了督促你，要是你这次没做到...”说到这，江拓突然笑了起来，看着乔绎的眼睛道：“你就要和我舌吻。”

“......”

舌舌舌、舌吻？？

——

江拓所说果然没错，周一一到班里陈慧英就趁早读之前的时间向全班提起了画墙这件事。

为表公正，全班同学主动举手报名，名额5人，自愿参加。

画墙绘这件事，并没想象中那么简单。首先底稿得自己来设计，设计的要让全班同学和老师都满意。底稿通过了还要转印到垂直与地面的墙上，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画纸小，容易把控，哪里不顺手了还能把纸换个方向接着来，在墙上就不一样了，墙面普遍都很大，不容易修改就不说了，画面比例还容易因为过大的墙体而失衡，更别说到后期的上色了，墙面晦涩不平，极难把颜色涂得完美漂亮。

尤其是创作期间，会不断接受来自各种人的审视，还会被人拿来和其他班级的一起对比。画的成功还好说，这要是万一不成，全班同学和老师都会心有不满。哪怕大家不明着说，乔绎也会觉得过意不去，极为难受。

平日里画画，他基本都是悄悄独自一人，哪怕在画室，也总喜欢找个别人看不到他画面的死角。

举手吧，举手吧。

乔绎的拳头握在胸前，一直在犹豫。可无论怎么想，都觉得实在难以跨越心中的这层障碍，他的手腕上有条无形的线，紧紧禁锢住他的动作。

乔绎在脑内天人交战，还没等他纠结完，就听见班主任说结束了。

“那就是你们几个了，期中考试之后再找大课间或者放学的时候去画就行，千万别耽误上课。”陈慧娟的话语彻底宣告乔绎的第一次尝试圆满失败。

“乔绎，你刚才怎么没举手啊。”赵星雯转过头来再平常不过的询问，他不知道乔绎心中的困境，也不知道他的挫败。

是的，乔绎挫败极了。他以为只要提前下定好决心，自己就能做到的。

他是想主动参加的，他都答应江拓了......

“我，我想趁这些时间还是多学习吧。”乔绎是在给赵星雯回应，也是在为了自己再一次的逃避找借口，这会让他的内心稍微好过一点。

除此之外，乔绎还想起了江拓要对他的“惩罚”。

真是......乔绎认命地抱住自己的脑袋。江拓既然说出口了，那他就一定会履行的。

这天之后，尽管知道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但乔绎还是决定先当一次缩头乌龟。

乔绎就这么一直拖着不告诉江拓结果，江拓居然也破天荒地没有主动追问。

只是在某天早上上学的时候，对方递给他厚厚一沓笔记。

“之前上初中的时候，我可从来没专门整理过这种东西。为了你，我可是熬了好几个晚上的夜，把我之前的书和笔记本都翻出来，才有了这个。”


“乔绎很会画画，我还做过他的模特呢。”江拓的开口化解了乔绎的无言。

“是嘛，我小时候也想让江拓去学，可惜他好像没什么天赋，我就放弃了。”辛云似乎对没能获得绘画技能的儿子略感遗憾，因而十分肯定乔绎的这个优点。

原来在江拓眼中，会画画算是他值得被专门介绍的一点吗？乔绎心想。

辛云说要为他们准备晚餐，乔绎便跟着江拓去了他的房间，美名其余交流学习。

“呼，终于解脱了。”刚关上门，江拓就发出一声喟叹。

“在你妈面前干嘛还要装，你累不累啊。”乔绎实在不解。

江拓低下头对乔绎一脸高深道：“你不懂。”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说你被阿姨发现了？”乔绎这才兴师问罪。

江拓先是“切”地笑了一声，道：“谁让你当时突然那么害怕，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再说了，你难道忘了那天你把赵星雯叫过来一起吃饭，我说要你等着这件事了？”

乔绎一时不知如何让反驳，便不反驳了。他环视一圈，江拓的房间很干净，甚至对于一个男生来说干净的有些过分，床单上几乎连褶皱都没有，一尘不染。

除此之外，目之所及尽是码放的整整齐齐的各种书籍、奖杯奖状，照片、还有模型，包括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

如果不是书桌上摆着之前正在看的书，乔绎大概会觉得这里不常有人居住。

哦，还有一个没关门的大大的衣帽间，里面全是鞋子和衣服。他还是第一次见有男生专门给自己设置这个空间。

“你找什么呢，我可没藏小黄书，你放心。”江拓已经看乔绎来来回回扫视自己的卧室许久。

“这些照片都是你什么时候拍的？”乔绎没理会江拓的玩笑，指着最近的这片照片墙问道。

“哦，这张最近，是我去年放假的时候在新西兰滑雪的时候拍的。这是我小时候参加英语演讲比赛拍的，当时不小心得了第一名。这是初中去我妈非要让我去英国参加夏令营拍的，这是和以前的朋友玩航模拍的，这是......”

江拓滔滔不绝，乔绎回想了一下自己以前都去过哪，做过什么，结果除了上学和画画，还有两次和父母一起的国内跟团游，什么也没想起来。

江拓忽然停止了介绍，对面前神游天外表情凄楚的乔绎道：“乔绎，我发现你有一个很大很大的问题，你知道是什么吗？”

“嗯？”乔绎有点懵。

“你有什么好自卑的啊，你怎么这么不自信呢？”江拓反问。

“什么？我哪有。”被戳中痛点的乔绎不禁辩驳。

“你当然有，别跟我说你自己不知道。哪有一个跟你差不多年纪的男生像你一样整天唯唯诺诺的，一紧张害怕的时候话都说不利索，这个不敢拒绝，那个不敢反抗的。别人夸你一句，你不是开心而是先否认，别人要是否定你你倒是承认的很快。你说，你是不是这样？”

江拓的指控有理有据，乔绎有些难堪。他身上的遮羞布被无情扯开了，对方丝毫不给他留喘息的余地。

“我不就是去过几个破地方，参加过几个破比赛，得过几个破荣誉，你看见以后就这样了，那要是霍金、比尔盖茨、马云站你跟前，你是不是自卑的要立刻自杀？”

“江拓！”对方的话说的太过直白露骨，让乔绎实在羞愤，但他也只能这样装模作样的大声叫喊一句对方的名字，然后再继续哑口无言。


如果拍照之前检查了手机闪光灯，如果对方没有刚好转过头来，乔绎的境地或许不会如此刻般尴尬。被当做偷拍的变态当面呵斥，简直是乔绎从未想过会面临的羞耻场景。

若对方是个温文尔雅的青年，或面容和善的长辈，可能这时被抓个正着的乔绎还能鼓起勇气开口解释事情并非如对方所想的那样。只可惜，从来连面对吉娃娃都感到害怕的乔绎遇到的是性情暴躁、目露凶光的江拓。一个对他来说本该打从第一眼远远看到时就坚决知道不能招惹，不要靠近的不良少年。

非要怪罪于谁的话，那乔绎就只能臭骂那盏坏了几个月都没人管，却在今晚突然亮起的路灯。让他在10米开外，梧桐树之下，被那仿佛圣光照耀着的神明一般的人，狠狠恍晕了自己的双眼和大脑。

几分钟前从画室下课，拐进回家必经之路的那条街道时，乔绎发誓，他真的只是单纯的想把前面那个昏黄场景下屈腿斜倚在摩托车上吞云吐雾的高大男生拍下来当做练习人物速写的素材。

只是，他忘记了关闪光灯。

“你xx偷拍什么呢？!”

几乎是按下快门的同一瞬间，那个男生凌厉的怒喝声便已经传到了乔绎的耳边。他愣怔了一秒，紧接着便是面红耳赤，他他他竟然，竟然开着闪光灯！

乔绎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跑，可还没等他有动作，就听见那人站起身来冲他大喊。

“你过来！”

乔绎被钉在原地，不敢逃也不敢过去。

“我他妈让你滚过来，你没长耳朵吗？” 那人又喊。

“我已经删了，对不起！”乔绎心想，老天爷，我从小遵纪守法，不闯红灯不迟到，从不招惹流氓混混，今天能不能求您放我一马。

乔绎越不听对方的话，对方就越不妥协，沉声道：“你不过来，我就过去了。”

于是，路灯下的神明亲手撕碎了乔绎眼前虚假的外衣，把他叫到自己跟前，抱着浮有青筋的手臂，像审视触怒天条的凡人一样打量面前比他矮了一个头的乔绎。

而这个凡人，此时此刻的内心中只祈祷着一件事：别揍他。

“欢迎您再来~”

便利店的电子送客声响起，三个差不多年纪的十几岁男生拎着一袋子啤酒零嘴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

“怎么了拓哥哥，刚在店里就听见你声音。”其中一个男生穿着身字母短袖大裤衩开口问道。

“你拓哥哥正教育小孩儿呢，别吵。”回他的是另一个身材瘦高顶着寸头的男生。

江拓对着眼跟前的乔绎冷声道：“相册打开。”

乔绎能感受到对方的眼神正像刀子一样剜着自己，不知怎地，面对对方的质询，乔绎脑子里突然冒出“月黑风高”四个字，顿时觉得路灯的亮度好像都比一开始暗了不少。

“删干净了，真的。”乔绎听话的把手机递给对方，补充道：“我这个也没有自动上传云端的功能，你放心......”

又是那个寸头撇嘴道：“原来是偷拍被抓了。”

“哥你被男生拍了，他不会暗恋你吧！”见此情景，字母T恤恍然大悟

“！”

这可不得了，误会大了。乔绎心中一惊，赶忙解释：“不是不是啊，我只是觉得刚才他的姿势特别适合画速写，啊...速写就是画一些场景人物什么的，就，就只是想拍下来留着练习画画用，真的对不起，我没有其他意思。”


解释途中，他一会儿摆手，一会儿扣头发，急的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一直流到脖颈，声音跟快要哭出来似的。

江拓又抬眼上下扫了一圈面前的男生。背上的确背了个画板一样的东西，估计个子不高的原因也是因为被这玩意儿给压的。

他看乔绎这幅老实巴交又害怕的模样，突然没什么心劲儿再计较什么。如果不是他那个二五仔的表哥白天在自己父母面前炫耀的话。他其实不会因为被人偷拍就发这么大的脾气。

他把手机还给对方，口气讽刺道：“下次再偷拍别人，记得把闪光灯关了。”

“不好意思......”乔绎羞赫地低下头，恨不得直接挖个坑把自己就地埋了，他哪儿还敢再拍！

“滚吧。”

拿回手机的乔绎赶紧径直往旁边跑开。刚缓过神，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吓得他一激灵，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乔绎，到哪了，你爸想喝芬达，你路过便利店买一瓶。”乔母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

乔绎扭头，那群人还在便利店门口没走。

“喂？听到没？”

没关系，只是去个便利店而已。

“好...好的。”

乔绎原地踟蹰了几下，随后飞快跑进便利店，心中松了一口气。果然，他们根本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几个人背对着他说话，其中还有一个笑的格外大声，就是那个说自己暗恋对方的那个人。

什么跟什么...

乔绎直接拿了瓶冰柜里的芬达走到收银台旁结账。

店里生意不错，现在还不到晚上九点，有不少下了班以后来这里买晚饭的上班族。前后都有人在排队，轮到乔绎的时候，另一个正在整理货物的工作人员突然扔给他面前的收银员一张身份证，说到：“小张，你看看这是哪个顾客掉的。”

小张一看身份证便想起是刚才那个进来买烟的小伙子的，奈何他还要给别的人结账，只好拜托面前这位顾客。

“您好，能不能麻烦您结完账出去的时候顺便把这个身份证拿给门口那个男生。”

乔绎跟着收银员指向门外的方向看，不正是刚才那几个人！

“那个...我...”

“麻烦您了！”

乔绎看了看身后排队等候的人，叹了口气，道：“好...”拒绝人这件事，他从不擅长。

身份证上印着的脸就是刚才那个他偷拍未遂的男生，原来叫江拓，乔绎今年17岁，竟然比他还小几个月。实在是，一点都不像。那人少说也有一米八，自己却刚过一米七，他平时上学骑自行车，对方却开着重型摩托。穿着白T，牛仔裤，还有一双中腰皮靴。再低头看看自己的穿着，画了一天的画，浑身都是铅笔印，脚上的运动鞋也在画室变得灰不溜秋，回家铁定又得挨说。

要乔绎重新主动靠近他们，他还不太敢，除了因为害怕对方之外，乔绎也觉得他们跟自己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是父母和老师警告自己要远离的那些人。乔绎的世界平凡普通的，身边的朋友都是两点一线老老实实上学回家，按时写作业，不会发生任何意料之外的青春期故事。而那些人，一看就知道，吃喝玩乐翘课拍拖，相必定是一个不差。

乔绎还在脑子里自说自话。门口的几人却已经拧动油门打算离开了，见此，乔绎一步并作两步走，立刻跑出去，容不得他再多想，对着身份证上的名字便向他们离去的方向大声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