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轻咳一声，“周砚，这次回国行程安排的紧，我目前还没找到住处，可不可以暂住在几天。”

周砚毫不犹豫道，“你住清禾那间吧，家里房间多的是，她随便找一间住下就行。”

宋清禾听到心里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周砚亲眼看着宋清禾脸上的血色“唰”地退去，他的语气变得有些迟疑。

“我安排张姨收拾了间新房子，床单被罩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只是换个房间睡觉，你别......”

你别这么难过。

周砚想说，他有一瞬间有些犹豫。

结婚五年来，宋清禾始终恪守本分，贴心照顾他和念念，没有一丝怨言。

他说他需要距离和空间，宋清禾就真的没再向他表露过爱意，她沉默着陪伴在自己身边，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他。

林安看出周砚的心思，主动退让，“没关系的，本来我就是一个外人。”

“周砚啊，你现在家庭美满，看来我不应该回来打扰你。”

幸福吗？周砚不知道。

他只知道十年间自己对林安的期盼和渴望已经成了扎根在心底的执念。

他爱林安。和宋清禾结婚只是为了让念念有一个名正言顺的母亲。

一直都是这样的。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等林安回来。

周砚打断了林安的话，“只是一间房子而已，你想住就住吧。”

宋清禾看着她，很久很久，最终收回视线，低低应了声好。

返回路上，林安和周砚拉着蹦蹦跳跳的念念走在前面。

宋清禾在后面默默跟着。

雪花落在林安的发梢，周砚伸出手为她擦去，林安红了脸。

多么讽刺的一幕，十年来，宋清禾对周砚可谓无微不至。

他睡眠浅，宋清禾就每晚为他热一杯牛奶；周砚胃不好，她就照着菜谱学做养胃汤，一点点帮他养好身体。

宋清禾做到这个地步，想和他更进一步发展的时候也只换来周砚的厌恶和拒绝。

“清禾，感谢你这么多年来对念念的照顾，但我无法接受你。”

十年没能换来周砚的回眸，林安一个小小的举动，却能吸引他全部的目光。

“啪”

一个雪球砸在林安身上，四分五裂。

“妈妈，来陪念念玩。”念念远远地站在一旁，冲林安笑着。

林安看着被弄脏的长裙，身形一僵，但很快又恢复从容，她捧起路边的雪，团成雪球，朝着念念扔去。

“看招！”

念念被逗得哈哈大笑，连忙躲闪，这时路口处突然冲出一辆摩托车，直直冲向念念！




“小心！”

毕竟是养了五年的女儿，当宋清禾看到念念处于危险时，她下意识冲了上去。

一旁的林安也伸出了手。

宋清禾抱住念念的瞬间，感觉到有一股力量把自己推向了摩托车底，宋清禾来不及躲闪，只能死死将念念搂在怀里，尽可能用身体包裹着她。

腿部传来刺痛，强烈的痛楚让宋清禾很快失去了意识。

念念惊慌失措从宋清禾的身下爬了出来，冲进林安怀抱中哇哇大哭起来。

而林安的手臂划了一道口子。

她脸色惨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好像舍命保护念念的人是她。

林安声音嘶哑道，“孩子没事就好。”

她强撑着笑，落到周砚眼里，就成了心疼。

周砚迅速拨打了120，很快急救护士赶到现场。

他们率先看到了昏迷的宋清禾，经过检查后拿出担架将她抬走。周砚着急道，“这里还有一位伤员，她流了很多血，应该先得到救助。”

为首的护士闻言停下脚步，“她只是擦伤，先生。”

三个人哭天喊地的，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那点小伤过两个小时不管都该结痂了。

倒是眼前这个女人骨折了，再不处理估计过半个小时人就会出问题。

此时的宋清禾正在脑海里质问着系统。

“我为什么还没离开？！”

冰冷的电子音回答道。

“脱离程序已加载至百分之六十，预计三天后加载完成。”

宋清禾努力平复着心情。

“离开后我在这个世界的躯体会怎么处理。”

“死亡。回到原世界后，您依旧是宋家集团继承人。”

“一切将重回正轨。”

三天后，宋清禾醒来，身边空无一人。

前来换药的护士本想完事就离开。

看到宋清禾失魂落魄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开口劝慰道：“你还年轻，趁早组建一个家庭，有老公有孩子，人也会过得幸福一点。你看隔壁病房，天天有丈夫煲汤送饭，孩子也懂事，又是给妈妈捶肩膀，又是喂饭切水果的，不像你，孤孤单单的，出了事儿也没人在意，多可怜啊。”

宋清禾心底早已麻木，她露出淡淡的笑。

“我有丈夫，也有孩子。”

护士满脸意外，“那这么多天他们怎么不来看你？”

宋清禾接着说，“他们就在隔壁，忙着照顾别人。”

护工皱起眉头，“这像什么话？你也是父母心疼的孩子，凭什么遭受这种待遇。”

“要我说，与其委屈自己留在他身边，不如尽早离开，开启新的生活。”

......




周砚带着林安去了江城最好的法餐厅，同样，也是宋清禾约了周砚很多次都被拒绝的餐厅。

宋清禾沉默着跟在他们身后。

每一次邀请，周砚不是要开会就在加班，一开始宋清禾以为是凑巧，直到后来她多方打听，特意选在周砚没有任何工作的一天时，周砚却说，“我今天没心情，想在家休息。”

宋清禾这才意识到，周砚不是没时间，只是不想和自己出去。

前台经理见到周砚连忙走了上来，笑道，“周先生，您预订了五年的包厢，今天还是第一次来。”

念念抓着林安的手，“妈妈，爸爸定这家餐厅就是为了等你回来的！”

周砚避开林安暧昧的眼神，匆匆打断，“小孩子的话，别往心里去。”

他抬手想要捂住念念的嘴，好让她别再说，却不想林安满脸羞涩，握住他的手。

周砚身形一顿，经理眼含笑意看着三人，他下意识认为眼前这位是周砚的妻子，从没想过会有第二个女人进来。

宋清禾走进门时，恰好看到周砚与林安暧昧的一幕。

脑海中传来系统的电子音。

“脱离程序加载至百分之三十。”

她合上眼，没关系，很快就会离开了。

如今她终于不必再为了求得周砚的爱而卑躬屈膝，也不必在每个晚上患得患失夜不能寐。

再次睁开眼，宋清禾已经恢复了平静，看不出一丝波澜。

经理愣住，目光在两个女人之间来回跳跃。

“啊，这位女士是......”

周砚收起笑容，淡淡应了声，“我们是一起的。”

侍应生端来一道菜，是普罗旺斯鱼汤。

宋清禾身形一顿，看向周砚。

周砚像是终于意识到宋清禾才是他的妻子，开口解释道，“这家法餐厅的鱼汤很有名，你不是总想来这里吃饭吗？”

周砚舀起一勺递到她嘴边，“很好喝的。”

明明是宋清禾期待的关心，此刻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这么多年过去，周砚还是没记住她对鱼过敏啊。

宋清禾目光复杂，迟迟没有张嘴。

周砚的耐心随着时间消失殆尽，他皱起眉头。

宋清禾在此刻凑上前喝下汤，她低声道，“谢谢。”

这一句疏离的道谢让周砚一愣。

两人刚结婚时，周砚也总喜欢跟宋清禾说谢谢，可宋清禾却对此不满意，她拉着周砚认真讲了好几遍。

“谢谢是对外人说的，你我是夫妻......哪怕只是形式上的夫妻，也是不用说的。如果你想要表示感谢，多冲我笑笑就够了。”

却没想到这两个字如今从宋清禾嘴里说出来。

周砚忽略那抹不适，主动为宋清禾舀了满满一碗鱼汤。

宋清禾接过放在面前，没再动过。




圣诞节当夜，周砚的前女友林安回国。

林安吻上周砚的嘴角，又牵住周念的小手轻声安抚，三人亲密无比。

宋清禾端着姜饼走出时，看到的就是眼前其乐融融一家三口。

“妈妈，这是宋阿姨。”

宋清禾看到她最疼爱的女儿被林安抱在臂弯，脸上是她五年来都没能看到过的信赖与亲近。

周砚紧紧抱着林安，连看也没有看她一眼。

手臂处的烫伤越发刺痛，宋清禾在心里苦笑道。

“系统，我选择脱离世界。”

“十年陪伴任务已达成，启动脱离程序。”

......

周砚从泼天的惊喜中回过神来，他搂着林安，指着宋清禾道。

“这是我妻子。”

周围空气安静了一瞬，林安摆出笑，“我是周砚的朋友。”

宋清禾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将姜饼放在餐桌上，“念念，妈妈给你烤了你最爱吃的姜饼小人，快过来尝尝。”

谁料明明一小时前还嚷嚷着想吃的念念却在这一刻将头埋进林安的颈窝。

“你是宋阿姨，这才是我的妈妈！姜饼难吃！我要妈妈陪我。”

宋清禾心口猛地刺痛，她没想到自己百般宠爱的女儿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为了这次圣诞节，她特意提前一个月准备好了礼物。

念念一句想吃姜饼，宋清禾就忙了整个下午。

她只想看到念念的笑脸。

可现在她的一切努力都成了笑话。

十年前林安一声不吭出国，扔下刚生下的周念和颓废的周砚，彼时是宋清禾攻略周砚的第四年。

她始终坚定陪伴在周砚身边，不但接纳了孩子，更是提出结婚想要跟他拥有一个家。

虽然和周砚结婚是系统派发的强制性任务，但宋清禾说出那番话时，更多的是出于自己的私心。

她早已在一次次攻略任务中爱上周砚，舍不得他难过。

但十年光阴，换来名存实亡的婚姻与疏远戒备的亲子关系。

从这一刻起，宋清禾终于死心。




宋清禾是在林安出院后一周回去的。

她本想在医院拖过最后三天，却意外发现自己一旦不在周砚身边，系统的脱离程序就会迟迟没有进展。

她怀疑，尽管任务已经完成，但周砚仍然是影响脱离程序进度的一大重要影响因素。

就像宋清禾来到这个世界后不得不以周砚为中心一样，她的离开也必须是周砚一步步推着他走。

宋清禾一秒也不愿耽搁，咬牙忍着疼办理了出院。

她一路拄着拐杖，摇摇晃晃走了很久的路。

刺痛感从骨折处开始蔓延，一直爬上大脑，疼得她直冒冷汗。

宋清禾走了好久好久，才走到家门口。

她按了按门铃，没人开门。

冬天的风很冷，冷得刺骨，宋清禾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她再次按响门铃，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家里没人。

宋清禾无处可去，只好靠着门坐在地上等周砚回家。

她等了整整一夜。

宋清禾第二天被周砚的惊呼吵醒。

“清禾，你怎么坐在这里。”

她睁开眼，看到温馨的一家三口。

她没错过林安挑衅的目光。

宋清禾的身体冻得快要失去知觉，她站起身，一瘸一拐走向房间。

那间临时收拾出来的、以前被用作堆放杂物的卧室。

她一句话也没说，没有责怪，没有抱怨。

周砚解释的话语堵在喉咙里，宋清禾淡漠的身影让周砚有种将要失去她的恐慌感。

他整天都心不在焉，连林安主动接近示好都没法让他感到开心。

深夜，周砚敲响了宋清禾的门。

他对上宋清禾平静的双眼。

“有事吗？”

宋清禾冷淡疏离的模样让周砚感到有些陌生，原本准备好的话由于紧张说得很快。

“昨天，念念闹着要去海边玩，我和林安带她去了。没想到玩得太晚，就顺势外面住下了。我没想到你会突然回来更没想到你会等了整整一夜......”

宋清禾的神情并没有变化，她注视着周砚，“说完了吗？”

周砚一顿，又道，“明天是你的生日，作为补偿，我会为你举办一场生日宴会，到时候全公司的人都会来为你祝贺......这样你心里会不会好受一点。”

“不用，没必要。”

宋清禾作势要关门，周砚连忙抬手挡住，“怎么会没必要，你不是最想和我一起出现在公众场合吗？”

宋清禾停下动作，“我说了没必要，你还是去陪陪林安吧。”

宋清禾生硬的态度让周砚觉得自己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他明明已经低声下气想要和好，她却好像一点也不在乎。

被拒绝的尴尬转为不满，他皱眉，语气也变得严厉，“宋清禾，自从林安回来你就总给我摆脸色，我道歉了，也向你认错了，可你却还是对我不冷不热，你到底对我有什么不满？”

宋清禾深深吸了口气，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她的声音很疲惫。

“周砚，这么多年，你有没有在乎过我的感受......哪怕只是一瞬间？”

“在你眼里，我是不是连林安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周砚避开她破碎的眼神，不安感扩大数倍，让他有些喘不上气。

他最厌恶情绪被他人掌控的感觉，他抬高音量，想要将心中的不适掩盖过去。

“宋清禾，你闹这一出就是想问这个？能别这么矫情吗？我说了会补偿你。”

周砚还是不懂宋清禾内心的纠结，也不懂自己究竟错在哪里。

宋清禾最终选择了妥协

她苦笑道，“知道了，我会去参加生日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