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当天。
早上七点。
南知意洗漱完毕，拉着她的行李箱，上了钟宥礼安排的车。
江亦桉双臂张开，两个助理将绣满顶级珠片的接亲服穿到他身上，出尘俊逸的面庞容光焕发。
接亲队伍聚齐时，他刚刚戴好袖扣。
婚礼的直播开启，一瞬间直播间涌入了十万人，弹幕疯狂弹出。
“江小少新婚快乐！”
“这就是有钱人家的婚礼吗？”
早上八点。
南知意坐在了化妆间内，五六个化妆师围在她面前，为她梳妆更衣。
江亦桉驾驶了一辆劳斯莱斯在车队中打头阵，声势浩大，沿着两人的恋爱轨迹开始巡城。
天窗开启，漫天的送喜红包伴着玫瑰花瓣雨，倾泻而下。
路上看到的人，无一不道一声：“恭喜江小少，抱得美人归！”
全城都在欢庆江家小少爷迎娶新娘。
早上九点。
南知意坐上了钟宥礼接亲的宾利，去往结婚所在的场地，宾利行驶了两分钟，便遇见了钟宥礼庞大的车队。
路人都在感叹：“今天莫不是天降紫微星的日子，有钱人家的少爷都选在今天结婚！”
两台车擦肩而过的刹那，两个新郎彼此点头礼貌示意，互道一声：“恭喜。”
南知意的身躯被钟宥礼挡的严严实实，她透过一丝缝隙，看到江亦桉上扬的嘴角，也勾起了一个明朗的笑容。
江亦桉行驶到两人定情的地点，下车放飞了只和平鸽，对着直播的镜头说：“知意，这是我们定情的地方，你温柔地喂着一只鸽子，说同意我们之间的关系，现在我放飞只鸽子，希望我们能够长长久久，我爱你。”
直播间的弹幕再一次炸裂。
“太浪漫啦！赐我一个这样的新郎吧！”
“我看隔壁钟家也结婚，但是气势照江小少差了好多！还是江小少会玩！”
早上十点。
南知意到达钟家婚礼现场，与钟宥礼一起微笑迎接宾客。
江亦桉敲响了房门，围观尖声呼喊，围成一团，都想沾沾这份喜气。
“新娘子快开门啊！”
“你老公来接你了，别害羞了！”
敲了两分钟无果，江亦桉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都是你们太大声了，吓到我家宝贝了，小点声。”
在场众人无奈一笑。
江亦桉又敲了敲门，冷冰冰的大门让他感到心慌。
都别说新娘了，连人影都不见一个。
他心里闪过不好的念头，又生生把它压下。
直播间的看客也不明所以，“怎么还没进门，是还有什么惊喜吗？”
江亦桉心下一横，主动按开了密码锁。
刚踏进门，手中的捧花被眼前的场景震落。
室内冷冷清清，空空荡荡。
一张喜字都没有，根本不像要结婚的样子。
直播间内疯狂刷屏：“人呢？”
江亦桉不顾后面的看客，向屋内跑去。
打开一扇又一扇的门，叫着一声又一声：“知意......”
没有一丝回应。
他的新娘不见了。


江亦桉到家时，已经晚上九点了。
南知意坐在沙发上，头都没抬。
江亦桉换下鞋坐到南知意的身边，头埋在她的脖子上深吸了一口，“乖宝，我好想你。”
南知意不着痕迹地避开了江亦桉的触碰，拉远了些许的距离。
没想到江亦桉又紧贴了上来，“宝贝，别气了好不好。”
“这几天我太忙了，没能陪你，是我的不对！”
“作为补偿，我给你准备了个小惊喜。”
他轻轻晃了晃南知意的肩膀，像之前犯错时那样。
“宝贝，闭眼。”
南知意本身没想理，把头扭向一边，却被他双手捧脸转了回来。
看南知意还是不配合，江亦桉不知从哪掏出一条丝带，轻轻遮住南知意的眼睛。
趁着南知意解下丝带的时候，他迅速将一条项链挂在中指上，掌心向下。
镶嵌着几百颗细小的深蓝宝石组成的玫瑰花悄然盛放。
“蓝玫瑰象征的永恒的爱，宝贝，我会永远爱你。”
江亦桉转头间，南知意看到他耳后的红痕，放肆且张扬。
南知意露出嘲弄的笑容，“那你耳后的红痕也代表永恒的爱吗？”
江亦桉心中一惊，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耳后，话语间满是害怕：“宝贝，你又想多了，都怪那该死的蚊子，这下老公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南知意扯起嘴角，他可真厉害，都不用眨眼，谎话就编出来了。
江亦桉说着想要帮南知意戴上项链，却被她一手接过，随手放进了茶几的抽屉。
“先不戴了，结婚再戴。”
江亦桉嘴角的笑容瞬间凝固，心下慌的厉害，她之前，明明最喜欢这些小玩意的。
南知意拿起茶几上精致的盒子，递给江亦桉，“我也送你个新婚礼物。”
江亦桉作势要打开，随即被南知意制止，“结婚当天再打开吧。”
江亦桉兴奋地点点头，将盒子放在了显眼的地方，还不忘和南知意道谢，“宝贝可真好！”
江亦桉拥着南知意，和她商量着：“宝贝，明天......我要出差，今晚就得走。”江亦桉的声音越来越低。
明天啊......
南知意看向墙上的日历，明天的日期上画了一个显眼的红圈，是妈妈的祭日。
“嗯，你走吧。”
她就这样答应了？
江亦桉心中慌的厉害，感觉有什么东西快要掌控不住，但一遍遍告诉自己，没事的，他们就快结婚了。
他匆匆收拾了行李，拖着行李箱，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天一早，南知意就出了门，带着一束小雏菊来到墓园。
她轻轻擦拭了墓碑上的灰尘，抱膝坐在旁边，“妈，是我让您失望了。”
“我轻信一个人，他负了我。”
她侧过头，恍惚间，感觉母亲还在她身旁，轻轻抚上了她的头，像小时候一样。
“还有三天，我就要结婚了，新郎不是他。”
“您放心，我绝不会重蹈覆辙。”
南知意握紧拳头，眉眼中带着坚定，“他给我带来的一切，我都会悉数奉还。”
话音刚落，手机提示音疯狂响起。
铺天盖地的消息在南知意的屏幕上炸开了花，“金婚纱最佳作品涉嫌抄袭！”


南知意起了个大早，赶往婚纱店，想要退掉婚纱。
却在看着店员递过来的婚纱时，鼻子一酸。
这件婚纱，江亦桉陪她设计了整整十天十夜。
可现在，他只会在她闺蜜的床上享受肉欲。
婚都不结了，这件婚纱也没什么存在的必要。
正想和店员说，店员却笑意盈盈的开了口，眼神中满是羡慕。
“南小姐，婚纱出成品了，您快看看，真是羡慕您，江先生对您可真好。”
南知意没接话，外人的眼里，他们是整个海市的模范夫妻，但其中滋味，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婚纱的防尘袋被拉开，白色的羽纱拼接着温柔的蕾丝倾泻而出，腰间点缀的粉钻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引得周围的顾客阵阵惊叹，
店员继续说着，语气惊叹。”真是太漂亮了，您不知道，江先生后面还单独来了好几趟，主动盯着婚纱的制作细节，提了好多意见，这上面的粉钻可都是最他亲手一颗颗挑的！“
南知意看着面前的婚纱神色波澜不惊，她顿了顿然后开口，
”这婚纱，我准备退......“
话还没说完，被门口清脆的风铃声打断。”退？退什么？“
门口，伴随着一阵冷风，江亦桉推开婚纱店门走了进来，神情紧张。
“乖宝，真对不起，我来晚了，是不是生气了？”
南知意摇了摇头。
看着南知意情绪不高，江亦桉一只手搂住南知意，另一只手还扬了扬手里的袋子。
“我错了，我还特意给你带了你最爱的蟹粉酥！很难买的！”
南知意只是淡淡回答，“没关系。”
江亦桉看着南知意毫无生气的脸怔愣了片刻，心里浮起一丝慌乱。
随后把目光聚焦在店员手中的婚纱，他惊呼：“这条婚纱可真好看！不枉我们一起花了那么长时间设计。”
“你不是期待这件婚纱很久了吗？快去试试。”
拗不过江亦桉的执着，南知意最终接过婚纱。
镜子前的她长发披肩，裙摆上的刺绣和珠片衬的人越发贵气，窈窕身形隐约可见。
南知意看着眼前的自己，眼角有些泛红，喉间哽咽。
一个月前，她还满心憧憬着自己穿上婚纱，和江亦桉一起步入婚礼殿堂的样子，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南知意垂眸，压下了心底翻滚的情绪，刚想回身找江亦桉，
却发现，男人不见了。
紧接着，她听到了角落的试衣间里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提着裙摆走到里间，地上的蟹粉酥碎屑吸引了她的目光。
试衣间里，熟悉的女声让南知意睁大了眼睛，
这是......裴青卿！她怎么会出现这里？


颁奖典礼现场，人声鼎沸。
这是南知意从事婚纱设计师以来第一次获奖。
主办方体贴地将两人的座位安排到了一起。
“让我们欢迎本次金婚纱最佳作品的获奖者，南知意，上台领奖。”
随着掌声响起，南知意拖着裙子，向台上走去。
主持人微笑朝南知意点头示意，拿起话筒询问，“知意最近也是喜事不断，听说你也快结婚了，在这里先恭喜你。”
“江先生是不是你的灵感来源呢？来和大家讲一讲这件婚纱背后的故事吧。”
工作人员将婚纱从台下推上来，全场的观众爆发出掌声。
南知意下意识看向观众席的位置，心中一凛。
裴青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会场，正坐在她刚刚的座位上，和江亦桉在耳语。
台下观众也有些不明所以，压低嗓音讨论起来。
“江小少旁边的女人是谁？怎么坐在嫂子的位置上了？”
“看起来两人关系挺熟，有说有笑的。”
“你们别瞎说了，那是嫂子的闺蜜，来和嫂子一起见证荣誉的。”
南知意接过话筒，清了清嗓子，“这件婚纱，名为血色婚纱，灵感不是来自江亦桉。”
“而是来自于我的母亲，我亲眼看着她因为父亲的暴力郁郁而终，失去生命。想以此来祭奠我的母亲。”
裴青卿在台下，正挑衅的看着她，她左手悄悄摸上了江亦桉的大腿。
南知意看着台下裴青卿的举动，继续说着，声音有些发抖。
“婚纱作为一个女孩最重要时刻的见证，象征着洁白、忠诚。但不是每段关系都能够白头偕老，我相信大部分的感情中都会存在很多插曲。”
此时，台下的裴青卿动作更为大胆，她挑起江亦桉的外衣，指尖伸了进去，撒娇似的开口：“这个奖，我也要！”
江亦桉的后背又挺拔了几分，呼吸变得沉重，他吞了下口水，眼神忽明忽暗，“明年的奖，安排给你。”
南知意在台上，刚刚的风光尽收眼底，她平稳住情绪，继续说着，眼眶泛红，手紧紧攥着话筒。
“如果有一天，我的女孩们，经历了背叛，伤害。我希望大家能够勇敢的放手，找回自己的人生轨迹。这也是我设计这件婚纱的意义。”
台下的掌声再次响起，她深深鞠了一躬，弯腰时藏起自嘲的嘴角。
她在台上以女人一生中最幸福的象征领奖，而他的未婚夫全程都没有给过她一个眼神，忙着和她的闺蜜在台下刺激的调情。
什么深情永不变，不过是些苍白的文字，早已过期。
他们要的只是片刻的新鲜，没什么意义。


她拿着奖杯准备下楼，却看到记者一窝蜂的涌向前方，闪光灯和话筒的簇拥里，是江亦桉和裴青卿。
江亦桉被记者拉住，“江小少几天后就要结婚了，请问有什么感想呢？”
江亦桉眸中闪过一丝不耐，随即正了正领带，面向镜头，“特别开心！我终于娶到了深爱多年的女孩！请大家都来捧场！”
话音刚落，另一个记者的话筒递了上来，“明年的金婚纱颁奖盛典，南小姐是否还会作为重点对象培养？”
想起刚刚对裴青卿的承诺，江亦桉的神色有些不自然，“知意很有天分，这些年她成长的很快。但明年，江氏集团会重点培养裴青卿。她将是金婚纱最佳作品设计师的有力争夺者！”
新鲜的面孔和名字涌入大众的视野，记者们炸开了锅，纷纷把自己手中的话筒递了上来，想争头条。
“裴女士，请问你和江氏是什么关系呢？江小少要重点培养你，请谈一下自己的看法。”
裴青卿朝着镜头微微一笑。
“我是知意的闺蜜，也是一名婚纱设计师，今天在此恭喜我的好姐妹获此殊荣。”
“我会向她学习，向她看齐，也谢谢江先生肯放下知意来栽培我。”她朝着江亦桉眨了眨眼睛，话里有话。
“明年，我一定能拿到这个奖杯，也能再一次站在江先生身边！”
南知意在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用力攥住拿着奖杯的手，奖杯的底座陷入手心的肉里，带出几丝血腥。
心脏蔓延着密密麻麻的刺痛。
她这么多年努力得到的东西，别人吹吹枕边风就得到了。
南知意不想再看，转身离开。
没过两分钟，裴青卿的消息再次弹出，“好姐妹，怎么走了？刚刚的好戏你还没有看完。”
后面还跟着一条链接。
链接里，是一段昏暗的视频
昏暗的环境中，两具肉体交缠，刻意压低的喘息声声入耳。
是裴青卿给南知意准备的专属直播链接。
即使有过心理准备，南知意还是被迎面而来的画面冲击到，她的呼吸猛地一窒，贝齿咬紧了下唇，眼眶中聚集的眼泪奔涌而下。
原来，他眉眼间的深情，都是演出来的。
原来，他和那些朝秦暮楚的人也没什么不同。
原来，只有我一个人沉浸在爱情的幻想里。
几秒钟后，她挣扎着录了几分钟的屏，按下了存档，转身拦了一辆出租车，眼角的泪痕被风吹干，抱着自己第一座婚纱奖杯回家。
她摸着自己的胸口，痛都痛不起来，空洞且没有实感。
既然要嫁给别人，那她就要将家里所有关于她的一切全部清除，除了一间空屋子，她什么都不会留给江亦桉。
她在家翻找了五个小时，才把自己的东西整理好，把能用上的按照钟宥礼提供的地址寄了过去。
而后，她又从榻榻米下翻出了一个超级大的盒子，上面积了一层灰，还贴了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阿意的心动世界”。
里面全是这些年江亦桉送她的礼物。
第一次表白时，他送她一个翡翠盆栽，希望她能给他一个机会。
第一次接吻时，他送她一支金钢笔，让她写下他需要注意的地方，承诺会尊重她，等她接受自己。
第一次求婚时，他送她一双水晶鞋，亲手为她穿上，希望她能够成为他的新娘。
......
南知意从上翻到下，仿佛又看了一遍自己走过的路。
她闭了闭眼，按下心中翻涌的情绪，长痛不如短痛，让这个房子里跟她有关所有的痕迹，在离开前的最后一秒，全部消失。
盖上盒盖，全都送给楼下收垃圾的老奶奶。
南知意拍了拍手上的灰，跟她说：“奶奶，这些您拿去卖，您再也不用收垃圾了。”
而她，也再不会收垃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