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陈余李国刚的女频言情小说《陈余李国刚的小说官道之强势崛起小说阅读》,由网络作家“洛下川”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变化?”蒋飞红若有所思,见陈余胸有成竹,也不再多劝。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陈余起身告辞,蒋飞红大大方方的送到门口,根本不怕外面来回走动的工作人员看到。对蒋飞红的突然示好,陈余并不意外。周乔将他从市纪委捞出来,又把举报自己的人送了进去,两人的关系昭然若揭。只凭这个,足以让蒋飞红改变立场。当然,纪委有严格的保密制度。像郑清平、董广军等还不知道周乔的存在,以为陈余之所以这么嚣张,仅仅因为巴结上胡正华而已。蒋飞红赢就赢在是纪委干部,市纪委同样有她的人脉,消息灵通,及时跟陈余结了份善缘。中午。在食堂排队买饭的时候,跟陈余打招呼的人明显多了起来。这就是权力的魅力。分管了计生口,手里握有实权,自然而然有人闻着味围过来。陈余面带微笑,跟每个人都点头...
“变化?”
蒋飞红若有所思,见陈余胸有成竹,也不再多劝。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陈余起身告辞,蒋飞红大大方方的送到门口,根本不怕外面来回走动的工作人员看到。
对蒋飞红的突然示好,陈余并不意外。
周乔将他从市纪委捞出来,又把举报自己的人送了进去,两人的关系昭然若揭。
只凭这个,足以让蒋飞红改变立场。
当然,纪委有严格的保密制度。
像郑清平、董广军等还不知道周乔的存在,以为陈余之所以这么嚣张,仅仅因为巴结上胡正华而已。
蒋飞红赢就赢在是纪委干部,市纪委同样有她的人脉,消息灵通,及时跟陈余结了份善缘。
中午。
在食堂排队买饭的时候,跟陈余打招呼的人明显多了起来。
这就是权力的魅力。
分管了计生口,手里握有实权,自然而然有人闻着味围过来。
陈余面带微笑,跟每个人都点头回应,并没有因为他们的前倨后恭而嗤之以鼻。
人性如此,何必深究?
端着饭盒,在大厅随便找位置坐下。
食堂倒是有三个小包,分别给书记、镇长、副书记和常务副镇长以及招待领导用,轮不到他。
计生站站长周丹风风火火的走进来,直奔陈余跟前。
有眼尖的立刻兴奋起来,碰碰埋头吃饭的同伴肩膀,低声道:“快看,有热闹了。”
“周丹?她怎么来了?”
“如果我没猜错,她来找陈镇长麻烦……”
“陈镇长得罪她了?”
“你是不是傻?她是帮某人出气呢……”
“哦哦,懂了懂了!”
周丹跟常务副镇长卫紫阳的暧昧关系,无论公开还是私下场合,早传的沸沸扬扬,根本不是秘密。
又有人啧啧道:“母老虎要发威啊,陈镇长危险了……”
“呵,瞧她这架势,难道想吃了陈镇长?”
“你说的是哪种吃法?”
“猥琐不猥琐?对,就你想的那种。”
“陈镇长又高又帅,估计看不上她……”
在众人热情期待之下,周丹也没让人失望,上去二话不说,抢过餐盘,啪的摔倒地上,指着陈余怒冲冲的道:“就是你抢了卫镇长的分管,还扬言要开除我的?陈余,你才来锦溪几年,敢把手伸到老娘的地盘?怎么着?就对我的东西感兴趣,要不我今天把衣裳脱了,让你摸摸爽一爽?”
无人注意的偏僻角落里,董广军露出解气的笑容。
周丹听到的开除的谣言,就是他授意手下添油加醋传出去的。
有胡正华当靠山怎么了?
在乡镇干,下面人不服你,有靠山也白搭。
胡正华堂堂常务副县长,还能帮着你跟周丹这样的泼妇计较?
陈余面沉如水,不见喜怒,指了指对面,道:“周姐,你先坐。”
周丹来之前料想过陈余或许会发火跟她争吵,或许会不理她拂袖而去,或许会向郑清平和赵紫阳告状,拿领导来压她。
不管哪种,她都准备了应付的办法。
反正女同志天然优势,跟你胡搅蛮缠起来,占据舆论上风,吃亏的永远是男人。
可没想到陈余不急不躁,选择了第四个选项,要跟她心平气和的谈。
“你让我坐,我就坐?你算个狗屁东西?”周丹一愣神,立刻反应过来。
她今天是要豁出去故意找麻烦,又不是真的打算找陈余解决问题。
有什么好谈的?
“陈余,你不让老娘活,老娘跟你拼了!”
说完准备扑上来抓陈余的脸。
一个副镇长,脸上被下属抓出了几道血口子,看他以后还有什么威信服众!
镇政府位于主干道的最东头,普普通通的院子,五层独栋小楼,看着寒酸,却已经是全镇最高最奢华的建筑了。
这会大门紧闭,乐虎喊几嗓子,没人回应,又按了按喇叭。
砰!
门卫老郑踹开门,慢悠悠的走出来,对地上吐了口浓痰,骂道:“急个球,等会能让尿憋死?”
乐虎从车窗伸出头,道:“老郑,嘴里不干不净的骂谁呢?”
“唉哟,这不是陈余的私人司机吗?”
老郑往车里随便看了一眼,天色太暗又隔着前挡风玻璃,没看到副驾驶座的陈余。
“陈余不是被纪委双规了吗?你大晚上的来单位干什么?我告诉你,要是丢了东西,你可负不起责任,哪来的赶紧滚哪去……”
老郑是镇长郑清平的同村亲戚,脾气臭嘴巴贱,向来喜欢狐假虎威,捧高踩低。
一般的工作人员就不提了,他敢指着脑门子骂,就是在平时,对陈余这个看起来没啥后台也没啥实权的副镇长同样的趾高气扬。
乐虎扭头看向陈余,见他闭目养神,立刻心领神会。
打开车门跳下去,直接飞起一脚,踹中老郑的胸口,笑道:“狗东西,老的连屎都吃不动的货,也配跟我呲牙?”
老郑蹬蹬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骄横惯了,强忍着疼,撑起上半身,叫嚣道:“我可是郑镇长的表叔……你敢打我?等着,看我不他妈整死你!”
“呵!”
乐虎过去又是一脚,揪住老郑的衣领左右开弓,啪啪啪的声音在夜色里分外动听。
“以前就经常刁难老子,懒得跟你计较。这次咱们新账老账一起算。”
老郑顷刻间肿成了猪头,撕心裂肺的喊道:“杀人了,陈余的司机杀人了!大家快出来,救命啊……救命啊……”
值夜班的锦溪镇专职副书记兼政法委员董广军匆忙跑出来查看,四楼五楼职工宿舍的窗户也呼啦啦的打开,探出几个黑压压的人头。
“住手!”董广军厉声呵斥:“乐师傅,你干什么?”
乐虎又给了老郑两耳光,这才松开他的衣领,道:“杀了你跟宰只狗没区别,但老子怕脏了手。今天吃这顿打,给你丫的长长记性,别他妈的总狗眼看人低!”
老郑萎靡在地,鼻青脸肿,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看上去真的跟死狗差不多。
董广军怒道:“无法无天!无法无天!”
乐虎仿佛刚看见董广军,道:“董书记,正好你来了,给我们评评理。老郑头一个门卫,做好他的本职工作就是了,竟敢诽谤副镇长被双规。造谣传谣,以下犯上,你说该打不该打?”
董广军气的脸色铁青,道:“昨天晚上市纪委和检察院的同志联合搜查了陈余的办公室,相关通报也发给了县委和镇里。事实俱在,算什么诽谤?陈余被双规,那是他党性不纯,立身不正,你跑镇政府撒什么野?我看你这同志,浑身的匪气,跟他简直一丘之貉,必须严惩!”
说完不等乐虎说话,回头冲着办公楼喊道:“有喘气的没有,赶紧给派出所打电话,就说有人在镇政府公然行凶打人,让刘所长马上过来……”
“董书记,这么大火气干什么?”
陈余走下来,道:“不过是乐师傅跟郑师傅发生点口角,就不必惊动派出所的同志了。如果真的追究责任,我看的清楚,是郑师傅先动的手。”
“陈余?”
董广军满眼的惊讶,陈余不是被纪委带走了吗?
听郑镇长的口风,陈余的性质十分严重,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出来了?
要是其他的官员,董广军或许还会考虑是不是别有缘故,或有钱或有权,摆平了麻烦。
可陈余太过平凡,档案里写着普通的农户子弟,这两年在锦溪镇完全不显山不显水,应该没什么背景。
难道是纪委搞错了?
压下心里的疑问,董广军道:“陈副镇长,我们又不是瞎子。郑师傅多大岁数,怎么可能跟乐虎动手,况且他的脸上还挂着伤……”
“董书记分管政法工作,见多识广,难道不知道验伤的时候不能只看表面?”
陈余指了指乐虎,道:“郑师傅只是皮外伤,但乐师傅头部遭受重击。这会头晕眼花、恶心呕吐,请公安介入也好,咱们去医院验验,该赔的赔,该判的判!”
乐虎赶紧抱着头,夸张的叫起来,道:“对对,我这会站都站不稳,头晕,恶心……我要求住院,验伤,告死他丫的狗东西……”
董广军气极反笑,道:“他奶奶的!陈余,你跟我耍无赖是吧?”
“我倒想跟你讲法治!”
陈余轻蔑看着他,道:“可问题是,你董书记这些年除了拍领导马屁,干过半件秉公执法的事吗?”
董广军愣住了,一直哭爹喊娘的老郑头愣住了,楼上看好戏的吃瓜群众们也全都愣住了。
在锦溪镇,除了说一不二的郑清平,就属董广军势大。
谁敢这么跟他说话?
陈余不搭理呆在当场的董广军,带着乐虎大摇大摆的往办公楼走去。
董广军火冒三丈,盯着陈余的背影,狞笑道:“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来几个人,送郑师傅去卫生所包扎。他奶奶的,给刘所长联系上没有?”
二楼。
最西边的办公室,窗户靠北,面积狭小,隔壁挨着厕所,终年不见阳光,自然分给镇里排名最后的陈余。
关上门,陈余从柜子里拿出包上好的明前茶,边冲泡边问道:“那件事办好了吧?”
他对衣食住行都不讲究,唯一的爱好是喝茶,所以会花钱从全国各地买茶叶,尤其喜欢君山银针。
“办好了!”
乐虎探手过去,趁陈余不备,从茶叶罐里捞了把银针塞进嘴里嚼起来。
陈余瞪着他。
“干吃减肥……”
陈余无语,道:“吃吧吃吧,要是事没办好,扣你两年工资。”
“嘿,我办事你放心,胡正华收到装着照片的档案袋,吓的屁滚尿流,保管照着纸条上的吩咐,今天乖乖的等在办公室哪里也不去。”
陈余泡好茶,拿起桌上的固定电话,打给常务副县长胡正华的办公室。
只响了一声,那边就接起来。
没有手机,BB机还没有大规模使用的年代,不管是找人,还是等人,必须提前约好,守着固定电话才行。
“喂,哪位?”
“胡县长,我是陈余。”
短暂的停顿后,胡正华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想讨好的却又想继续维持上位者尊严的尴尬,道:“是陈镇长啊,你现在在哪里?正好有些工作要跟你聊聊……”
陈余轻轻说了四个字:“爱梅诊所。”
周丹僵在原地,双手停在半空,看着陈余的表情仿佛见了厉鬼,颤声道:“你?你怎么……”
前不久,她跟卫紫阳的孩子就是在爱梅诊所偷偷找了个熟人给接生的。
这年头凡是超生的公职人员,一经查实,全部开除,没得商量。
更别说卫紫阳和她都有家庭,根本不敢去正规医院,更不敢走漏半点风声。
可陈余怎么知道的?
陈余露出温和的笑容,看上去没有任何的杀伤力,道:“别急,我知道很多事,包括你,包括赵镇长。所以呢,请周站长坐下来,咱们慢慢谈。”
周丹的眼里掠过深深的恐惧,手足无措的坐到对面,心里忐忑之极,生怕陈余突然大肆宣扬,把她拼命保护的这个秘密公之于众。
由于两人刻意压低嗓音,其他人在周丹准备动手时也远远的躲开,生怕牵连到自个,所以根本听不到说了什么。
只能看见气势汹汹的母老虎瞬间变成了乖巧的小猫咪,全都惊讶的合不拢嘴。
“咋的?我眼花了?”
“你没花,是周丹怂了!”
“怂?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周丹吗?她连计生委的金副主任都怼过,会怕陈镇长?”
“一物降一物,你没发现陈镇长很稳吗?”
“对,周丹咋咋呼呼的像小丑,陈镇长坐着没动弹,像山……”
“你还挺有文化。不过,这么一说,陈镇长确实牛啊……”
“一抬头,一伸手,一微笑,就把母老虎给驯服了,能不牛吗?”
周遭的议论丝毫没有影响陈余的情绪,还是淡然自若的模样,道:“周站长,先从你听到的谣言说起,你呢,事业在编,只要不违法犯罪,谁也没资格开除你,包括我。你仔细想想,我说的对不对?”
周丹点点头,她也是气晕了,没想到这一节。
“如果我猜的不错,你来找我之前,应该没有支会卫镇长,对不对?”
神了!
周丹再次点头。
“我可以明白告诉你,卫镇长对我接手计生工作,绝对没有任何意见。相反,他还会要求你大力支持我的工作。”
周丹犹豫了一下,又点了点头。
以她对卫紫阳的了解,绝不是这么心胸宽广的人。
可现在把柄握在陈余手里,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好了,既然误会解释清楚,周站长可以走了。”
周丹哀求道:“那,那个……”
陈余笑道:“别的事情,卫镇长知道该怎么做,不需要周站长担心。还有,走之前,麻烦周站长把地上的垃圾清理干净。镇里正在争创卫生单位,希望你以身作则。”
说完起身离去。
周丹呆坐一会,找后厨借了扫帚和拖把,顾不得众人奇怪的眼神,失魂落魄的清理完她掀翻到地上的饭菜,灰溜溜的离开食堂。
没多久,她跟卫紫阳在镇子东头密会。
听完事情经过,卫紫阳狠狠的拍了桌子,道:“肯定是董广军这杂碎出的坏招!他知道你的脾气,故意派人挑拨,想让我跟陈余结仇……”
周丹这才明白陈余没撒谎,卫紫阳果真不在意丢了计生口,疑惑道:“究竟怎么回事?”
卫紫阳叹了口气,道:“我也是刚知道,郑镇长得到确切消息,今年完不成计生任务的基层分管领导都有免职的风险,所以他提前把我摘出去,拿陈余来顶缸。”
周丹不以为然,道:“哪年不都这么说,也没见真的实施过……”
“今年不一样!从中央到省市,决心很大,一票否决啊,谁说话也不好使。”
清脆,尖锐。
那动静怎么形容呢?
像是寂静夏夜里的嘶嘶蝉鸣,又像是女人哀痛欲绝的愤懑哭喊。
谁也不知道究竟从哪里发出的声响,却偏偏如惊雷般炸在自己的耳边。
心跳静止,呼吸停滞,时间凝固!
震耳欲聋!
王宇宙啊啊大叫着双手抱头,如土拔鼠似的,努力把脑袋埋进泥土里,浑身瑟瑟发抖。
杨宗伟却如同死尸,呆滞的躺在地上,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而晏清竹的眸子里带着对这世间的无尽留恋,以及对生死未知的极度恐惧,剪刀决绝的刺向咽喉。
“晏主任,快住手!”
剪刀的刀尖入肉少许,嫣红的血流淌着,垂乱的青丝随风飘摇,那是月夜下最惊鸿的画面,有种破碎的凄美感。
晏清竹的手猛然停下,呆呆的望着眼前。
陈余正跨过倒在地上的尸体,大步向自己走来。
微弱的月光洒在他宽阔的肩头,然后骤然变得无比的明亮。
连带那一句呼喊,也像是从天堂降下的神圣救赎,把她从地狱拉回了人间。
在他身后,孙强的眉心破了大洞,脑浆子迸射四周,样子惨不忍睹。
乐虎耍魔术般收回手里的家伙什,旁人甚至都没看清他怎么出手的,神态平静,如同干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玩大黑星的时候,你丫的还穿开裆裤呢。下辈子记得长记性,千万别拿这玩意指着别人的头……哦,你这种败类,估计也没下辈子了!”
其他巡逻队员这才反应过来,花生米击中的不是乐虎,而是不可一世的孙强。
孙凹村土皇帝的二儿子,治安巡逻队的队长,路过的狗都得挨巴掌的村霸,看一眼小媳妇就会怀孕的恶魔。
就这么轻易的死在了眼前。
登时满院的哼哼唧唧变成了刮骨不吱声的硬汉,哪怕骨折的地方钻心的痛,也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比起命,这点痛算什么?
那可是敢杀孙强的主!
“你安全了,放轻松……对,什么也不用想,把剪刀给我……”
陈余担心晏清竹骤逢大难,会出现应激反应,语气尽量的放轻柔,一边走近,一边观察着她的神态,小心翼翼的夺掉剪刀。
晏清竹双腿一软,高度紧张的对峙让她的体力和精神消耗到了极致,此时此刻再也无法坚持,眼前发黑,身子直挺挺的往后倒去。
陈余急忙伸手,柔若无骨的纤细腰身入怀,仿佛从肌肤里发散出诱人的清香,差点激起男人最本能的反应。
可他顾不得仔细感受这份美妙,用手捂住晏清竹咽喉旁边的伤口,道:“你受伤了?我送你去医院……”
“一点小伤,不要紧……附近哪里可以打电话?”
晏清竹依靠在陈余的怀里,臀腿紧贴,彼此呼吸可闻。
此生第一次跟男人发生如此亲密的接触,尤其还是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可虚弱的没有半点力气,只能强忍着羞意,低声道:“我要把这里的事做个收尾,否则你们会有大麻烦……”
涉枪在后世可能是大麻烦,但在九十年代中期以前,全国各地泛滥的程度超乎后人的想象。
以至于地方上经常处理这种事,经验十足。
有些胆子大的官员,都用不着惊动上级机关,在县里就能把盖子给捂住。
晏清竹刚经历生死,首先想的是保全恩人,并非无情无义之辈。
这步险棋,下的不亏!
陈余哪会怕麻烦,他今晚就是来找麻烦的,道:“治伤要紧,我不……”
“不用解释,我明白的。”
晏清竹抬起头,这么近的距离,能够看到双眸里的冰雪正在慢慢的融化,恍如春日摇摆的绿柳,突然多了些许荡漾的和煦和柔软。
陈余懵了。
我还没说完,你明白啥啊明白?
晏清竹尘封多年的心,省城乃至燕京有多少青年才俊费尽心思也无法走近分毫。
可这一刻,似乎被陈余傻乎乎的样子击中,没敢和他继续对视,转过头去,看向院子里的乐虎。
“你们都过来……对,靠墙蹲成一排,手抱着头……”
“你娘的手抱头听不见?”
“哦,左手断了是吧?左手断了用右手……右手也断了?你娘,断了也不行,脑袋夹裤裆里,给我缩好了。”
“咋滴,嫌自己那玩意臭啊?你知道臭,还他妈的整天出来晃荡?”
“夹紧了!”
“身上藏的家伙全拿出来,不管刀还是棍,扔到手够不着的地方。谁敢糊弄事,别怪我送你下去陪你们老大!”
“我知道,有些人看着怂,其实混不吝,根本不怕死。说不定这会装孙子,正准备随时捅我一刀给你们老大报仇……”
“我告诉你们,趁早死了这条心!你们的小把戏,都是老子玩腻歪的!”
乐虎连恐带吓的将剩下所有人控制住,业务娴熟的不像是第一次。
尤其杀人之后的淡定从容,让人无法不怀疑他的真实职业。
晏清竹收回目光,毅然道:“你们快找地方躲一躲,最好先离开北湖别露面,等我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再联系你们。”
躲什么躲?
陈余打算跟她挑明身份,道:“晏主任,我其实是锦溪镇的……”
“我说过,不用解释!不管你以前干了什么,我相信都有不得已的苦衷。等这次事了,我会找合适的机会帮你们洗白身份。今后找个正当职业,好好生活……”
陈余终于恍然。
原来晏清竹把两人当成悍匪之流,或许还脑补了很多杀人越货、流窜逃亡的剧情。
这也怪不得晏清竹。
90年代悍匪辈出,哪个手上没有几十条人命?
她又是记者,消息灵通,对这些大案要案耳熟能详,由此产生联想,再正常不过。
陈余见她十分笃定,也懒得继续澄清。
作为苦主,人家要出头善后,自然有这个权利。
况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在方山县立足未稳,牵扯到杀人案里,保不准会给秦逸泼脏水的机会。
“好,听你的。”
留下乐虎在院子照顾王宇宙和杨宗伟,顺便看管那帮巡逻队员不许逃跑,陈余带着晏清竹前去镇上唯一一家有公用电话的烟酒专卖店。
这年头卖烟卖酒的都是当地能人,老板姓王,常年在外面做贸易,家里开了烟酒店给老婆和小姨子经营。
陈余敲开门,今晚值班的是老板娘,被打扰睡眠很不高兴,道:“谁啊?大晚上的叫魂呢?”
陈余摸出一张百元大钞递过去,道:“有急事打电话,钱不用找了。”
打两小时钱也花不完,老板娘眉开眼笑的放两人进了屋,拿出钥匙打开柜子上的铁匣子,里面放着红色的座机。
这年头固定电话是金贵东西,还真的有贼惦记。
陈余把老板娘拉到旁边闲聊,给晏清竹留出空间,以示不会偷听她的来历和背景。
晏清竹眼底掠过欣赏之色,这样的人物,该彪悍时彪悍,该细腻时细腻,却不知何故沦落草莽,实在可惜。
很快通话完毕,陈余跟老板娘打声招呼,两人离开烟酒店。
第二天上午十点,李国刚再次找陈余谈话。
负责记录的不是林雁,改由孟华负责。
“你说谢玉符曾多次发牢骚,能具体到时间地点吗?还有,谢玉符办公室的非法书籍,她自己完全否认,你有没有证据,能够证明她的购买途径?”
陈余笑了起来,道:“李主任忙活整夜,原来什么也查不出来,还得求我给你提供证据。这就奇了怪了,如果所有工作都让本本分分的举报人干了,纪委养着你,是为了供起来当吉祥物吗?”
你本分?
我看你都快要把李主任给吃了。
孟华停了笔,饶有兴致的看着陈余。
他就没见过在纪委也敢这么横的主,心里有些佩服。
“陈余!”
李国刚出离愤怒了,一把揪住陈余的衣领,道:“你他妈的别给脸不要脸,信不信我给你上手段?”
邱雁那个愣头青不在,孟华是自己人,既然陈余找死,他没必要继续忍耐。
在没有实时监控和各项法规制度严重匮乏的九十年代,很多时候,纪委办案的粗暴程度超乎想象,很多公安部门常用的手段也不是不能用起来。
“李国刚,你干什么!”
房门砰的打开,市纪委常务副书记迟斌带着七八个人走进来,为首那人气度不凡,两鬓微霜,尤其目光冷峻严厉,一看就很不好惹。
“迟书记,您怎么来了?我正在审问……”
“闭嘴!”
迟斌冲李国刚冷着脸训斥一声,走到桌前,脸上瞬间阴转多晴,笑道:“陈余同志,这位是省纪委常委、省委巡视办主任周乔,特地从省城赶过来,想找你问一些问题。”
为首那人走过来,和颜悦色的道:“陈余同志,我们接到举报,说新河市纪委有人违规约谈干部。至于是否属实,想必刚才的场景大家都看到了。你有什么委屈,稍后可以跟我提……”
听了周乔的话,李国刚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求救的眼神看向迟斌。
迟斌目不斜视,根本不搭理他。
你这条只知道听于缙中命令的狗,不趁机把你踩死,我白当这个常务副书记。
“不用稍后,正好迟书记也在,我当面提出来,说明心里没鬼。”
陈余站起揉揉脖子,故意把李国刚弄乱的衣领显露出来,道:“周主任,我举报新河市纪委滥用职权,仅凭道听途说,擅自会同检察部门搜查我的办公室。查无实据,还不放人,又擅自羁留我一夜。可还是不肯罢休,今天上午对我刑讯逼供。你们进来前,李国刚主任揪着衣领打了我两个耳光。现在我耳鸣恶心,可能得了严重的脑震荡,希望及时就医……”
恰好在孟华进屋通知他接受问询时,他就在窗户边看到周乔的座驾进了院子,所以掐着时间点,故意激怒李国刚动手。
房间内的气氛变得无比凝重,谁也没料到陈余会当众开炮,直接轰的是新河市纪委。
滥用职权?
刑讯逼供?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李国刚脸上,李国刚只觉得轰隆巨响,何止他妈的耳鸣,简直眼前发黑,差点站立不稳。
“周主任,迟书记,他胡说,他……他诬陷!我没有打他耳光……孟华可以作证,对,孟华,孟华!”
孟华同样被眼前的诡异局面给震住了,但他不是直接当事人,没李国刚那么慌乱,立刻猜出来陈余的背景不一般。
难怪敢那么横……
正在这时,陈余的目光扫过来,跟孟华视线对接,然后似乎轻笑了一下。
孟华的心口剧烈的跳动起来。
李国刚揪人衣领的行为可以理解成刑讯逼供,已经属于严重违纪,且被当场抓住,有没有打耳光其实并不重要。
仅凭着这条,如果追究,他的政治生命估计就得结束了。
而自己呢?
二十多岁,大好前途才刚刚开始。
是跟着李国刚一起陪葬,还是搏一搏,赌一把灿烂人生呢?
“陈余,别以为就你能颠倒黑白!纪委约谈,要求必须两人在场,就是防止你这样的败类对我们栽赃陷害!”
李国刚如溺水的人抓到救命稻草,喊了几声不停孟华说话,派过去拉着他的胳膊,眼睛还是死死的盯着陈余,叫嚣道:“孟华,你给大家说,我到底有没有打人?”
在他想来,原本没有的事,孟华又是跟了好几年的心腹,肯定会积极作证。
一旦作证,陈余的谎言无所遁形,还有辩解和翻盘的余地!
孟华左右看看,显得很是犹豫,最后似乎艰难的下定决心,道:“虽然李主任是我直属领导,但我受过的教育让我不能对组织撒谎。周主任,迟书记,李主任确实打了陈余同志几个耳光。我没能及时阻止,我愿意承担责任!”
而李国刚还在得意的喊:“大家听见没有?陈余他撒谎!他人品低劣!根本不配担任党员干部职务……啊?什么?”
尖利的喊叫声戛然而止!
像是慢镜头的回放,李国刚的视野里,能看到陈余的不屑,迟书记的愤怒,周主任的严肃,还有认识或不认识的同事们脸上露出的同情、不忍和幸灾乐祸,等等等等。
他扭过头,不相信的问道:“孟华,你说什么?”
孟华没敢看他的眼睛,畏畏缩缩的道:“李主任,当着这么多领导,我不敢隐瞒,你别怪我……”
“孟华,我对你不薄啊,你不能害我不能……!”
李国刚崩溃了,疯狂的摇晃着孟华的身子,这把迟斌气的不轻,当着省领导的面,简直丢光了新河纪委的脸。
“来人,把李主任带下去!”
立刻上来两个同事,连拉带劝的把李国刚给带走了。
周乔一言不发的看着这场闹剧结束,道:“迟书记,陈余可以离开了吧?”
“可以可以,昨晚约谈后,今天原是要送陈余同志回去的,没想到李国刚擅自……”
周乔打断迟斌的话,道:“新河市纪委目前存在的问题,后面省纪委和巡视办会派出调查组进行详尽的调查。请迟书记转告于缙中书记,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是是,我明白!”
迟斌忙不迭的答应,高兴坏了。
针对陈余的行动,是于缙中直接命令李国刚的第四纪检室全权负责,他这个常务副书记如同摆设。
嘿,没想到陈余跟周乔有关系,这次够于缙中喝一壶了!
“陈余,走吧!”
陈余跟在周乔身后,经过门外的邱雁身边时,放慢脚步,道:“周主任,昨晚李国刚就曾对我进行言语威胁,全靠这位邱雁同志顶住压力,坚持把他的一言一行记录在案,跟孟华同志一样,宁折不弯,让人敬佩。”
年轻靓丽的邱雁在人群里分外的惹人注目,周乔玩味的看了陈余一眼,道:“所以嘛,作为基层干部,你要对我们的纪检工作有信心。哪怕出了几只蛀虫,还有像邱雁、孟华这样讲原则有党性的好同志负重前行,不会让清清白白的干部受委屈。”
孟华激动的握紧了拳头,投名状果然没白投,能得到周乔这个评价,至少以后能在单位里站稳脚跟了。
邱雁也没料到陈余会突然提起自己,却还是大大方方的接受周乔的审视。
既没有扭捏的不知所措,也没有谄媚的欣喜若狂,管别人怎么想,她行得端坐得正,问心无悔。
周乔暗道一句好苗子,这份心性多历练历练,将来可以提拔使用。
走出友谊宾馆,陈余深吸口气,前世的悲惨命运从此刻彻底改变。
接下来,他不仅要复仇,还要活出更精彩的人生。
可是,从常务副镇长直接当书记,别说方山县,就是整个新河市也没有先例,概率几乎为零。
刚刚燃烧起来的情绪瞬间冷静下来,此时的陈余在卫紫阳眼里,还是以前那个我行我素、不懂政治、年轻气盛的愣头青。
“陈镇长,别的事太遥远,我觉得还是聊聊当下吧。周丹回去跟我说了,我狠狠教训了她一顿。你这边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开个条件,只要不过分,我保管给你办的圆圆满满……”
官场中人有时候最容易偏听偏信,君不见多人高官栽在只会变魔术的所谓的神棍手里,可很多时候,想让他们相信一件必然会发生的事,又是千难万难。
陈余知道,空口白话,不可能让紫阳现在就相信他,笑道:“条件很简单,如果过几天,我说的事全部应验,希望卫书记今后多多支持我的工作。咱们同心同德,不要重演以前几任书记镇长互相较劲的局面,力争在短时间内将锦溪镇的经济搞上去。”
卫紫阳张张嘴,心想我得说点什么,不能任由你吹牛逼。
但卫书记这三个字,听在耳朵里如闻仙乐,浑身轻飘飘的,无论如何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这……等以后再说吧……”
“卫镇长,其实我看你老兄很对脾气,要是不嫌弃,私底下咱们兄弟相称……”
“这……这也等以后再说吧……”
卫紫阳这顿饭吃的浑身不自在,不是陈余掌握了他的死穴后,给了他多大的威胁和压力,而是他能从聊天中感受到陈余似乎真的对他没有恶意,甚至时不时的还表现出某些不合时宜的亲近跟熟络。
呃……
我知道我长得很帅,对女人吸引力极大。
可我没想过还能吸引男人……
有了这层误会,卫紫阳在坐卧不安中熬到了饭局结束,忙不迭的送陈余到面包车边上,婉拒他的同车邀请,道:“我今晚不回镇里,陈镇长路上小心。”
目送面包车远去,他长长出了口气,站在门口等了十几分钟,周丹开着红色的富康轿车停在路边。
“谈的咋样?陈余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了?”
过分?
他想让我当书记,是挺过分的……
卫紫阳揉揉眉心,疲惫的道:“暂时出不了岔子,陈余对我有所求,不会搞的鱼死网破。但是……”
周丹心里发紧,目不转睛的盯着卫紫阳,道:“嗯?”
“但他这个人吧,好高骛远,满嘴跑火车,我觉得不靠谱,再等等看吧……”
“等等?”
“对,等等,看看事情究竟会往哪个方向发展……”
“你怎么跟陈余吃了顿饭,变的神神叨叨的?能不能说的明白点?”
卫紫阳苦笑,他自己都迷糊了,怎么跟周丹说明白?
陈余当然不是对卫紫阳这位三十多岁的叔圈天菜抱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主要因为前世里的他,跟卫紫阳还有一段奇妙的故事。
那是他黯然出国之后,没过几年,竟跟出逃的卫紫阳意外重逢。
一个是把人生过的一塌糊涂,沉沦浊世的倒霉蛋,一个是刚当上县长没多久,就被某个大案子波及,最后携款出逃的大贪官。
完全不搭的两人,却在异国他乡,由于锦溪镇这段共同的经历,奇妙的混在了一起。
也是从卫紫阳口中,他得知自己被纪委带走后锦溪乃至方山发生的各种各样的事。
比如他跟周丹的私生子,比如胡正华跟刘丽的情人关系,再比如……很多很多在几年后陆续被揭露被曝光被抓获的隐秘,就这么灌输进了陈余的记忆里。
风如拔山怒,雨如决河倾。
夏秋之际,新河市很少有这么大的雨。
陈余站在洗手间的窗前,目光泠然,默默的眺望着夜色。
咚!咚!
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谁啊?”
“你好,我们是新河市纪委,找陈余同志了解一些情况。”
“哦,请进吧。”
开门的人,是陈余的妻子谢玉符,现任新河市商务局办公室副主任。
“陈余在洗漱,我去叫他。你们随意坐。”
“好的,麻烦谢主任了。”
陈余听着妻子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转身回到洗手台边,镜子里倒映的眼神冷漠又可怕。
就在三天前,他重生了。
而今晚的雨夜,彻底改变了他前世的人生轨迹。
身为新河市方山县锦溪镇的副镇长,被妻子谢玉符实名举报私藏境外的非法书籍。
纪委调查后确认情节严重,虽然经过家族努力拯救,免于刑事处罚,但被开除公职、党籍,前程毁于一旦。
陈余心灰意冷,远赴国外,自暴自弃的染上了各种恶习,整日浑浑噩噩,人不人鬼不鬼,直到某次醉酒溺水,重生到了二十多年前。
“陈余,纪委的同志找你了解情况,尽快出来一下。”
谢玉符的语气十分平静,哪里像是恩爱的妻子面对丈夫被纪委调查该有的态度?
陈余痛恨上辈子让恋爱脑蒙蔽了心智,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没有想明白,傻乎乎的被这个女人玩弄于股掌而不自知。
用力的拍拍脸颊,反正这三天时间,该安排的都已经安排好了。
接下来就要跟谢玉符以及她背后的那个人,慢慢的算账!
转身拉开玻璃门,陈余不耐烦的道:“市纪委找我干什么?”
谢玉符愣了愣,似乎没想到陈余会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皱眉道:“找的是你,我怎么知道?”
“你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
陈余看着眼前这个容貌绝美的女人,黑色真丝睡衣包裹着纤细的腰身,微微敞开的分叉,露出笔直浑圆的光洁玉腿,清润的眉眼超凡脱俗,透着拒人万里之外的骄傲和冰霜。
也只有他知道,谢玉符在床上会是多么的反差。
从大三相识、大四恋爱,再到结婚的这两年,两人解锁了各种姿势,谢玉符每次的欲拒还迎却又能满足男人的所有幻想,让他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可现在,陈余只觉得恶心。
“陈余,你发什么疯?”
谢玉符压低嗓音,慵懒里透着淡淡的妩媚,道:“纪委的人在下面,你想吵架,等安全回来再吵吧……”
“安全回来?”
陈余突然伸手,捏住谢玉符的下巴,凝视着她的眼睛。
这次终于从那墨色的眸子里看到了些许不寻常的慌乱。
“你知道,我不一定能安全回来,对不对?好,很好!”
说完不等谢玉符有反应,陈余跟客厅里纪委同志打声招呼,随着他们离开。
谢玉符呆呆的站在那,看着陈余的背影消失,随着大门砰的合拢,突然有些双腿酸软,按住墙壁,苍白的指尖霎时褪尽了血色。
市郊。
友谊宾馆。
“陈余同志,我是市纪委第四纪检室主任李国刚,现代表组织正式找你谈话。希望你不要有侥幸和对抗心理,如实回答问题,听清楚了吗?”
屋子外电闪雷鸣,雨越下越大。
陈余怎能忘记李国刚?
作为今晚这场阴谋的主要参与者之一,就是这个人在审讯中一步步的诱导和逼迫,把自己推向无法回头的深渊。
“听清楚了!”
“请简述一下你的个人情况。”
“我叫陈余,籍贯燕京,毕业于燕京大学,已婚,1990年三月参加北湖省选调考试,分配到方山县锦溪镇担任副镇长……”
1990年,也就是去年,全国选调生考试在中断四年后又再次重启。
中央决定从部分高校的优秀应届毕业生里选调一批人到市、县、乡镇单位或企业工作。
经过两年的基层锻炼,凡通过考核评议的,将优先补充到地级以上党政机关担任领导干部职务。
也就是说,像陈余这样的名校大学生,只要通过选调考试,进单位就是副科。
两年后不出意外,至少也是市直机关的实职正科,破格提拔副处也不是不可能。
这比后世选调生升迁快的多。
毕竟时代不同,九十年代初期,那是什么社会舆论?
满大街宣扬的是造某某弹不如卖茶叶蛋,打破铁饭碗,一切向钱看。
甚至很多人主动辞去公职,下海创业。
而大学生毕业后首选去处,也是各大企业,公务员并不吃香。
等陈余介绍完个人情况,李国刚严肃的道:“知道为什么找你谈话吗?”
陈余摇摇头,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啪!
李国刚猛的拍下桌子,厉声道:“陈余同志,今晚找你谈话的目的,是为了教育和挽救,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只有跟组织交心,才能避免更严重的后果!请你端正态度!”
陈余耸耸肩,道:“李主任,该问的你问,我一定本着对组织忠诚的态度据实回答。但是,针对李主任的工作,该提的意见我也要提……”
刚才的生气发火,只是假象,也是纪委常用的手段。
但听到陈余这番话,李国刚真的被气笑了,双手抱胸,道:“好啊,你提,我听听陈副镇长对我们纪委的工作有什么意见!”
陈余用词十分严谨,笑道:“我对纪委可没意见,我只是对李主任的工作态度有意见。瞧瞧,拍桌子耍威风,吹胡子瞪眼睛,你是对待同志还是对待犯人?既然这样,我跟你交哪门子的心?”
坐在李国刚旁边负责记录的漂亮女工作人员吃惊的抬头,在纪委的一亩三分地上,不管在外面多么的威风,只要被带到这,谁不是耗子见了猫似的战战兢兢,哪里遇到过这么横的副镇长?
李国刚被彻底激怒,身子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面,逼近陈余,气场极盛,道:“你不会以为,还能出去继续当副镇长,作威作福吧?我告诉你,别做梦了!”
刚撂完狠话,余光却看到旁边还在刷刷刷的不停记录,眼皮子跳了跳,训斥道:“邱雁,这些不用记……”
“啊?真这么严?”
周丹拍了拍肥硕的胸口,道:“幸好这些年没少给郑镇长送钱,关键时候,还知道拉你一把……哎,不对,那我呢?我咋办?”
卫紫阳赶紧安抚,道:“我去县里活动活动,看能不能把你调到计生委去。反正镇里的工作难做,不如去委办坐办公室,当个闲差……”
周丹稍稍安心,转头又问道:“郑镇长拿陈余顶缸,就因为他的司机打了老郑头?”
“这只是诱因!”
卫紫阳低声道:“锦溪四个副镇长,只有陈余没有给郑镇长送过钱。就算没有打架这回事,他也是顶缸的最好人选。照镇长的意思,我们非但不能拖陈余后腿,还得大力支持他的工作……”
“为什么?”
“别让他产生畏难情绪,找借口撂挑子不干。还要避免年底评估时,他给上面反映说工作受到我们的阻力,推卸自己责任……”
周丹愤然道:“既然都盘算好了,董广军那牲口挑拨我干吗?这样一闹,不正好给陈余找到借口了吗?”
“哼,年底老书记退休,不出意外,郑镇长会接任当书记。空出来镇长的位子,只有董广军跟我有资格竞争。他这么干,一是要坏我的口碑,让大家觉得我心胸狭窄,还没本事,只敢找你这妇道人家出头;二是让陈余记恨我,最好我们两个斗得两败俱伤,他好渔翁得利……”
见周丹还是迷惑不解,卫紫阳解释道:“陈余不知怎么攀上了胡正华的高枝,连郑镇长对付他也只敢用阴招,这背后水深的很。你啊,有时间也多关心关心单位的事,天天面都不露,底下人意见很大……”
听卫紫阳埋怨,周丹顿时不依,嚷嚷道:“好啊,我天天来单位报到,你请假去县城奶孩子?”
卫紫阳不悦道:“小点声,说什么胡话……”
“胡话?当初要不是你跪地求我,我会冒着身败名裂的危险给你生这个儿子?你说老卫家三代单传,老婆肚子不争气,只生了一个闺女,可怜要绝后……”
她越哭越伤心,鼻子一把泪一把,又是跺脚,又是摔杯子,母老虎风范尽显无疑。
“亏的我不显怀,冬天衣服又穿得厚,遮遮掩掩的没被人发现。可还不是天天挺着大肚子,各村各组去抓计生?那次王庄村,我凌晨三点掉进路边的沟渠里,见红了也不敢跟人说,自己偷偷跑到小诊所吃药打针……我怪过你一句没有?”
卫紫阳本来有些生气,听她诉苦,顿时心疼坏了,赶忙搂住周丹,宽慰道:“我的错,别哭了,别哭了……这不是话赶话,赶上火了吗,我不是针对你……”
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周丹抹着泪,道:“现在怎么办?陈余知道孩子的事,肯定用这个要挟咱们……”
卫紫阳对此也感到头疼,他俩的孩子,牵扯的不仅仅是超生,还有婚外,还是上下级,曝光就是死,谁也救不了。
“他今天没揭穿,那就不会揭穿。晚上我去找他谈谈,只要胃口不大,无非是各取所需。实在不行,把孩子送的远远的……”
“你敢!”
周丹如同被摸了屁股的老虎,双眼射出凶狠的光,道:“卫紫阳,孩子生出来没名分,已经够可怜了。要是让你害的离开我身边,信不信我跟你拼命?”
“小丹,你也不想因为这孩子,连累咱俩丢掉工作吧?”
“卫紫阳,你个没良心的狗东西!”
周丹疯了似的扑过来。
“别抓脸!好好,听你的,不送就不送……唉哟!”
“狗屁长辈,我大不了你几岁。快点说,你跟那姓谢的女人到底怎么了?”
陈启后作为陈老爷子晚年生的最后一个儿子,年龄不大,辈分很高,里里外外被几个哥哥姐姐宠着,养成了混不吝的性子。
年仅三十,就在国家计委的经贸司担任国际合作处的处长,仕途得意。
可他跟陈家第三代子弟都不太对付,偏偏喜欢方正君子般的陈余,时不时的找机会逗弄一番,叔侄感情相当的牢靠。
陈余没办法,又把告诉周乔的那番话重复一遍。
如果可能,这是他最后一次跟人讲述被绿的事。
又他妈的不是暴露狂,谁稀罕把自己的隐私一次次的说给别人听?
陈启后爆发出尖锐的鹅叫声,上气不接下气,简直笑成了傻子。
陈余礼貌的移开电话听筒,两分钟后,那边动静渐消,平静的道:“笑够了吧?我问你,怎么才能让爷爷消气,提供陈系的资源助我?”
“哈,小余,你不是最烦官场那些蝇营狗苟吗?之前算是为了谢玉符,勉为其难的参加选调,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当什么副镇长。现在想通了?准备跟你那些哥哥姐姐们竞争接班?”
“九叔!”
“好好好,说正经的,想让爷爷消气,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你乖乖的回京,跟齐家那丫头完婚!”
“不可能!”
陈余刚从婚姻的泥沼里跳出来,准备过几天就跟谢玉符协议离婚,哪会蠢的这么快又被婚姻套上枷锁?
“你小子别不知好歹,齐家那丫头我见过,人品样貌品性都无可挑剔,配你小子绰绰有余。怎么着?对姓谢的女人旧情未了?还想着回头吃草呢?”
“没有!我让周叔把案子接过去,对谢玉符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宁重勿轻!”
“好!”
陈启后击掌大赞,道:“你能这样想,才不枉费姓了这个陈字。我早说过,你心地太善,人又温润,一定会吃大亏。”
“为什么?因为放在平常人家,善良温润是好事。可放在陈家,周遭虎狼环伺,狠起来尚且会有被吞掉的危险,何况公开暴露自己的软肋?”
“谢玉符的背叛,如果让你大彻大悟,我还要代表陈家谢谢她呢……”
陈余知道前世里的自己确实过于天真,作为陈家的一份子,出生那天就注定生活在激流和旋涡之中。
退让和躲避都不是办法,唯有永远的前进,才能保全自己,保全家人,保全理想和未来!
“我懂!”陈余声音凝重了起来,道:“九叔,放心吧,我知道今后该怎么做,但不包括拿婚姻去做交易。”
“小余,很多时候,想要得到,必须失去。跟陈齐两家的政治资源比起来,爱情,一文不值……”
陈余微微笑道:“爱情不值钱,但我的自由很值钱。九叔,你告诉老爷子,我什么都要,但我什么都不想失去!”
陈启后短暂的停顿后,再次爆发出尖锐的鹅叫声,道:“好好好,这就是九叔最喜欢你小子的原因!等我消息,过两天给你电话。打家里,还是单位?”
“单位!市里的那个家,我不会回去了……”
那还叫家吗?
无处不在的回忆,无处不在的味道,让陈余想想都感觉要吐出来。
挂了电话,老板看看时间,幸福的笑道:“一共八块,再补三块。”
陈余肉疼的摸出三块钱,没手机没网络的年代,靠着固话的天价通讯费,不知道发了多少人。
回头走到金杯面包车旁,拉开副驾坐进去,陈余疲惫的闭上眼睛,道:“虎哥,去单位。”
司机调转车头,驶出市区,直奔锦溪镇。
从市里到方山县再到锦溪镇,这条颠簸的破路陈余两年来往返走了不知道多少次。
只因谢玉符一个人待在市区的家里会觉得孤单,为此他还特意买了这辆二手面包车,每天早上五六点出发,晚上七八点回家,风雨无阻。
只是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单方面的付出比草都贱,舔狗不得好死。
……
车窗外低矮的山陵起伏,仅容两辆车并排而行的崎岖土路边是几米高的近乎垂直的悬崖。
滂沱的青烟江拍岸湍急,飞溅的水花加重了路况的泥泞。
时不时的遇到有人伸手拦车,却被乐虎无视,然后对着远去的车屁股大声咒骂。
“虎哥,这两天辛苦你了……”
司机名叫乐虎,三十五岁,特种侦查兵出身,参加过对南猴子的战争,尸山血海里熬磨过的牛逼人物。
要不是长的实在潦草,妥妥都市龙王归来主角。
但现实就是现实,再牛逼的人转业后也得面对现实的种种困扰,乐虎为家人出头不慎打死了人,被陈余父亲偶然救下,收在身边十余年。
他从小看着陈余长大,两人亦师亦友。
去年陈余被逐出京,陈父到底没陈老爷子那么心狠,偷偷把乐虎派给陈余当保镖,跟他千里迢迢来到锦溪镇,贴身保护周全。
重生后,陈余先让乐虎去办公室找到被谢玉符藏起来的非法书籍,然后于昨晚择机转移到了谢玉符的办公室。
接着又给陈启后打电话,让他派人赶到保姆的老家,控制对方儿子作为筹码,逼其反水,对纪委说明真相。
至于农技中心主任何超,则是通过周乔,秘密联系方山县纪委里信得过的人,抓到他贪污农业推广资金的证据。
外面传言,纪委的小抽屉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各级官员的举报材料!
“不辛苦!”
乐虎总是吊儿郎当的样子,嘴巴叼着一颗从来不曾点燃的红梅牌香烟,眉梢眼角挂着玩世不恭的坏笑,配上无限接近负分的颜值,猥琐的劲就别提了。
也是因为这样,谢玉符对他素来不喜,乐虎也从不给谢玉符好脸色。
“要我说,这些杂碎敢害你,咱一个也别放过,全抓起来腌了泡酒……”
陈余淡淡的道:“都是些腐肉烂骨,浪费酒干吗?直接吊路灯不就好了?”
“咦?”
察觉到陈余状态有异,乐虎眼神骤然冷厉起来,似乎被激怒的猛虎要择人而噬,道:“昨晚没吃亏吧?”
“没吃亏!”
突然想起邱雁那傲人的圆润和摩擦的触感,陈余若无其事的道:“就是被纪委一个女工作人员用反擒拿按在墙上,胳膊差点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