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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NA的秘密小说结局 连载
DNA的秘密小说结局 橙色海鸥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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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色海鸥

    男女主角分别是姚邈欧阳的其他类型小说《DNA的秘密小说结局》,由网络作家“橙色海鸥”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始料未及其实这个问题在唐志海和黄芩第一次来访后,姚邈就在心中划下了大大的问号。此情此景之下,这个问题被抛出来,能引起多大的尴尬是姚邈没有料到的。黄芩和唐志海略带紧张的相互对视了一眼后,黄芩低下了头。一旁的唐志海想鼓起勇气正视姚邈的眼睛,但是最终放弃后一边游离着目光一边说道:“姚邈,是这样啊,当时你妈妈生你的时候,我俩还没有大学毕业,那个时候你知道的呀,没有现在这么人性化,大学期间生孩子是违反校规的,所以呢,我们把你寄养在一个约莫五十岁的阿姨身边,后来这个阿姨带着你不告而别,我们就失去了你的音讯,从那以后我们就一直在找你,直到今天我们才得以团圆。”姚邈微微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后又问:“这个阿姨叫什么名字?是青岛本地人么?她为什么要不告而...

章节试读

始料未及
其实这个问题在唐志海和黄芩第一次来访后,姚邈就在心中划下了大大的问号。此情此景之下,这个问题被抛出来,能引起多大的尴尬是姚邈没有料到的。
黄芩和唐志海略带紧张的相互对视了一眼后,黄芩低下了头。
一旁的唐志海想鼓起勇气正视姚邈的眼睛,但是最终放弃后一边游离着目光一边说道:“姚邈,是这样啊,当时你妈妈生你的时候,我俩还没有大学毕业,那个时候你知道的呀,没有现在这么人性化,大学期间生孩子是违反校规的,所以呢,我们把你寄养在一个约莫五十岁的阿姨身边,后来这个阿姨带着你不告而别,我们就失去了你的音讯,从那以后我们就一直在找你,直到今天我们才得以团圆。”
姚邈微微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后又问:“这个阿姨叫什么名字?是青岛本地人么?她为什么要不告而别呢?”
唐志海用手摸了摸太阳穴又清了清嗓子,黄芩赶紧接话:“这个阿姨姓杨,叫杨慧,不是青岛本地人,她无儿无女,我们想她可能是想把你据为己有所以才一走了之的。”
“你们上次给我看的资料上显示,我是在五个月大的时候被我现在的父母收养的,也就是说我在五个月大之前就到福利院了,那这个阿姨并没有养我多久,你们有问过她原因吗?”
这时服务员从外边敲门后微笑着进来,送来了茶,可以看出唐志海和黄芩紧张的情绪才得以片刻缓解。
服务员为在座三位十分礼貌的斟好茶后退出了房间,唐志海不顾茶水的温度端起来就准备喝,把自己烫的一哆嗦。
而这时黄芩已经恢复了常态,她微笑着看向近在咫尺的姚邈耐心解释道:“邈邈,我们如果一早知道你在福利院,早就把你接回来了,但是我们一直在找这个杨慧的音讯,也托人去了很多地方打听,直到去年才得知她早就去世了。所以才开始寻找你的音讯,谁能想到原来我们一直都在一个城市,这么多年,也许我们曾经无数次擦肩而过,却无法相认,唉。”
面对黄芩表现出来的失落,姚邈有些感动。无论如何,也许在自己成长的过程中,黄芩和唐志海确实因为寻找自己付出了很多的心力和情感,虽然此刻她无法感同身受,但是换做任何一个旁观者,也理应给予同情。
手捧茶杯闻着茉莉花的茶香味,姚邈可以感受到自己一直紧绷的内心开始松动。甚至面前一直表现出急躁和高高在上的唐志海此刻在她眼里,形象似乎也开始软化下来。
姚邈是一个拥有柔软内心的人,黄芩和唐志海从姚邈此刻的表情上能看出来,刚才的一番话已经得到了姚邈的理解和体谅,二人心中如释重负。
“那你们…….”姚邈停顿了片刻,用温柔的语气接着说:“那…….爸爸妈妈你们还有别的孩子么?”
让姚邈始料未及的是,这个问题让黄芩和唐志海毫无征兆的齐齐红了眼眶,黄芩匆忙从茶桌上拽过两张面纸,掩住了眼睛开始啜泣起来,而唐志海则深深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边看向远方,姚邈从他的背影感受到一股莫大的悲哀。一时之间姚邈有些慌乱,不知自己刚才说错了什么。
“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对不起!”姚邈放下茶杯身体往前关切道。
“姚邈,你有过一个弟弟,叫唐明,非常优秀的一个人,也是咱们这个家族的骄傲,可是,可是…..”唐志海悲痛的说道:“前年他和人去探险,出了事故,人已经走了,快一年半了。”
“啊?”姚邈大为震惊,整个人愣住,好半天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个素未谋面的手足已经离开的消息,让她内心沉重起来。
见对面的黄芩在痛哭中难以自拔,姚邈站起身来到她身边扶着黄芩的肩膀不断的安慰对方。
黄芩一边啜泣一边顺势倒在姚邈的肩膀上,哭着说:“邈邈啊,你要是见过你弟弟,你就知道他有多好了,你爷爷是把他当接班人培养的呀,老天呐,你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姚邈一句合适的安慰都找不出来,因为什么语言在这个时候都太苍白,姚邈只能用双手紧紧的搂住自己的亲生母亲黄芩,试图给她安慰。在窗边一直没有回身的唐志海,也在默默的擦拭眼泪。之前姚邈对这对夫妻的芥蒂,在这一刻都释然了。
黄芩在用掉十多张面纸后逐渐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她起身到卫生间洗了脸补了妆,再次坐在姚邈身边时,已基本恢复了贵妇的妆容和仪态,不过眉宇间依然保留着认命的悲凉。
唐志海也坐在原来姚邈的位置上,并把自己和姚邈的茶杯互换了过来,好让姚邈更方便的陪着仍处于悲伤中的黄芩。
窗外汇泉湾西边方向的落日,开始披着红霞用最柔和的色彩预告夜幕的降临,姚邈内心开始希望自己能做点什么给这二人以安慰。
唐志海靠在沙发内,双手交叉,放在翘起的二郎腿上,意味深长的说道:“姚邈,唐明的事我们原本打算以后告诉你的,但是你今天既然问了,知道了也没什么,这一年多,对我和你妈妈来说是很难熬的,希望你理解。”
姚邈认真的点点头。
唐志海继续说:“我和你妈妈找了你这么多年,今天终于得以相认,但是这不是终点,而是我们的起点。姚邈,我们还有很多的事需要做,需要你帮助我们。”
姚邈听到这里,心中开始浮现大大的问号,除了给这两位老人以情感安慰,她实在想不出来自己还能帮助到对方什么。她扭头看了看一直被自己搂住肩膀的黄芩,发现对方已经恢复了平静,刚才那份眉宇间的悲凉不知何时已经被深深的隐藏了起来。
“晴王集团你听说过么?”唐志海一边拿茶杯一边问姚邈。
青岛本地人没有不知道晴王集团的,姚邈自然也知道。这个创建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日化外贸企业,是青岛的纳税大户,并在二十世纪末和二十一世纪初引领了全国的时尚消费趋势,主营业务是日化、贸易等。
在外贸形势最好的二十一世纪初,青岛本地外贸学子,都以能到晴王集团就职为荣。蜡烛香薰和化妆品是晴王的拳头产业,不但是国内此类产品的头部,在国外也占据着稳固的市场份额。
青岛的产业扶持这些年发生了很大的结构变化,但是晴王集团的发展势头依然是大多数生产型出口企业所望尘莫及的。
“我知道。”姚邈点点头说。
“这是我们唐家的产业。你爸爸是晴王集团的总裁。”
在唐志海和黄芩期待的眼神中,姚邈只淡淡的答了一个字:“哦。”
唐志海表情凝重,接着说:“姚邈,既然你的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你是我们的孩子,所以,我们想跟你商量几件事。第一,你的姓最好改过来,跟我姓唐。第二,你最好进入晴王集团就职,一开始你肯定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不过不要紧,我会找人手把手的教你。你的住处和生活方方面面我给你重新安排。第三,最重要的一点是,我要带你去见爷爷,一定要想办法给爷爷留下好的印象,爷爷对后代看的特别重。”
在唐志海和黄芩期许的眼神中,姚邈把刚才一直扶在黄芩肩头的手收了回来。姚邈双手交叉,目光直视自己茶杯里一朵朵绽放的茉莉花,话还没有出口,但是拒绝的态度已经从肢体语言中表现出来。
见姚邈不说话,黄芩将自己的手再次扶住姚邈的胳膊说:“邈邈,我知道你突然听到我和你爸爸的这些要求,可能一时下不了决心,不要紧,我们给你时间充分考虑。从我们的角度说,我们渴望你能全身心回归自己的家庭和咱们这个家族,这不单单是为了我们,也是为了你。给别人干和给自己干完全是两码事,我相信你能明白这两者在本质上的区别。”
“是呀。”唐志海赞同道:“你现在在鉴定所一个月能挣多少钱?有没有一万?晴王集团最普通的制单员一个月都不止这些钱,你那份工作真的没多大意思。”
姚邈心中才刚刚建立起来对唐志海的好感,因着唐志海的这句话又冲淡不少。姚邈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爸…...爸爸,妈妈,是这样,你们的意思我能理解。你们说的事并不需要我考虑太长时间。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们答复。”
唐志海从沙发里兴奋的坐起身来,和黄芩一起望着姚邈,目光焦灼。
“关于改姓这件事,我个人觉得目前还不用特别着急。我做姚思远的女儿已经做了三十年,他养育了我这么多年,我改姓是对他的不尊重。况且我这个名字用了这么多年,我的学历、社保、身份证这一整套改起来挺麻烦的,这与学龄儿童不太一样。
既然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已经确定了,以后我们就和亲人一样来往就挺好的,我也会尽可能的多陪伴你们,与你们所说的家族成员来往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第二,关于换工作这件事,我的想法是维持现状。”
听到这里,唐志海刚才挺直的身体又带着失望和不满坐了下去。

丁燕来访
富丽堂皇的大床上,忧心忡忡的唐志海和黄芩倚靠在一起,已经感觉到危机正在一步一步的向他们逼近。
原本唐志峰的家族地位远远不及他们,他们占据着长子唐志海、长孙唐明的核心位置,而且晴王集团的核心业务投资公司和产业链的双重把控一直在唐志海手里,但是自从唐明出事以后,唐志峰用最快的速度安排女儿结婚怀孕,并在今年春天唐森昱生日当天宣布,唐志峰那两个即将出生的外孙将要姓唐。
从父亲唐森昱生日当天发自内心的欢欣鼓舞中,唐志海已感受到危机四伏。明明唐森昱逐渐从失去唐明的痛苦中走了出来,但是对唐志海而言却一点欣慰都没有,他开始痛恨弟弟唐志峰一系列用心险恶的操作。
唐志海不是没有提防过唐志峰想动父亲遗嘱的念头,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切快到让他来不及采取防御措施。眼看再过一个月家里就要多两个嗷嗷待哺的唐姓男性成员,到那个时候,唐志海在家族里的地位远景将更加岌岌可危。
因为他太了解父亲了,唐森昱是一个把子嗣看的比什么都重要的山东老人,他绝对不能允许自己的产业有一天落入唐姓以外的人手中。
虽然唐志海是老大,而且几十年来跟着父亲兢兢业业的经营晴王,但是现在唐志峰手里的唐姓双孙几乎成为王炸,打掉了唐志海多少年来的苦心经营和运筹帷幄。
当唐志海和黄芩决定找回他们当年在大学期间偷食禁果偷偷生下并遗弃的女儿姚邈的时候,一方面是为了填补失去唐明的空白,更重要的是为自己在遗产之争中增加砝码。但是这一切,姚邈是被蒙在鼓里的。
“那咱俩也不能坐以待毙啊!”黄芩心有不甘“得抓紧时间让爸见见邈,让姚邈把姓改回来,还有,想办法让姚邈抓紧成家生孩子,咱们就还有一点胜算。”
“你说的这些,也只有第一条目前可行,剩下的,你看姚邈这孩子愿意配合么?她要是三岁,咱就一手包办问都不问她,可她现在三十岁了,主见大的很,你都看见了!”
黄芩用手中的残留精华液反复摸索着双手,沉默了片刻后她眼中带光的对唐志海说:“哎,你觉得欧阳巍和姚邈合适么?”
唐志海扭头看了黄芩一眼,然后狠狠的翻了一个白眼,不屑道:“小巍人家不打算结婚,你忘了?”
黄芩坐起身来:“哎呀,人是活的。他说不结婚那是没有遇到合适的。”
“凭什么你觉得姚邈跟他合适?别乱点鸳鸯了!”唐志海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
“合不合适不是听他的,他要是能娶咱家的女儿,他爸他妈肯定觉得合适的很!而且,晴王和昆仑货运强强联合,咱爸他能不动心?这是给你加分呀志海!万一再生个孙子,咱还怕斗不过他唐志峰?”
唐志海缓缓坐起身来,脸上的焦虑逐渐被若隐若现的希望之光所取代。他盯着黄芩的眼睛看了又看:“可是,就算咱俩和小巍爸妈都愿意,这两个年轻人能不能看对眼就不好说了。”唐志海还是有一些担心。
“哎呀,你要给他们制造机会呀。两个都是单身,常常见面还能不起化学反应?不试试怎么知道!”
很快,这间别墅的卧室灯光熄灭了,唐志海和黄芩在奇妙的憧憬中,今晚很难得的没有受到失眠的困扰。
周六早上六点半,姚邈打车来到青岛京剧院的训练场地,见姥爷张奎已经在场边练着老生的“把子”功夫。张奎让姚邈做了基本功热身之后,开始带着她继续打磨经典曲目《锁麟囊》。
从小跟姥爷在剧院玩大的姚邈,虽然没有继承姥爷的衣钵,但是姥爷对她的练功、业余唱戏的要求却一点也不低。
“春秋亭外风雨暴耳听得悲声惨心中如捣一霎时把七情俱以昧尽那一日好风光忽觉转变换珠衫依旧是富贵容样这才是人生难预料”等经典唱段,祖孙俩更是饱含感情的反复打磨。
经过一上午对主人公薛湘灵酣畅淋漓的演绎,姚邈心头的乌云散开大半。借着主人公曲折的人生经历,姚邈因目前境遇所产生的愁云,在她内心也释放了大半。等她和姥爷有说有笑的准备去西镇吃电烤肉的时候,手机上收到了丁燕的一条短信。
“姐,晚上方便不?找你有点事!”
姚邈看完心里‘咯噔’一下,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因为之前两次丁燕发来类似的短信,都是请求姚邈帮她鉴定腹中胎儿的生物学父亲。
姚邈对丁燕处世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完全不能苟同,但是对这个短信视而不见还是做不到的,毕竟名义上也算“一家人”。
姚邈思量再三,回了四个字:“方便,啥事?”
丁燕用最快的时间回复道:“晚上找你,见面说。”
姚邈在心理上一直无法接受耿丽,与她一样,丁燕在心理上也从没有真正接受过姚思远。在姚邈看来,耿丽的出现让她不得不退出了姚思远的生活。
而在丁燕看来,继父姚思远的出现,除了给他们提供了比以前优质的生活以外,更多的是把母亲当成了免费的保姆,耿丽对姚思远生活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关心,更像是一种讨好和患得患失。
姚思远的高级知识分子气质无时无刻不给他们兄妹二人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虽然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但是能找出来的共同话题却相当有限。
与哥哥丁强想让姚思远为自己买婚房自立门户不同,丁燕中专毕业后虽然也很想离开这个家,但是她为自己设计的是另一种人生路线——嫁给有钱人。
面点师中专毕业后,丁燕拒绝了耿丽为她安排的大学食堂面点师的工作,凭着姣好的外貌和与耿丽如出一辙的左右逢源,成为海信地产的一名销售顾问。
海信地产在青岛开发的项目皆属于高端产品,与卖出一套房子得到可观的销售提成相比,丁燕更看重的是可以借机攀附有钱人的机会。
姚邈的发小兼闺蜜窦欣,下午难得逮到周末不加班的姚邈,两人在江西路上新开的咖啡厅里聊的正酣,丁燕一个个微信不断的询问姚邈几点能回家,姚邈只得给她打了电话,问她到底有什么急事,可以现在在电话里说,但是丁燕坚持晚上见面再聊。
晚上八点二十,姚邈开门回到家,后边跟着已经在门外等待将近半个小时的丁燕。
姚邈把包放在茶几上,同时开门见山的问:“说吧,啥事?只要不是上两次你找我那种事儿就行!”
丁燕不吭声,她自顾自的在沙发上落座,眼睛在茶几下边来回搜索。
姚邈纳闷的问:“你找什么?”
“有花露水吗?你家门口蚊子太多了,咬死我了。”
姚邈转身从卧室里找出一瓶花露水递给丁燕,在丁燕喷洒的空档,姚邈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下她的穿着。
披肩长发下是一件鹅黄色半透明的纱织衬衫,里边的黑色吊带内衬把丁燕的身材衬托的凹凸有致。下身是一件超短裙,短到坐下后势必会有走光的风险。这种衣服,姚邈这辈子都不会考虑上身,但是今天必须直视欣赏。
丁燕在懊恼中终于给一双玉腿上的蚊子包做了补救的工作,但是效果恐怕也是暂时的。她放下花露水的同时,用手整理了一下刚刚焗过油的长发,姚邈这才看清丁燕明显是化了浓妆的。
丁燕长的和耿丽很像,她不但继承了耿丽的风情和妩媚,同时眼神中的世俗化和对金钱的渴望也几乎是如出一辙。
“姐。”这是丁燕今天见到姚邈,第一次叫姐。“这次,你还得帮我个忙,和上两次一样。”
姚邈一听,脑袋直接就炸了:“你说什么?和……上两次一样?”
“嗯。”
姚邈无法掩饰自己的抓狂:“第一次,你带了好几份样本来找我;第二次你先后带了两个男的来验DNA,我就反复劝过你了,女孩子要懂得保护自己。现在男人也不是傻瓜,你以为你怀了他们的孩子,他们就会对你负责?娶你进门?不可能的。第二次做人流到现在,还没有半年吧?你怎么,怎么又故伎重演?”
“哎呀姐,你不懂!”丁燕信誓旦旦的说:“这次和上两次不一样,我这次谈的男朋友是下王埠郭家村村领导的独生子!人还可以。他们家老爷子对未来儿媳妇的唯一要求就是:先要生出儿子才能进门。所以我这次几乎是十拿九稳。”
“十拿九稳?”姚邈有些气愤:“十拿九稳还验什么?直接告诉他你怀了他的孩子不就行了?”
丁燕低头看着下午才做的黑色美甲,不说话。

众人哗然
王玉英耻笑道:“怎么,嫌礼金少?我告诉你,就你闺女这货色,给一万都嫌多!”
耿丽一脚踢开身旁的椅子,准备向王玉英动手。被姚思远从身后一把抱住。挣脱不了的耿丽张牙舞爪的骂:“我闺女怎么了,你嘴巴放干净一点。今天你不把事情说清楚,我不撕烂你的嘴我不信耿。”
“好!”王玉英底气十足的答应道,她仿佛就在等耿丽这句话似的。只见王玉英打开手机翻找了片刻,然后气定神闲的一字一句的念叨:“丁燕,年龄23周岁,中专面点师毕业,现就职于海信房产销售中心。2019年4月27日,丁燕在青岛何赛司法鉴定机构办理了胎儿DNA委托鉴定,先后与三份不同的男性样本之间进行了比对,结果均是相互之间没有生物学关系。”
听到这里,耿丽刚才浑身绷紧的一股蛮劲突然消失了,她觉得有一股寒气从从脚底直窜脑门。但是王玉英还在继续:“2020年1月14日,丁燕在何赛司法鉴定机构再次办理了胎儿DNA鉴定,这次对比的样本是两份,结果依然是没有任何生物学关系。2021年8月26日,也就是上周,丁燕在何赛司法鉴定机构又一次办理了胎儿DNA鉴定,这次比对的样本属于我儿子郭盼,结果是有生物学关系。”
王玉英一字一句撕下遮羞布的同时,姚邈的背后直发麻,同时她深感恐惧的是,王玉英到底是从哪里得到这些信息的?
丁燕已经浑身无力的瘫坐在角落的沙发里,挂着泪珠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而郭盼则喘着粗气一脸通红,“奇耻大辱”四个大字清晰的写在这位七尺男儿的脸上。
耿丽几乎要瘫倒在地上,幸亏姚思远一直在她身后抓住她,姚思远刚才是怕她冲过去打王玉英,这会是防止耿丽瘫下去。对天旋地转的耿丽而言,来自王玉英的打击尚未结束。
王玉英收起手机,把嘲讽的目光从耿丽身上转移到了沙发角落一脸苍白的丁燕身上:“丁燕,我没有冤枉你吧?我刚才说的是不是事实?”丁燕双手紧紧抓住沙发扶手,浑身颤抖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在场的各位都从丁燕的沉默中了然真相。
话语间郭盼和郭明全都冷冷站到王玉英旁边,准备随时离开这个是非羞耻之地。王玉英见状底气更足,她满意的看着耿丽的囧样道:“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打一开始就没看上丁燕,要啥没啥的三无产品,怀孕了就想逼婚?我估摸着她绝对经不起查,这一查还真让我开了眼,顶着个花枝招展的皮囊,里边全是见不得人的历史和做派。我们郭家要的是清清白白的好姑娘,你培养的好闺女自己留着吧。”
耿丽被怼的一句话都憋不出来,刚才的嚣张已经荡然无存,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扭头见到丁燕的窘态,此时此刻的耿丽恨不得上去给她几巴掌,然后把这个孩子塞回肚子,但愿她从来没有生过这个女儿。
王玉英拉着老公和儿子走到包间门口,回头再次欣赏了一遍一屋子人的面如土灰,冷笑道:“本想给你们留点面子,结果你们非要摔杯子骂街,那就别怪我撕破脸。顺便,我通知你丁燕一声,你趁早去把那个孩子做掉,这种孩子生下来我们也不会认,抚养费是一个子儿都别想。
今天下午送到你们那去的礼金和首饰,我们也不要了。我算了一下,总价值加起来应付人流手术和营养费绰绰有余,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互不打扰。丁燕,你要是敢再找我们郭盼,你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对付你这种女人,我方法多的很!”
没等王玉英说完,郭盼自己先抬起脚跨出包间门,王玉英满意的拉着老公消失在门口,留下羞愧至极的丁燕和耿丽,以及尴尬至极的姚思远、姚邈和丁强。
姚思远垂头丧气的坐了下来,端起刚才致完祝酒词尚未喝到嘴的红酒,一仰脖灌了下去。在这一刻,姚思远心中感慨,如果这是姚邈的订婚宴,绝对不会让他蒙受这种奇耻大辱。
脑子一片空白的耿丽逐渐恢复了知觉,她的脸越来越红,胸口一起一伏似乎正在酝酿着找一个可以让自己一口恶气的发泄点,她突然冲站在门口的女服务员咆哮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吵架的吗?滚出去!”
惊慌失措的服务员落荒而逃后,身着紫红裙子的耿丽快步走到丁燕身边抬起一只手,丁燕见状尖叫着在沙发上里用双手抱紧了头。一旁的姚邈本能的冲过去准备抓住耿丽胳膊的同时对她好言相劝。
耿丽其实未必狠得下心揍丁燕,但是当她看见姚邈要过来拉架时,积蓄已久的愤怒瞬间找到了发泄对象。在所有人的震惊之下,耿丽的巴掌在空中突然直角转弯奔着姚邈的脸庞袭来,“啪”的反手招呼在姚邈白净柔嫩的右脸上。
按说,姚邈有戏曲功底,对这种突然袭击完全可以轻松化解。但是此刻,姚邈大意了,应该说是她完全没有预料到耿丽会有这种反常的行为。当她在极度震惊之下感受到这一记毒辣的巴掌后,姚邈本能的扶着火辣辣的脸庞瞪大眼睛喊道:“你干什么?”
还没等耿丽发话,姚思远先从座位里跳起来,“啪”的把桌子拍的震响:“耿丽,你疯了是不是?”
依然抱着头、一脸惶恐的丁燕和不远处的丁强的眼中都充满问号,以他们对母亲耿丽的了解,也实在闹不清耿丽这是要搞哪一出?
但是耿丽的脸上写满理直气壮,她冲着姚邈咆哮:“你说,刚才郭盼他妈念的那个鉴定结果是不是你告诉他们的?”
姚邈把手从火辣辣的脸庞拿下来,愤怒之下歇斯底里的喊道:“你神经病啊?”
终于,姚邈和耿丽之间维持多年的相安无事,在今天被彻底打碎。
姚思远两步奔到姚邈身旁,用胳膊揽住姚邈对耿丽愤怒道:“今天晚上的事,是丁燕和郭盼之间的事,你心情不好,欺负我姚邈干什么,我告诉你,有我在,你再动我女儿一下你试试!”
“姚思远,你有没有耳朵?有没有脑子?刚才郭盼的妈说的鉴定机构,不就是姚邈上班的地方吗?这事不是她告诉人家的,还能是谁?”
“你有没有脑子?姚邈他们单位那么多人,你凭什么说是姚邈?”
“不是她还能有谁?在这个家里,等着看我笑话的肯定不是你,只能是她!她看丁燕嫁的好,就在背后捣乱。”
刚刚红酒下肚的姚思远开始有些上头,一贯儒雅有涵养的他被耿丽气的浑身发抖,他突然觉得耿丽十分陌生,陌生到开始胡言乱语失去理智。
姚思远摆出一副耿丽从没有见过的冷漠表情,一字一句的说:“耿丽,在这个家里没有谁要看你笑话,人要是争气就不会活成别人眼里的笑话。你这样为难我女儿,我绝对不接受。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管好你自己的女儿。我今天对你特别失望,我感觉根本不认识你。咱俩,都认真考虑一下,还有没有必要再生活在一起了。”
说完姚思远一手拿起姚邈凳子上的手提包,一手拉起姚邈的胳膊,两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包间。刚一出包间,惊见门外站满了服务员、其他包间的食客和酒店领班,每一个人脸上写满了吃瓜正酣的表情。
听到姚思远撂下的最后一句狠话,并看着两人离开包间的背影,耿丽慌了,她瞬间恢复了理智,等她出门想拉住姚思远的时候,发现人早都没影了。沮丧至极的她冲门外里三层外三层的吃瓜群众开骂:“看什么看?滚开!都滚开!”
接下来的一周,姚思远的家里温度降为冰点。姚思远一天三顿饭都不在家吃,晚上回来的很晚,回来也睡在书房,跟耿丽一句话都没有。
耿丽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几次凑到姚思远身旁反反复复的赔礼道歉,姚思远冷冷撂下一句:“你把户口本准备好,如果姚邈不原谅你,你就跟我去办手续。”
焦头烂额的耿丽在陪丁燕做完人流后的第二天,终于鼓足了勇气找到世贸大厦30层。
正在办公室给主任写材料的姚邈接到了前台小梅的电话:“姚邈,前台有人找你,你出来一下吧。”
“哦,是谁,叫什么名字?”
“她说是你妈。”
姚邈听罢心头一惊,她撂下手中的活快步走到前台,正看见耿丽冲自己尴尬的打招呼。
姚邈一见是耿丽,扭头就准备回到办公室,没想到耿丽甩开双腿向姚邈跑去,在姚邈办公室门口死死拽住姚邈开始嚎啕大哭:“邈邈啊,你可怜可怜我吧,我命太苦了。”
姚邈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阵仗,她一边挣脱耿丽的辖制一边不耐烦的说:“你要干什么?这是我工作的地方,你不要这个样子。”
耿丽来之前已经下定决心,今天不达目的绝不罢休,低三下四的赔礼道歉不会有什么效果,只能采取极端的方式。
耿丽索性坐在地上抱住姚邈的一条腿开始哭嚎:“姚邈,你大人有大量,你给我们娘三儿留条活路吧。”
姚邈正在纠结该如何是好,见所长和主任分别从他的办公室里皱着眉头走了出来,并朝这边张望。姚邈不胜其烦,她无奈之下压低声音对耿丽说:“你跟我到外边去,别在这嚎。”
耿丽立刻松开姚邈的腿,麻利的站起身来跟着姚邈的脚步一路小跑到了世贸大厦的顶层平台。
耿丽在平台上声泪俱下的为自己在酒店的不理智行为进行了深刻的检讨,然后把自己从年轻时一手拉扯一双儿女的艰辛事无巨细的向姚邈哭诉,一开始不为所动的姚邈,见自己如果不口头原谅对方,今天这出苦情戏将会没完没了,而且电脑上的材料今天下班前务必交给主任。
在与耿丽僵持了快一个小时后,不胜其烦的姚邈终于松口说原谅对方,耿丽眼泪一擦,像领了圣旨一般乘兴而去。

职业宿命
就职业选择而言,对姚邈来说恐怕是一种命中注定。
2009年初春,在青岛市最好的高中——青岛二中的教学楼上,高三二班的教室里,班主任正在公布一模的成绩排名。
“这次一模的成绩基本上显示了同学们的真实水平,个别同学过了一个年就把老师们教的和节前强调的重点都还给我们了,这怎么行?还有四个月你们就要上考场了,十二年苦读,你们要给自己交一个什么样的答卷,你们的人生要走向什么方向?到现在还没点数吗?奋力一搏啊同学们!但是我要提出表扬的是姚邈同学。”
姚邈一听班主任又要表扬自己,下意识的微微低下了头。
“姚邈同学高中这三年,一直稳居级部前三名,这次一模依然保持着自己的优势,拉开级部第二名十三分之多,十三分啊同学们,这是什么概念?一分就是一操场,十三分就是半个青岛市的考生!我相信姚邈同学保持这样的势头,清华北大复旦这样的学校都是囊中之物。毕业二十年后,再聚青岛二中的时候,你们谁能上二中优秀毕业生的光荣榜,谁能站在各行各业的前沿为我们这个国家做出贡献?我相信姚邈一定是这其中一员!”
班主任越说越激动,情绪高亢的准备继续长篇大论的时候,教室门被行色匆匆一脸凝重的女教导主任“砰”一下从外边推开。
女教导主任冲讲台上的男班主任急急的招手,班主任三步并两步的跟着主任跑到门外,两个人在走廊里表情严肃的低语着什么。
姚邈抬起头来松了一口气,班主任每次夸大其词的表扬几乎成为姚邈的负担,她期望教导主任的这个打断可以让班主任一会回来换一个话题。她抬起头来和同学们一起从窗户观望着走廊里班主任和教导主任的动向,没想到正撞上班主任回头看向自己的目光,那目光中满是震惊、焦虑和惋惜。
一个小时后,脑子一片空白的姚邈在班主任的陪伴下来到了抚顺路水果批发市场外一个被人群挤得水泄不通的地点,精神恍惚的她看到自己的父亲姚思远正在人群外一边痛哭到嗓子几乎沙哑,一边和好几个警察断断续续沟通着什么,姚思远看到姚邈的到来,上去抱住姚邈,阻止她走进人群里边。
姚邈永远也忘不了那个阳光炽烈的正午,明明是晴空万里,但是耀眼的阳光照在惊恐绝望的姚邈脸上只剩下惨白,她已经猜到人群里边是什么。
等她挣脱父亲和班主任的阻拦,奋力扒开人群冲进去的时候,看到一辆停的歪七扭八的大货车旁,是一具被白布单盖起来的尸体,从白布下露出的一只手上还拴着一个浅黄色的手包。姚邈犹如晴天霹雳,那正是早上送自己上公交车的妈妈在车下向自己挥动的手臂。
就在几个小时之前,这只温暖的手还在召唤自己放学后早点回家吃饭,为何此刻却已经与自己天人相隔。让人更加绝望的是这只手以后再也不能每天轻抚自己的头发和肩膀,再也不能为自己嘘寒问暖,再也不能捧着自己的脸在自己学习疲倦的时候送上一个温暖的吻了。
姚邈的嗓子在那个正午哭到撕裂,要不是父亲姚思远在身后紧紧的抱着自己,姚邈相信自己会上去抱着母亲张蔚冰冷的身体哭到癫狂。十多年过去了,每每想起那个正午时,姚邈心中依然是阵阵隐痛。
在姚邈的记忆里,那个正午是与白色有关的。除了遮盖母亲身体的白布以外,还有两名身穿白大褂戴着白口罩的男法医一直在货车驾驶室忙碌的身影。后来姚邈才知道,因为肇事司机当场逃逸,事故责任人一直找不到。就是靠当时这两名法医在货车方向盘和档把上提取到了脱落细胞和毛发,鉴定后确定了肇事司机的身份,让对方最终受到了法律的制裁。姚邈开始幻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能穿上这个威严的白大褂并从事这个高尚的职业。
填报高考志愿时,姚邈的第一志愿是华西医科大学的法医专业,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因为凭姚邈的成绩完全可以报考更有前途的学校和专业。尤其是姚邈的班主任,因为这件事找姚邈和姚思远谈过好几次话,对痛心疾首的他而言,姚邈的选择是极其不理智的,这等于放弃了原本应该属于姚邈的大好前程和二中优秀毕业生光荣榜的荣誉。
但是只有姚邈的父亲姚思远和姚邈的姥爷张奎理解姚邈的选择,也只有他们支持了姚邈的决定。
2021年八月盛夏,青岛市香港中路世界贸易大厦三十楼,青岛何赛司法鉴定所。还有一周就是姚邈的三十岁生日,在这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工作日下午,姚邈完全没有料想到自己按部就班的生活即将掀起一场狂风暴雨。
姚邈被同事杜悦美叫出青岛何赛司法鉴定所洽谈室的时候,洽谈室里正在上演对姚邈来说再熟悉不过的一幕。
虽说从业七年以来,经姚邈的手鉴定的案例已经快接近6万件,也见过无数家庭成员因为真实而残酷的鉴定结果,在还没走出鉴定所大厅时就开始大打出手,但每每见到小孩子深受牵连,姚邈都十分心痛和不忍。
姚邈面前这位一周前送样本来时还对四岁儿子呵护有加的年轻爸爸,此刻正紧抿双唇面色惨白,直勾勾盯着手中颤抖的鉴定书,同时一手无情地推开了上前要求他抱抱的“儿子”。
鉴定书上最后一页下方那行加黑加粗的“不支持张海洋作为张霖生物学父亲”的鉴定结论所具有的杀伤力,对这个西装革履约莫三十五岁上下的体面男人而言,肯定是具有毁灭性的。
这对父子的亲子鉴定是姚邈全程协助办理的,包括鉴定书上那行可能会毁灭一个家庭的鉴定结论,也是姚邈依据实验结果亲手从电脑上编辑进去的。姚邈对这对父子深感歉意,但是作为一个专业的司法鉴定师,她必须而且只能对鉴定结果负责。
小男孩被父亲无情的推开后,憋着嘴瞪着惶恐的眼睛,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眼圈越来越红,胸腔开始因抽泣急促地一起一伏,显然他从来没有被父亲这般对待过。坐在男士对面的姚邈同情的伸出手缓缓的拉过小男孩,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并从桌子正中的果盘中拿了一颗薄荷糖轻轻放在小男孩的手中。小男孩默默接过了糖,但是并没有打开要吃的意思,委屈而不解的泪水从孩子无辜的大眼睛中夺眶而出,直滴到姚邈搂住小男孩的手上,即便这样,孩子渴望的眼神依然定睛在爸爸的脸上。
鉴定过程自始至终姚邈都没有见过小男孩的妈妈,但从小男孩俊秀的容貌上可以推测出孩子妈妈一定是个美人。而此刻面前这位压抑着愤怒和羞耻的中年男士,一定已经对小男孩的妈妈恨之入骨了。姚邈轻轻地抚摸着小男孩浓密黝黑的头发,心中对他的未来不由充满忧虑,大人之间的矛盾和问题,终究要波及到无辜的孩子身上。
科技的发展让人性的丑陋无处逃遁,不甘心喜当爹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借助科技手段破译生活真相的同时,也将自己的内心戳得千疮百孔。
姚邈刚准备抽取一张面纸给小男孩擦掉眼泪,余光中注意到杜悦美正站在玻璃门外示意让她出去一下。
姚邈看着杜悦美,用嘴唇冲眼前这对父子努了努,意思是现在这会离开不太方便。但是杜悦美用焦急的表情指了指隔壁洽谈室,又指了指手机上的时间。姚邈明立刻明白,可能有人因急事找自己。
尽管知道不会起到多大的作用,但姚邈还是轻声的安慰面前的这位父亲:“这个结果,虽然十分抱歉,但是我们作为鉴定机构只能以科学数据说话。但小孩子,终究是无辜的。”
姚邈话音未落,中年男士突然站起身双手‘啪’的合上了鉴定书,并粗鲁的把鉴定书塞进了文件袋,面色阴沉的抓着文件袋准备抬脚要离开洽谈室。
小男孩见爸爸要走,惊慌失措的从姚邈的腿上跳了下来,一边带着哭腔叫着“爸爸…..爸爸…..”一边追了出去。
姚邈见状也追出门去,一方面她怕小男孩跑的急会跌倒,她更怕的是前边这位男士会把小男孩丢在鉴定所,因为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杜悦美在门口一把拉住姚邈,低声问道:“假父子是不是?我去追,你赶紧去A1洽谈室,好几个人等着你呢。”
见姚邈盯着小男孩背影那一脸的不放心,杜悦美轻轻拍了一下姚邈的手背说:“交给我吧!”说完杜悦美就快步追了过去,不一会儿就拐弯跟进了电梯间。姚邈只好一步一回头的往A1洽谈室方向缓缓挪去。
A1会议室是整个鉴定所最大的一个会议室,一般客户人数较多的时候才会安排在这里。姚邈推开玻璃门走进A1会议室时,会议桌旁正在谈话的三个人一起抬起头来,向她投射过来急切而焦灼的目光。

不婚主义
欧阳巍刚要拿起筷子夹菜,听唐志海这么一问,愣住了。
他用最快的时间观察了其他人意味深长的眼神后,很快又恢复了淡定自若的微笑,只见他轻轻地歪歪头露出两排整齐明媚的牙齿调侃道:“唐叔,我爸还跟你说什么了?”
唐志海笑着回答:“你爸还说,早知道把你送到美国常青藤读书会读出一个不婚主义来,还不如当年把你留在国内接受高等教育的好,呵呵。”
欧阳巍放下筷子端起红酒浅抿了一小口:“唐叔你别听我爸一面之词,你以为他真的是为了我的婚姻生活着急么?他是看他身边的同龄人都抱上了孙子,是馋孙子了而已。”
黄芩关切道:“小巍我记得你是属龙的,今年有33了吧?”
见欧阳巍点点头,黄芩又说:“33岁也该结婚了,你们家和我们家一样,家大业大的,可不能光顾自己玩,生下接班人是重中之重。况且像你这个年龄和背景,多好的姑娘都不难找呀。”
“我呀,早就跟我爸说了,如果你是想抱孙子,我一年以后就可以给你抱回来两个,想给我生孩子的女人还真不少,可是他不愿意。他说私生子他接受不了,以后孩子的成长环境也不健康。非要我明媒正娶一个正妻,堂堂正正生下孙子才行,这,我可受不了。”
姚邈抬起头仔细端详着说这番话的欧阳巍,仿佛对方是一个刚刚走下飞船的天外来客一般。
“你对婚姻生活这么没有信心啊?”黄芩难以置信的问道。
“黄姨你知道么?现在统计出来,在美国有百分之五十一的女性是独自生活没有配偶的,已经超过了步入婚姻的女性人数。男性就更不用说了,欧洲和日本对不婚主义也越来越理解和宽容,咱们国家的北上广深,选择不结婚也成为青年人越来越普遍的生活方式。”
黄芩不认同道:“那是北上广深,咱们大山东还是要遵从传统的,可别跟老外学。老外对生活都没有长远的规划,今天挣钱今天花完,子孙后代的事他们想都不要想。这样下去这个民族就完了。我听说现在欧美、日本这些国家人口萎缩的厉害,咱们中国的年轻人也越来越不愿意结婚生孩子,社会很快将步入老龄化太可怕了。”
“黄姨,随着社会的进步,人们的婚姻观生育观都会发生很大的变化。对男人来说,结婚意味着接受一种与以前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每做一个决定的时候,都要顾及对方的感受,甚至是孩子的感受,完全失去了自由。另一方面,古代的时候,女人不承担社会分工,就一门心思在家相夫教子,除了生孩子真的没有别的事情做。
但是现在不同了,女性在社会中承担的更多的社会角色,你还让她像以前的人那样花大量的时间生育哺育,她们已经分身乏术了。同时,现在的女性自己可以养活自己,不需要依附在男人身上,她们对男人的需求和渴望也淡化了很多。当代年轻人的婚姻观已经和唐叔黄姨你们那个时代不一样了。”
唐志海表示完全不赞同:“照你这么说,以后人都不结婚,不生孩子了?不可能,咱山东人第一个不答应。”
欧阳巍笑着说:“唐叔,随着科技的进步,人类的繁衍会和婚姻脱钩。我听说已经有科学家在研究人造子宫了,一旦研究成功,以后人类将诞生在人造子宫里,而且胎儿的基因都是经过编辑的,想要什么样的孩子都可以定制,大批量生产,人类不会灭绝的,只会越来越优秀。”
唐志海嗤之以鼻:“越说越玄乎了,还优秀?别造出孙悟空来!”
在场的四个人都笑了起来。
姚邈被眼前这场对话所吸引,她没想到今天这场尴尬的饭局会衍生出这么有趣的话题,姚邈以前只见过恨嫁的恨娶的大龄青年,真正意义上的不婚主义还是头回见,况且是从国外镀金回来的,姚邈用调羹一勺一勺的往嘴里送鲜美的佛跳墙,一边心中感慨:“好好的大龄青年竟然是不婚主义,着实可惜。”她完全没有料到,话题的中心在不久之后将会转移到她自己身上。
“唐叔,人的社会观会随着时代发生诸多改变,您和黄姨这一代人,婚姻应该是很好的选择。但对我们这一代人而言,我更认同美国知名的作家罗伯特.布里伏尔特所说:‘让一个男性和一个女性持续不断地生活在一起……从生物学的角度看,是一种极其不自然的状况。’作家玛丽·沃尔斯通克拉夫特也说过‘爱情从它的本质来看,必定是昙花一现的。’所以对我而言,如果只是为了传宗接代,婚姻真的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唐志海端起酒杯单独和欧阳巍碰了一下,小酌后透出为父般的语气道:“小巍,你别听那些老外作家忽悠你,人不可能永远年轻,你现在是最好的年纪,体力精力智力都在顶峰,你可以夸下这个海口说结不结婚无所谓,但是等你到了我和你黄姨这个年纪,你就说不出来这种话了。
年轻人觉得婚姻是围城,但当人一旦步入中老年,婚姻就像一座抵御风霜的城堡,是保护身心的防御工事。你的儿女就是你的精气神,培养出好的儿女和孙子辈,那种感觉是什么也替代不了的。
像我们姚邈,以后她结婚生的越多越好,只要有一个男孩子姓唐,其他的问题全不用她考虑,我全都给她准备好,她唯一要做的就是快快乐乐的为唐家开枝散叶。”
姚邈刚刚用调羹送入口中的佛跳墙高汤,在听到唐志海的最后一句话时,差点因激动的情绪喷涌而出,幸亏她及时的捂住了嘴,才没有失态。等她红着脸伸长脖子咽下高汤后,又遭到了黄芩的另一记灵魂拷问。
“邈邈呢,你有男朋友么?有没有结婚的打算?”
姚邈放下调羹,从面前精致的金属餐巾盒中,抽出一张打着‘函谷关12号’印花的纸巾小心的擦拭了一下嘴角。等她抬起头来看向面前三个人时,解读出了截然不同的两种味道。
唐志海和黄芩眼神中满是期待,恨不得从姚邈的回答中能展望到未来小孙子的爽朗笑声。而欧阳巍的眼神就更加耐人寻味了,他眼神中裹挟着一种逃出话题中心的幸免余生,又有几分报复刚才被姚邈看笑话的调皮,姚邈看着他微微扬起的眉毛和似笑非笑的嘴角,突然有点来气。
姚邈双手回到桌下,清嗓子的同时又整理了一下自己清爽洁白的T恤。
“额,我目前没有男朋友,近期更没有结婚的打算。”
黄芩将身体往姚邈方向倾斜了不小的角度:“邈邈,你今年已经虚岁30了,还没有找男朋友?女孩子不能拖的太久了,妈妈给你介绍几个好小伙子,你挑选挑选?”
姚邈正组织语言准备拒绝的时候,看到对面的欧阳巍正端起红酒杯喝的不要太开心。
“呵呵,我也不是找不到男朋友,我只是这几年想在工作上再上一个台阶,可能的话再回华西医科大读个博士后出来,然后再考虑个人问题。”
“什么?”唐志海瞪大眼睛惊呼:“你还打算,去读博士后?”
唐志海放下筷子,神情中露出些许烦躁:“学历这东西真的有那么重要么?对一个女人来说,有幸福的家庭和儿女才是最大的人生财富。姚邈,如果你现在刚刚大学毕业想深造,我们一点意见都没有。
但女性最佳的生育年龄是28岁,而你现在已经30了,耽误不起呀。让你妈妈给你介绍几个,相相亲了解一下。”
姚邈有些哭笑不得,距离拿到亲子鉴定报告的时间还不到五个小时,唐志海的角色代入丝毫不需要一点点过度,他对姚邈未来的掌控更是志在必得。
当着一桌子人的面,姚邈尽量不想让对方难堪,但是她觉得此刻有必要表明自己的立场。姚邈微笑着,语气坚定:“爸爸妈妈,你们放心,我的婚姻观和欧阳律师是完全不一样的,我对未来生活的规划中,婚姻和儿女都是必需品,但是这都基于一个前提,那就是我要先爱上一个也能爱我的人,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缘分没到的时候在相亲中强求,也不一定就会幸福。”
欧阳巍听到姚邈拿自己做对比,刚才还洋溢在脸上的小得意转瞬即逝,很明显自己被当成了反面教材。
但是欧阳并不生气,因为此刻姚邈和他一样,都在被老一辈用尽力气拖进婚姻的沼泽,他和姚邈唯一的区别是:姚邈抗拒的理由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对象,对他而言,走入婚姻是不可能的,和谁都不可能。
想到这,欧阳觉得自己也许可以帮姚邈说句话。
“唐叔、黄姨,你俩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这男女感情的事是最强求不来的,找人谈恋爱还要看有没有眼缘呢,这结婚的大事,岂不是要经受更多的考验。缘分没到的时候,给姚邈加压残酷了点,哈哈!”
欧阳巍说完转头看向姚邈,等待对方投来感激的眼神,没想等到的却是姚邈浅浅的一记白眼,欧阳巍暗吃一惊,调侃的笑容停留在脸上,散去不太好,不散去也不太好。
姚邈心中想的是,你这个为了给老人交差可以随便找人生两个孩子的人,就不要为我站台了吧,我跟你的人生观价值观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没有爱情和婚姻作基础,生再多的孩子,恐怕都要被教育出更加奇葩的人生观来。
欧阳巍自然是品味不出姚邈眼神中的真实含义。姚邈也没有解释的心情,她现在只希望这场被他人掌控的晚宴能够早点结束。
但是唐志海并不打算放弃,因为他的心中有一幅宏图大志,需要借助姚邈来帮他实现,更何况,时间紧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