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没有阻断上下腔静脉及负压状态的持续存在，股静脉插管几乎成了一个负压吸引器！
见着这神奇的场景发生，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些错愕。
人家都是插管。
就你做了负压吸引器！
而且，引流效果好得出奇，都快把之前何恒进的操作给爆掉了！
有这样的助手，做出这样的插管，哪一个主刀不争着抢着要？
而这些，还只是手术室其他小医生看到的。
此刻的何恒进，内心的震撼却是任何一人都比不上的。
他是钻研此道的大手子，一手股动静脉插管做得算是市内拔尖了。
插管术发展的这几十年里，改良式冒出了一个又一个，做法不同、效果不同，但总的来说就奔着两个方向完善，一是减少手术出血量，二是提供更好的手术视野。
然而，在何恒进看来，其实各种改良式都是菜鸡互啄的状态。
都有点东西，但不多。
然而此刻，何恒进望着那几近无出血的创口，那堪称完美的术野，以及足以让外科医生大展拳脚的插管方式......他爽了！
甚至想要自己躺上去，让许秋给自己爽一爽！
“比原来的股静脉插管少了三四个手术切口。
“而且，静脉引流的效率极高。
“插管甚至自己形成了负压吸引器，而且不管患者是小孩还是老人，都可以随时通过调整负压的大小，平衡引流效果！”
何恒进迅速分析，给出了一整套的评价。
最后他有些激动地抓起了手术刀：“徒儿闪开，该我上了。”
爽！
这术野，简直就像是二十九岁刚刚熟透的深闺少妇，什么都懂，却很久都没要过。
能忍住的外科医生都不是人！
“是，老师。”接下来的操作就不是许秋擅长的了。
何主任哆嗦了一下。
这一句老师，他都有点不敢受了。
等手术室形成新的格局，体外循环已经建立，巨大肺部良性肿瘤切除术正式开始。
“进入完全体外循环！
“上下腔静脉血液完全经过插管流入人工心肺机，血液开始降温......
“病人全身温度降到三十度左右！”
然后就是从主动脉根部灌注冷心停搏液。
心脏表面也得用四摄氏度的冰盐水降温。
不久后，新一轮的指标出炉。
“平均动脉压7.32kPa！”
“中心静脉压1.01kPa！”
“病人体温下降至28.2摄氏度！”
“心肌温度17.3摄氏度！”
“流量控制在75ml/kg！”
“......”
一系列的数据，都证明病人已经来到了体外循环运转状态。
而且，保持得还相当不错！
这一刻，先前还有些怀疑的众人全懵逼了。
一助二助、麻醉医师、护士，此刻全都豁然转头，看向从来没有什么存在感的许秋。
所有人脑子里同时冒出一个念头——我曹！
起猛了！
我科吉祥物在乱杀！
而觉得许秋的操作没有意义，只是把拖鞋换成了跑鞋的医生，此刻更是全部傻眼了。
尼玛，原来你的跑鞋是踏马的装了火箭推进器的！
......
手术继续。
接下来的操作就比较普通了。
小小的开个胸。
然后给呼之欲出的巨大肿瘤来个分解套餐。
不过饶是以何恒进的阅历，见到那如同大白兔一样弹跳出来的肿瘤时，还是捏了一把汗。
没有了胸壁的阻拦，现场感受这个肿瘤，比影像片子上来的震撼多了。
白的黄的红的混杂一片，正常的心脏大血管和肺门组织基本上找不到了。
“一点点来吧。”何恒进下达了方针。
手术策略，就是分块切除，逐步缩减肿瘤的体积。
说着，何恒进忍不住又看向了许秋。
等看到后者盯着术区出神的表情时，他心里不由得一晃，突然想到了之前许秋夸自己“插管做得好”。
这小子......故意的？
明明是你的技术远超我这位老师。
何恒进摇头，看不懂，是真看不懂。
自己这个学生，藏了二十多年，一朝出鞘竟然如此惊人......有这么一手插管术，至少他在临医不用当打杂的了。
而此刻。
因为表情郑重而不断被迪化的许秋，正一脸怪异地盯着任务界面。
在结束插管术后，他就乖乖退到了一边，认真地领起任务奖励。
“恭喜，完成新手试炼任务！
“评分为：71分！”
看到这个评分，许秋是有点小不爽的。
我都已经燃烧自己了，用的还是大师级插管术，怎么就71分？
但，他很快就想明白了原因！
问题就出在何恒进。
如果全程由许秋进行操作的话，在大师级手法的加持下，拿个八九十分应该不难。
但，何恒进之前插管失败，凭空多了好几个手术切口，而且出血率、出血量都被影响了。
所以即便后续许秋力挽狂澜，也只能是把平均分往上拉一拉。
“老师朽木啊！”
许秋忍不住看了何恒进一眼。
不过很快，他又被弹出来的系统奖励给吸引了。
“恭喜获得专家级手术*1！
“正在根据宿主目前最需要的手术进行筛选......筛选完成，获得：「专家级肺部巨大肿瘤摘除术」！”
噫。
居然是少见的开胸摘除术！
许秋正想着，下一刻便有无数知识争前恐后地灌入脑海。
咔吱咔吱——许秋的肌肉仿佛在增长，一根根肌丝纤维拉伸变形，成了最适合做肿瘤摘除术的形状。
片刻后，许秋脑中就凭空多出了许多的经验。
从肿瘤摘除，到周边神经、肌肉、血管等残留癌细胞的清扫，再到淋巴结的扫荡，都有种烂熟于心的感觉。
不过，有了「大师级真空插管」的体验，这个「专家级摘除」，似乎就没有这么惊艳了。
至少，许秋没有一种“尽在掌握”的感觉。
“按照系统的说法，各类操作都大致可以分成入门、精通、专家、大师、完美五个等级。
“入门，差不多是一位天赋不错的医生五年的经验。
“精通、专家、大师分别是十年、三十年、四十五年。至于完美级，这就不是能用年份来换算的了。”
许秋啧啧称奇。
如果按照系统的评定标准，自己的技术恐怕没有一个能超过入门级的。
没想到因为先来了个大师级手术，居然就瞧不上专家级了？
飘了飘了！
“老师的摘除术是个什么水平？”他不由地看向术区。

他指向许秋，道：“这次手术成功，多亏了这位许医生。不然病人还真不一定能下得来。”
这是主动把功劳让出去了。
闻言，家属们连忙蜂拥而来，围着许秋不停道谢。
人群中的许秋突然一愣，就有点无所适从。
干了二十多年，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场面。
以前，他总是用第三人称观看这个视角，看着自己的老师、同门、师弟、同事们被簇拥着。
而自己和实习生坐小孩那桌。
但这一次，当自己成为家属眼里的主角，这种感觉......原来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许秋突然就发现，医学的精妙美感，也许不只是在用对了某种药病人就会活下来这里。
而更在于......当你救下了某个病人时，那这个世界就会因为多活下一条生命，而变得更加有色彩一些。
人群中。
许秋转头看向雷主任，却发现后者那如同铁面悍将一般的脸上，竟然也出现了一抹细微的笑意。
说实话，这一刻许秋心里是有点感动的。
这种不会抢下属功劳，甚至主动让出自己出风头机会的上级，实在是太少太少。
“而且......”
许秋的目光越过感激的家属们，看向不远处的同行。
此时这一群同行，也多少对自己流露出一丝羡慕的神情。
显然，能享受这一荣誉时刻，是所有医生的终极梦想。
“原来成为手术室的主角，被病人需要、被家属感激、被同行称赞甚至仰慕，是这种感觉......”许秋吐出一口气，眼睛前所未有地明亮。
他并不满足于此。
而是想要掌握更多的技术、拥有救活更多病人的机会！
而这一切，对于如今的许秋来说并非难如登天！
......
离开手术室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了。
许秋早就困得不行。
他经历了两场大手术，中间还去观察室当了这么久的代练，是个铁人都要倒下了。
因此刚处理完心外科的事情，他连公寓都没回，直接扯了张床，在急诊科的休息室躺起了尸。
正对着他的地方，还有一个人体骨骼标本，以及不知道哪个缺德医学生从学校解剖室偷出来的心脏标本，泡在福尔马林里面，白凄凄的颇为渗人。
入睡前，许秋似乎听到系统出现了什么新的提示声。
但没等他听清楚，就昏睡了过去。
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第一时间查看系统，看清楚昨晚发生了什么后，许秋足足大脑宕机三四秒！
“任务完成！
“评分：91分。
“正在从该场手术中随机抽取术者经验......
“由于您对医学的认知发生了正向变化，奖励升级！您获得了该场手术的所有经验！并且，系统将随机对原有的Bentall手术进行三次缺陷补全！
“您获得：雷主任的Bentall手术经验！即「专家级Bentall手术」
“您获得改良式：「血管‘围裙’式」、「垫片‘纽扣’式」、「袖状包裹式」！”
“......”
一眼扫过，密密麻麻的一大堆提示信息。
许秋按了按发胀的脑袋。
痛。
但，脑子里明显增加的手术知识却让他相当愉悦！
在今天之前，他对Bentall手术的了解，还停留在只配在旁边喊六六六的层次。
然而现在，他已经达到了雷主任的水平！
“不愧是带出一个心外科团队的医生，雷主任是真的猛！”
他的Bentall手术竟然是专家级。
要知道，越难的手术就越难以精通。
原因很简单，难度系数高的手术一般都很少，没有足够的手术量，就很难把技术钻研到极致。
而Bentall手术无疑是心外科的一座高山之一。
市内，能做Bentall手术的只有临医一家。
而省内也不过是两三家省立的三甲敢开展而已！
因此，达到「专家级」，就足以在省内名列前茅了，甚至就算去到全国，这一手「专家级Bentall手术」也绝对不会怯场。
“而且，我现在掌握的技术，比雷主任还强了很多！”
许秋有些激动。
因为特殊奖励的关系，三次缺陷纠正，直接将这台手术的含金量再次往上提了提！
“咔哒！”
就在许秋思索的时候，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了。
唐安从外面进来，一看到许秋醒了，眉眼顿时就笑得弯弯的，高高地挥舞着手，道：“师兄师兄，您可算醒过来了！”
“嗯。”
许秋随口应了句，就从休息室的抽屉里取了牙刷牙杯，去洗漱了。
过程中还问起唐安有什么事情。
唐安忙道：“昨天那位叫董浩的九岁患儿，术中冰冻病理出来了......”
许秋自然是知道董浩的，就是下午那台「肺部巨大肿瘤摘除术」的病人。
手术虽然已经结束，但对于董浩来说，他想要活下来，切除肿瘤只是第一步。
第二就是确认切下来的肿瘤究竟是个什么。
如果是恶性肿瘤，那就GG。
就算切下来了，后续也很有可能复发；而且即便没有检查出来，如此大的恶性肿瘤大概率早就发生了转移扩散。
——当然这个可能性并不高，如此巨大的恶性肿瘤，如果董浩还能活着，那他是真的牛批。
医学史可能有一页要写“董浩”了。
唐安仿佛是松了口气说道：“病理那边出报告了，证实是良性的脂肪母细胞瘤！”
听到这个答案，许秋也神色一松。
脂肪母，良性、孤立，虽然术后复发率比较高，但预后很好，基本上不会恶变不发生转移。
简单来说，短时间内不用担心肿瘤的负面影响了。
就算复发也是以年计算。
“这么说，浩浩他活下来了！”唐安的心情也立马愉悦了起来，问道。
许秋看了小师妹一眼，道：“都喊上浩浩了，你和病人挺熟了？”
他就对跟病人打交道没有一点兴趣。
他想救人，但也只是不希望看到任何一条性命的流逝而已。
但要让他和每一名患者打好关系，那就做不到了。
甚至他有点排斥和病人有超出“金钱交易”的关系，你给钱我治病这是最好的相处了，交情深了，万一人死了自己得痛苦得不行。
“那倒没有，浩浩还没有出重症监护室呢。不过我和浩浩妈混熟了。”唐安说道。
许秋微微点头，接上了前面的话题：“活不活下来，其实还是要看一个关键......”

我面对孙平，自愧不如。
而孙平在你面前，又有点被吊打的意思......
那到底是你喊我雷主任，还是我叫你许哥？
这合理吗！
孙平终究还是Bentall手术的天才，忍不了这种指指点点，哪怕是正确的。
他硬着头皮，道：“你说了这么多，做过几次Bentall手术？”
“哦，算来的话，一百多台应该是有的。”
听到这话，何恒进和雷主任都懵了。
你从哪做的Bentall手术，不会真在家自己找人练习吧？！
而孙平一下子哑火了，旋即有些不敢置信地摇头：“不可能，你做过的话，不可能连一点记录都没有。你根本没在Bentall手术的人才名单里！”
Bentall手术是心外科的一座大山。
能做Bentall手术的，圈子内部各自都清楚，甚至有一本名录，谁做得好、做得快，内部的人都有数。
但许秋......完全没听过啊。
许秋道：“我以前都是打杂的。”
“？”
打杂你也算进自己的手术里面？！
孙平有种被戏耍的感觉，拍桌子道：“所以你就是一台Bentall手术都没做过。手里没病人、没论文，当嘴强王者可没什么用。”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急促敲响，旋即砰的一声，一个冒冒失失的小护士冲了进来。
大喊道：“不好了何主任，胸痛中心那边刚报上来一个I型夹层动脉瘤，心脏超声显示升主动脉内径已经超过八十厘米，降主动脉也超过了五十七......必须赶紧抢救！”
话音落下，小护士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会议室的气氛......怎么突然就诡异起来了？
那几个省院的家伙怎么带着一脸坏笑？！
“我，我说错了什么吗？”小护士有点慌。
何恒进摆摆手，道：“没你的事，我马上过去。”
小护士飞也似的跑开。
而这时，孙平的声音骤然响起，道：“这不就有一个做Bentall手术的机会，如果许医生真有指点江山的水平，拿下一个小小的I型夹层动脉瘤应该不成问题吧。”
刚刚说完，雷主任的电话也响起。
听完后，他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思索一下后，雷主任看向孙平，道：“孙主任，我院有一个马凡综合征的病人，病情很严重，我的Bentall手术不一定能处理好......但如果用上你的改良式，机会应该会大上不少......”
话锋一转，他直截了当地道：“反正人也在这，孙主任给我院一个学习的机会，操刀一场吧。完事了我们走院外飞刀的流程，给两万。”
雷主任比出了“二”的手势。
院外会诊、飞刀，手续都非常繁琐，最快也要个把星期才能办完。
这个马凡综合征的病人，在医院待了有一段时间了，但由于雷主任没什么把握，病人的情况又没法转院，所以暂时先保守治疗。
但这次拖不得了。
他的心功能已经降低到III级，再不决断，连手术的机会都没有了！
正好赶上孙平在这，花钱让孙平主刀，既能够救下这个病人，又能给临医留下珍贵的手术录像和学习资料。
从另一个层面上，还能带动医院Bentall手术的进步了。
孙平却犹豫了一下。
两万算是顶格的待遇了，他们这种级别的飞刀，其实正常价格就是一两万，还是算上来回机票的那种。
而这一次，都不用来回飞，就当堂做手术，可以说钱是随便拿的。
两万绝对不低了。
但......技术就这么轻易泄露出去，以雷主任的学习能力，改天自己的手术也被他融会贯通了，那还怎么搞？
所以孙平不敢答应。
雷主任一见对方犹豫，就知道没戏了，只得叹息一声。
只能自己顶着压力上了......总不能真让病人等死？
而就在这时，一道沉稳的声音突然响起。
“孙平主任，你不是想要看看我的手术水平吗？这样吧，也别看了，直接比吧。”
众人霍地扭头望去，却见许秋正一脸淡定地站在台上，一副自信在握的表情。
孙平却一下子有点乐了，问道：“怎么比，难不成你打算让我做马凡综合征的Bentall手术，然后你捡一个夹层做？”
他几乎都能想到之后的发展了。
无非就是自己被蒙骗着留下了改良Bentall手术，而许秋直接认输，让雷主任接手了这个简单的夹层病人......
简直是低级得不能再低级的阳谋。
“激将法对我可不管用。”孙平的语气不是很好。
但出乎意料的是，许秋那斩钉截铁的声音响起，他赫然道：“不，我做马凡综合征，你来处理I型夹层动脉瘤。”
会议室猛地一寂。
气氛更是变得格外诡异。
所有人都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望着许秋，何主任、雷鹏两人更是觉得这小子简直是疯了！
Bentall手术可不比插管术。
不坐七八年的冷板凳，经历十数年的学习，根本就没资格拿刀子！
许秋虽然能做肺部巨大肿瘤的摘除......
但良性肿瘤的切除，和心脏大血管的精细度、繁琐程度能比吗？
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
“许秋！”雷主任脸彻底沉了下去。
此刻他有点后悔了，当初为何给许秋这么好的脸色......这小子根本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何恒进则是有些迷茫，他了解自己这个学生的性格，当年切个阑尾都准备了好几年才敢上台，可以说谨慎得不行。
而现在竟然主动请缨......
是太自信了，还是被孙平激怒了？
就在这时，何恒进的电话再次急促响起。
夺命的铃声让所有人的情绪都更加紧张。
“等不了了，必须马上手术......”接电话的同时，何恒进的脸色格外沉重。
雷鹏抓起了桌上的黑笔，边塞进口袋边说道：“喊准备手术室吧......两个！”
何恒进沉默了一下。
两个病人，怎么可能协调得了！
目前临医能做Bentall手术的只有雷主任一个人，何恒进他虽然是急诊心外的，但重在急诊，而非心外。
“放弃一个......“雷主任一咬牙，道。
除了取舍，还有什么办法？
“老师！”这时，许秋突然拍了一下桌子。
何恒进抬起头来，撞进了一双坚毅而不容置疑的眼睛里，他猛地恍惚了一下，立马读懂了许秋的意思。
嘴唇嗡动了好几次，指节都被捏得发白了，他最后问道：“许秋，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服输，还是有把握。”
所有人的目光都霍地看向许秋。

所有人都同时看向了许秋，脸上带着疑惑、茫然，哪怕觉得是自己听错了，也不相信许秋会说出这番话。
往日，许秋倒也算活跃，话不少。
但他说的都是些什么？
“师弟，下次手术能带我吗？”
“X医生，完事了可以让我缝合吗？”
然而今天算是破天荒了！
许秋居然主动请缨！
何恒进此刻眉头一皱，表情都有些不好看了。
大弟子是什么水平，他心里门清。
就刚才那一套插管术，许秋练了这么多年，也不见得敢在台上用，更别提患者还是一个九岁小孩。
结果现在，面对连自己都很是棘手的病人，竟然主动挑过担子？
略一思量他就猜到了原因......许秋这是马上要辞职了，所以放飞了自我！
想到这，何恒进脸色一沉。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己当真是看走眼了......
“许秋，拉好你的钩，其他的别瞎操心。”何恒进声音严肃了很多，呵斥道。
这话既是警告，也是保护。
虽说许秋证件齐全，不会有开挂的实习生上手术结果发现根本没资质那种小说情节......但他和实习生的区别，可能仅仅就是多了几本证件了。
在手术室里，技术不行，就是院士来了都得被巡回护士问候祖宗！
其余人的表情同样有些怪异。
许秋都当了一二十年的拉钩仙人了。
论拉钩，医院里没几个比许秋开的术野要好，但真要到具体的手术操作......这位四十五岁的主治就很是捉襟见肘了。
而且说实话，谁也没法把手术刀，跟这位急诊科吉祥物联系起来。
“许医生，算了算了......”
有人赶忙出来劝阻。
麻醉医师也道：“许秋，你坐我这......”
说着就要让出自己的凳子。
毕竟何主任开刀的话，他能安安稳稳混一整场手术，但许秋开刀......那就是过山车了。
许秋没有回应麻醉医师。
此时他正被何恒进充满威严的目光蹬着，本能有些退缩。
但系统不断闪动的任务奖励却又让他躁动得不行。
罢了，拼一把！
许秋一咬牙，顶着何主任的目光，硬着头皮道：“老师，给我最后一个机会。”
闻言，何恒进皱起了眉，不怒而威。
但眼底却出现了一丝讶异。
自己这学生向来不会争什么东西，一直是夹起尾巴做人，哪来的这个胆子？
“原因呢？”一时间，何恒进突然有点拿捏不准了，问道。
许秋掷地有声地道：“我有把握。虽然递交了辞呈，但老师，我没有忘记你的教导......健康所系、性命相托。我认为我有托起病人性命的资格！”
何主任凝视着许秋，很久很久。
就在所有人以为要被赶出手术室的时候，何恒进的声音再度响起。
“可以。”
手术室再次陷入了死寂，这一次的气氛比之前更加紧张了，没有人想到何恒进真让许秋上了！
打杂的怎么能拿手术刀，这要是出了事......
“放手做，出了问题有我兜底。”何恒进的话语像刀子一样斩断了所有质疑。
这一刻众人都默然了。
有何恒进这句话，等于是一枚免死金牌，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倒是想要看看，你这块朽木，要给我怎样一个惊喜。”
望着已经背对背换到主刀位的许秋，何恒进眯起了眼睛。
同时也在心里补充完了后半句话——亦或者是惊吓！
然而思绪刚到这里，他就见对面的许秋拿起了手术刀。
那一刻，许秋的眼神似乎改变了。
像是一把藏了四十年的宝刀，于今时今刻终于出了鞘，光寒十九州！
何恒进猛地一怔，瞳孔微微放大，脸上出现一丝愕然。
真有东西？
医生如同电工，有没有电摸一下就能知道，一名医生手术水平如何，拿起手术刀时展现的气质就能看出一些端倪。
而此刻的许秋，就颇有种看不透的感觉了。
何恒进连忙看向术区，就见许秋已经切开了腹股沟，将股动静脉完全暴露了出来。
动作之利落，让何恒进甚至产生了一种“正在观摩教学视频”的错觉。
手术室其他人也全都噤了声，一个个都满脸怪异地盯着术区，不少人又忍不住抬头看向许秋。
不管怎么努力，他们都很难把眼前这个下刀如有神的老主治，和记忆里那位任劳任怨到处蹭手术的老黄牛联系在一起。
刀太快，管太巧妙。
快得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静脉引流管就已经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角度进入了上腔静脉。
“真有点东西......”
“许秋你可以啊，敢情你这些年光练这个了？”
虽然多少带一些揶揄，但佩服也是真的。
能把一门技术练到极致，在外科这种靠手吃饭的地方，就能有立足之地。
“不过......”
突然有人压低声音，皱着眉头道：“之前何主任做的就是股静脉插管，引流效果很差，你的插管做得再好，也改不了这个结局啊......”
这就像是让大学生和运动员赛跑。
何恒进给的是拖鞋。
哪怕许秋给了一双plus+ultra+尊贵限量款跑鞋，该跑不过运动员的，照样是跑不过。
能改变结果吗？不能！
“已经很棒啦......”巡回护士见到这一幕，已经能够想象到下了台后，许秋在心外、心外介入那边会有多受欢迎。
这台手术大概率还是会失败，但......吉祥物变成打手了，这就很棒！
话糙理不糙，能在这个小技术上超过何恒进，许秋已经证明自己并非完全无用。
起码还是有一个特长的。
但这时，许秋的声音再度响起。
“调整循环预充液配比，复方电解质注射液500ｍＬ，羟乙基淀粉1000ｍＬ，白蛋白20ｇ！
“准备冷含血停跳液，心肌保护......”
这番话也仿佛在昭告众人，他的操作并没有结束，接下来才是关键！
此刻，许秋完全忘记了旁人，全身心都沉浸在了脑海中的大师级负压插管术之中。
在系统的灌输下，他的理论知识丰富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对插管术的掌控甚至成为了肌肉记忆，刻在了潜意识里。
轻轻一动手指，最标准的术式就自动摆好了。
不过，其他人却愣了愣。
许秋虽然露了一手，但他在手术室的话语权几近乎无，一系列严整而精确的命令，却根本没有几个人敢听。
“照他说的做！”
正在这时，何恒进低沉的嗓音响起。
有了这句话，就再无质疑声了，手术室立刻重新开始运转，各种仪器、指标，终于变成了许秋最适应的形状。
而许秋也没有浪费何恒进给他的机会。
一番操作，就精确地封闭氧合器静脉回流室，而后通过负压控制器与手术室的中心负压相连接......
等负压控制在了-25mmHg时。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莫欺少年穷！”
“莫欺青年穷！”
“......”
望着这几十年来的座右铭记录，许秋轻轻叹了口气。
然后写下新的一行：“莫欺中年穷！”
犹豫了一下，许秋最后还是划掉了这一行，重新写道：“不成功，便成仁！”
写完这些，吐出一口气。
咔咔咔。
打印机吐出辞职申请书。
许秋抓过，然后潇洒签名！
做完这一切，他才再次回顾自己这四十五年来的人生。
十八岁考上本科。
辛辛苦苦攻读五年，侥幸成为硕士。
然后来到如今的临海一院，进化为规培医生。
朝九晚五、一路磕磕绊绊，终于升到主治。
但从那以后，自己的人生就像是按下了暂停键，十年来寸步未进，距离晋升副主任医师遥遥无期，慢慢地熬成了老主治。
没车、没房，工资偶尔能过万。
从少年得意，到青年茫然，再到如今渐渐麻木，彻底被磨平棱角！
除了赢得同事们的一致赞誉，成了临医急诊科的吉祥物之外，许秋可以说是一无是处！
就差一个“死者为大”盖棺定论了。
想到这，许秋眼里闪过一丝落寞，随后是决绝。
“我天赋有限，继续待在医院，只能干最苦最累的活，没有任何前途！
“但这些年，我什么科室的活都肯干，完全可以自己开一家诊所，或许还有一点点机会！”
面对这糟糕的人生，辞职创业，是许秋唯一能想到的出路。
唯一的破局之法！
想到这，许秋不再犹豫！
他再回头看了眼待了二十多年的办公室，一挥手，与过去告别，同时心里仿佛放下了千斤重担。
而后头也不回地朝主任办公室走去！
咚咚咚！
“进！”
许秋推门而入。
看到进来的是许秋，何主任瞥了一眼便又咔哒咔哒点鼠标去了。
“老师。”
许秋关上了门，快步坐到了对面，开门见山道：“我要辞职。”
何恒进的动作停了一瞬。
然后多看了许秋一眼，问道：“你知道结果了？”
“什么结果？”许秋一头雾水。
何恒进推过去几张纸，上面是新晋副主任名单。
许秋这才想起，年初的时候他也报名了晋升考试来着......然而名单上并没有自己，果然失败了。
“这次你本来能过，但院里重金请来了几个带着国自然项目的医生，所以晋升名额都给他们了......”
说到这里，何恒进眼神黯了一下。
他不仅是急诊科的主任，还是许秋的老师。
当年何恒进刚刚荣升硕导，收的第一个学生就是许秋，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好些个学生也都成硕导，甚至博导了，自己这位关门大弟子，还是只会关门......
“你......”
“老师，不用说了，谢谢您多年的栽培和忍耐，学生朽木，难经雕琢。我已经想好了！”
许秋打断了对方的话。
何恒进一愣，“学生朽木”四个字，道尽了许秋四十五年人生的汗水与泪水。
犹豫一刹，他叹了口气，道：“既然医院是你的苦海，那就走吧，想要回来的话，我......我随时欢迎。”
如今医院招聘标准已经极高，以许秋的能力，走了就不可能回来了。
但，何恒进还是给出了这样一个承诺。
到底是自己第一位弟子，更是看着许秋长大的，他总归是有点私心。
说罢，何恒进不再劝说，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盖章！
“谢谢老师！”
许秋抓着辞呈起身，站在门口，深深地鞠了一躬。
停顿了足有十几秒钟，才一甩白大褂转身离去。
很快。
办公室同事们就知道了许秋要辞职的消息。
顿时，沸反盈天。
许多人放弃了休息时间，专门来给许秋送别。
甚至还有其他科室的主任大能专程赶来。
原因无他，许秋是临医最能吃苦的、最肯干事的！
很多其他医生不愿意干的活，比如肠梗阻灌肠失败的，只有许秋愿意戴着手套，一点点抠出来，一次能抠两大盆！
又比如气性坏疽的恶臭，也只有许秋能忍着几层口罩都挡不住的气味，换药冲洗！
这些同事，哪一个没有被许秋拯救于屎尿之中？
如今许秋要走，众人心里都充满了不舍。
许秋与同事们一一握手告别，关系好的还拥抱了一下。
他正要开口感谢同事们的照顾。
突然之间，急促的铃声打破了办公室的气氛！
“来了个急诊，一级病人，快！”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脸色一变。
一级代表濒危病人，是最高等级的急重症了，这意味着整个急诊科都必须动员起来，而病人随时都可能会死！
“许秋，你去通知......”
接电话的医生刚想要安排许秋做事。
大话说到一半就突然愣住。
他想到，许秋已经辞职了！
“啊没事，我去喊何主任吧，你们赶紧去。”许秋主动接过担子。
最后一次了......就以一次完美的抢救为自己的前半生收尾吧！
当然，指的是站在抢救台旁边，递刀子擦汗水，当个见证者......
很快，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许秋也先放下了辞呈，快步往主任办公室走去。
然而当他踏出大门的一瞬间，一道清晰的电子嗓音从他的脑海中响起。
“加载进度99.9%......
“正在初始化......
“大器晚成系统加载完成！
“请领取你的新手礼包！”
望着眼前那一个神似游戏礼包的图标，许秋这一刻突然有点怀疑世界的真实性。
不过，看过小说的许秋对这一切并不算陌生，并且迅速就接受了。
“领取。”
“领取成功！”
随着一道炫目的金光闪过，无数知识、信息迅速灌入许秋脑海中......
而此刻。
急诊科抢救室！
“患儿男性、九岁，入院端坐呼吸、吞咽困难、声嘶、皮肤紫绀......
“入院CT报告提示，左侧胸腔有巨大混杂密度肿块，边缘尚清、横跨整个左侧胸腔、前纵膈，累及右前胸，大小达到193.2*166.7*186.5mm！
“家属强烈要求穿刺活检......”
“病人......心跳呼吸骤停了！”
突然，一声略带惊慌的提醒响起。
这一刻，患儿的心电图变成一条笔直的直线，死神的镰刀已经架在了病人的脖子上！
抢救室内，所有人脸色勃然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