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早上，我在公司楼下前台取十份水果捞。

水果捞一份22，是我亲大姑给我的福利价。

她独自把女儿拉扯大，亲戚们能帮一把是一把。

上电梯时遇到别的楼层的同事，她看到水果捞一脸惊讶。

你怎么吃她家的水果捞，她用的都是卖不出去的烂水果。

我有点不悦，那是我亲大姑，怎么会害我呢？

可她拿起小票，对我发出了灵活拷问。

老板娘不是说水果捞5一份嘛，你的为什么要22啊。

电梯门刚开，大姑在家族群里艾特我。

要把剩下的五份特价水果捞也卖给我。

……

我是她亲侄女，是在生意上最支持她的人。

这些年，我家里也没少接济她。

做生意的起步资金是我家出的。

她没理由宰熟吧。

恍惚间，大姑雷厉风行，来到了公司楼下。

大姑给我打电话，刚接通，大嗓门就让我不得不把电话拿远20厘米。

她瓮声瓮气道：侄女啊，你们公司保安有毛病啊，我上去给你送水果捞，他拦着不让我上去！

一提到水果捞，我脑海里又浮现朋友的话。

我跟她解释半天，写字楼想上来必须有工牌，不是人家为难她。

那你赶紧下楼接我啊，要不是你是我亲侄女，这水果捞你都抢不到。

明明是她在我全家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我们支持她的水果店。

说是女儿大了，给她攒嫁妆，家里没男人就是命苦。

她女儿比我小一岁，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跟着亲妈卖水果。

我买水果也是可怜她们娘俩，全都是自掏腰包犒劳小组的成员。

偏偏大姑凭借亲戚们的帮助，把滞销的水果一扫而空，每天上三五个小时班就回家了。

日子过得轻松惬意。

她们娘俩在群里也不吝啬夸奖，我也是虚荣，愈发坚定帮助大姑。

如今，我知道自己是被当傻子玩。

自家人所谓的福利价还不如普通路人。

我又坐电梯到楼下，把大姑带到公司门外。

接过大姑手中的五份水果捞，我皱眉道：大姑，水果捞多少钱一份啊。

大姑被我突如其来的发问问懵了，她不敢看我，心虚道：比你买的贵啊，我卖别人都得25一份呢。

见她不承认，我继续道：是嘛？我怎么听说别人买才5元，是别人的关系比我们亲侄女还近？

大姑连连否认，白了我一眼道：你听谁瞎说的，你是我亲侄女我还能坑你不成，大姑一直想着你啊，别人想买我都没卖。

她额头渗出冷汗，嘴角牵起勉强的笑。

我心里更不舒服了，她不自然的小动作太多了。

有种把我当傻子耍的感觉。

我抿了抿嘴，冷漠道：大姑，真不好意思啊，我的同事都坏肚子了，这些水果捞我今天不要了，你留着卖给其他人吧。

我自己说的不算，同事们都吃够了，以后大姑你不用费心给我福利了。

毕竟都是一家人，撕破脸太难看，彼此都留点体面。

那不行啊，你不买我卖给谁去啊......大姑说漏嘴，脸色一紧。

她转移话题道：我的意思是，要买的人都被我推了，你临时变卦我也卖不出去啊。

看她这架势，我不买走，非得闹到公司上面去。

虽然我不爽，但我还是压着气道：行，我最后再买一次，一共多少钱。

大姑讨好的笑容一僵，可立即反应过来：还是一样的价格啊，五盒0元。

我咬了咬牙，给她转钱。

转完钱，我大步往楼上走。

殊不知，晚上在奶奶家我倒成了大罪人。

今天是我奶奶的生日。

公司下班晚，只差我一人。

等我马不停蹄进家门，大姑女儿何欣眼神撇到我就大声喊叫。

奶奶，姐姐跟别人说我家的水果不干净，弄得都没人来我家的水果店了。

全家的视线都聚焦到我身上。

就连对门的邻居也探出头看热闹。

明明我是受害者，此刻我不舒服的像身上有蚂蚁在爬。

何欣指着我的鼻子，气愤道：奶奶，您知道我跟我妈不容易，我们就卖个水果姐姐还要散布谣言，咱们可是一家人啊。

我还没来得及跟爸妈讲，他们的表情也是一头雾水。

奶奶闻言脸色严峻，目光迥然看着我，厉声道：小涵，你妹妹说的是真的吗？你跟外人说你大姑家水果不新鲜？

奶奶把外人两字咬的很重。

不用想也清楚，是大姑跟何欣刻意算计我。

我连鞋都没换，缓了口气道：不是啊，是我朋友也买了水果捞，吃了就坏肚子，她让我不要买，我可没说过水果不干净。

大姑的水果我可都买下来了，别人买一份水果捞是客户，我买了十五份还不对吗？

我把给大姑转账的截图发到家族群里。

奶奶的表情若有所思，招手让我进来。

我换了拖鞋，过生日才正事。

往日里我对何欣跟亲妹妹一般。

买的化妆品和首饰习惯送她一份，她应该是被亲妈当枪使了。

被我打断，这件事就能翻篇。

不对！是姐姐瞎说！她买了水果捞也不能瞎说，不然谁还买啊。她哇哇大哭，光打雷不下雨。

她的话如密密麻麻的软针扎进我心。

对白眼狼再好也养不熟吗？

饭还没吃，我胃里涌出一股反胃感，这对母女未免太恶心了。

我站直了些，沉声道：我吃了水果捞就坏肚子了，别人买水果捞都5一盒，我怎么搞不懂给我的福利价就是22，外人买比我都便宜？我也把重音放在外人二字上。

你要是觉得我冤枉你，那咱们拿着水果捞去化验！

我义愤填膺地坐在椅子上，满桌饭菜顿时变得索然无味。

她们娘俩把我当冤大头还有理了，自家亲戚的便宜都要占，眼下栽赃陷害更是让人笑掉大牙。

我气还没喘匀，何欣见说不过我，直接抱着奶奶的腿哀嚎。

奶奶，我们家做生意也要被人欺负嘛，我知道自己没爸爸，挨欺负也没人能出头。

姐姐，你是公司的副经理，这么有钱还要占我们家几块钱的便宜。

我妈妈天没亮就去进水果，两个女人赚钱不容易啊，你就看在奶奶的份上，不要给我们家泼脏水了。

她鬼哭狼嚎不是有理，是害怕了。

有理力争，没理哭诉。

我爸妈没说话，但眉眼间的愁容未减。

他们是不相信我能干出泼脏水的事来。

但奶奶不同，她心里的天平早就往大姑她们家倾斜。

看她严肃的表情，还真把何欣的话听进心里了。

奶奶动作迟缓，却把碗推掉地上。

咣啷！

屋内声音静谧几秒。

奶奶凶狠地瞪着我，小涵，跟你大姑道歉，事情没搞清楚前就污蔑是你不对！

我近乎呆滞，无尽的委屈在我内心迸发。

我妈也看不下去了，解释道：妈，小涵也不是......

你闭嘴！哪有你说话的份！

我瞥见大姑脸上闪过一丝嘲弄。

却装成老好人，接着奶奶后帮我说话。

小涵是个孩子，谁都会犯错，我做主了，道了歉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我不道歉，家人们连饭都吃不下去。

看在我父母的份上，我顺着大姑的台阶道歉。

但我也不是吃素的。

我公司有自己的食堂，水果是真的不需要，大姑家的水果生意我没法照顾了。

大姑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

我妈看出了我的不满，帮衬道：先吃饭，别的事以后再说。

何欣忽然大笑起来，上下打量我好几眼。

她泪眼婆娑道：姐姐，你们家比我们家都穷，连水果都吃不起了吗？

3

我爸妈的脸色骤然阴沉，谁家还能吃不起水果。

她故意嘲讽我们，让我们家难堪。

既然她不要脸，我也不惯着。

谁家能吃不起水果呢，可是个人都愿意去买新鲜水果，脑子进水了才买烂水果。

妹妹，我没影射你家的意思，我是想说咱们家想吃点好的，肠胃实在是受不了了。

被我怼了两句，何欣双耳被气的通红。

你别血口喷人！胡说八道也不怕遭报应！

楼道人头耸动，老房子隔音差，邻居吃完饭都出来看热闹。

下午我打开水果捞的盖子，一股酸气扑鼻，不像常规酸奶的味道。

洗掉酸奶，水果上都有黑斑，根本不新鲜。

大姑骂道：小屁孩，家里有点钱就颠倒黑白，非要把我们娘俩逼死是吧，有钱没用，你这人品早晚也得进去。

何欣掐着腰，嚷嚷道：就是，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当上公司的经理心里没数吗？

二十多岁都没有个对象，我看在咱们都是一家人的份上，不想揭你老底，你别蹬鼻子上脸！

我妈越听越不对，这不摆明说我的工作不是正经来的。

她顿时火冒三丈，用更大的嗓门揭开大姑过去的不检点。

姓何的，你自己有今天能赖到我们家吗？

还不是你自己婚内出轨，孩子亲爹都不知道是谁，你女儿考不上大学才跟着你卖水果，我们家帮你一把反倒成我们的不对了。

大姑嘴上也不饶人，各种污言秽语攻击我们家。

屋子里乱成一团。

奶奶一气之下把桌子推翻，两边都被吓了一跳。

够了！我过生日是让你们吵架的！

大姑跪在地上哭，像是受到了天大的欺负。

何欣也调转方向，哄着奶奶，奶奶，都是我们不好，我跟我妈不来，您就不会糟心了。

本以为奶奶是各打五十大板，不料她当场为大姑证明水果没问题。

她嫌恶地刮了我一眼，你大姑的水果经常给我送家里来，我吃了怎么一点事没有，你那些同事体格子还不如我这个老太太？

年轻人别无病呻吟，有点担当，别把责任推给他人！

表面上奶奶一视同仁，把我妈当亲生女儿。

可真遇到了矛盾，亲与不亲彰显得淋漓尽致。

我们家的善意，在大姑心中无足轻重。

从小我就是老师口中的好学生，高中大学也名列前茅。

何欣轻飘飘两句话，就把我面试、实习、跑业务的辛苦一笔带过。

在奶奶眼中，我再努力上进也不如帮大姑卖水果的妹妹有出息。

不敢想象，当着我的面她们就能鄙夷嘲讽我。

背地里，她们又会往我身上贴上多么恶毒的标签呢。

小涵，给你大姑和你妹妹道歉，做生意就是做回头客，帮自家人别扣扣搜搜的。

我忽然笑了。

笑我自己曾经多么天真，能把她们两个当家人。

我掏出钱包，对何欣开口道：你说多少钱，我定你家的水果。

何欣见到钱，眼睛都亮了。

还想抢走我的钱包，被我躲开了。

五百块钱吧，你买五百块钱，明天去店里拿。

我扔下五张大钞，头也不回地走了。

爸妈也气的跟我离开。

饭肯定是吃不下了。

等我明天我就去找在实验室的同学化验一下大姑家的水果。

发生这种事，我妈是不可能再给大姑家好脸色了。

我妈跟我爸说：孩她爸，低价租给她大姑家的商铺，下个月不租了，她们家咱们不管了。

4

行吧，商铺是你的，你决定就好了，我也不插手了。

我这才知道，一条街的商铺都是我妈的，不想露富，才找委托人跟大姑签的合同。

要不然这么好的地位位置，压根轮不到大姑。

我妈看在都是亲戚的份上，用市场价的三分之一租给的大姑家。

当时大姑总在我们面前哭穷，我妈心肠软就答应了。

为了照顾她的水果店生意，我妈没少帮她宣传。

这些事我竟都被蒙在鼓里，怪不得我妈那么生气。

她们家背刺的不光是我，也有我妈。

我妈算是看清奶奶对大姑家有多偏心了。

第二天，大姑没让我去她的水果店取水果。

她那点小心思我心里跟明镜似的，她怕我把好水果挑走了，烂水果给谁呢。

在我要拒绝的时候，何欣已经来到了公司。

可我还没到公司呢。

我给何欣发消息，质问她去干嘛。

姐姐，你别误会，我就是帮你把水果送到公司。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