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与我订婚的蒋明修，忽然派人来家给我送了一盒千金难买的点心，盒子里还装着一封露骨的情书。

慌乱中，我忽略了那封情书的落款不是我。

远房表妹走上前，捏着那封情书。

“东西是你的吗，你就拿？”

我这才知道，原来蒋明修竟然跟我的表妹已经私定终身了。

我来到他们二人苟且的私宅，撞见他们二人正亲密的抱在一处。

蒋明修态度傲慢，像是赏赐一般道：

“过段时间你进了府，正妻之位还是你的。”

“只是茹娘，我不能负她。”

我并没言语，只是接过丫鬟手中的食盒放到桌子上。

“这点心太甜了，我吃不惯。”

你也太脏了，我不要了。

0

几块精致的糕点洒落在地上，被我碾的粉碎。

看到我的动作，蒋明修站直了身子，冷笑一声。

“你这还没进门呢，就拈酸吃醋，这就是你们家的教养吗？”

“你如果没事就赶紧回家学女诫去，莫要扰了我的心情。”

说着，他又将怀中的女人搂紧了几分，张着唇便要吻下去。

我面色淡然，看到他的动作，更觉可笑。

他是不是以为我订了婚，就是许给了他。

所以他做任何事情，我都可以原谅。

我转身离去，当即将这件事告诉了蒋伯母。

可我没想到，蒋明修竟然先我一步告知了他母亲这件事。

“我不过与她表妹碰巧遇见说了几句话，她就嫉恨起来了。”

“前几日灯会的时候，她与那忠远伯的世子亲密接触，我都没说几句话。”

蒋伯母礼貌疏离，我最后才知道，原来蒋明修竟然将这一茬子事儿又算到了我头上，就好似我才是错的那一个。

蒋伯母亲密地拍了拍我的手，可是眼睛里尽是客气。

“我们家虽然比不上高门大户，可是你嫁进来也是做主母的，况且明修他只不过与你表妹说笑几句，你也没必要放在心上。”

我全然明白了蒋伯母的态度。

转身回了家后，父亲对我又是劈头盖脸的一顿斥责。

父亲说我这悍妇的名声已经传遍了整个上京。

蒋明修可真是好狠的心。

他难道不知道，养在深闺里的小姐们，最看重的就是名声。

或者，他从来没有把我放在心上。

父亲让我去蒋家登门道歉，我直言拒绝，还挨了父亲一耳光。

我行得正坐得直，凭什么要我去道歉。

父亲一向偏爱兄长，对于我这个女儿，从来都是疏于照顾。

母亲早逝后，父亲像是没了主心骨，加上在朝廷上也不受重用，对我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温柔。

而我的童年，则是蒋明修陪着长大的。

那个时候的他谦和有礼，会从家里的小厨房偷偷带糕点给我吃

也会在自己逛灯会的时候抄写诗集送给我。

可是忽然有一天他就变了。

表妹姜茹搬进来的时候，蒋明修与她有一面之缘。

从此，他的礼貌温柔全部留给了姜茹。

他对待任何一个人都十分客气，唯独遇上我总是紧皱眉头，斥责我行事无礼。

甚至有时候远远的看到我寻他而来，还会躲避起来。

我有几次闹得很了，让京中许多贵女嘲笑了我好几天。

于是这个时候，蒋明修又会站出来安慰我，然后原谅我。

于是这些年，我在京中的名声并不算太好。

但是这一次，他绝对没想到，我已经选择放弃。

我太累了，我也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瓜葛。

纵然一世不嫁又如何，难不成我非要被他困在后宅中变成个怨妇吗。

精致的糕点盒又送了进来，随之而来的是蒋明修。

我低头看书并不理会他。

“你这几日为什么不给我寄信了？”

“我同你表妹的事都是误会，你别闹了。”

他拆开了糕点盒子，将一块糕点递到我的唇边。

“这可是千金难买的糕点，这次我给你买来了。”

我爱吃甜的，是觉得我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我以为，蒋明修是我的救赎，可是我现在发现，或许是他将我拖入了更深的深渊之中。

糕点的甜腻味道钻入了我的鼻尖，我一阵干呕，将糕点推开。

蒋明修有些恼怒，皱着眉头又要同我说道。

我并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让丫鬟拿了几两碎银子，递给了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放下手中的书籍，饮了一口浓茶。

“我早就腻了这点心。”

“而且，我也腻了你。”

02

蒋明修并没有接过银子，双手背后，沉沉开口。

“不要再无理取闹了，行吗，你这样怎么嫁到我们家当主母？”

谁稀罕嫁到他们家？

这么多年，哪一次不是我委曲求全。

仗着这一纸婚约，蒋明修胡作非为，而我却只能在自己的闺房郁恨。

“小姐，都准备好了。”

丫鬟欠身向前，手上拿着的是碎稻。

我穿上了白衣，提着祭祀的用品出了门。

蒋明修眉目放软，将我拦在门口。

“我不知道，今日是你亡母的忌日。”

多可笑，我一直以为我们心有灵犀，可是原来他连我亡母的忌日都不知道。

我不欲再与他争辩，只想乘着马车去看望母亲。

可是蒋明修仍然拉着我的手。

“我陪你一起去吧。”

他说着，吩咐自己的小厮去找了辆马车。

“今日，算我补偿你的，既然你不爱吃点心了，那过几天我带你去醉仙楼。”

他将祭祀的用品揽到自己的手中，仿佛又恢复了从前对我偏爱的样子。

“我跟茹娘，只不过是兴致相投，多聊了几句，你别放在心上，就算我将她迎进府中，也只有她喊你夫人的份。”

这可真是好大的施舍，难不成他以为只要我做大，就可以原谅一切吗？

姜茹住进来之后，我是一心把她当成好妹妹，可她却背着我，跟我未来的丈夫珠胎暗结。

多少次，他们两个人冷漠的看着我歇斯底里。

甚至当着我的面亲密无间也无所谓。

不少的贵女告诉我，我未来的夫君竟然跟姜茹私定终身，她们说这话的时候半是嘲讽，半是怜悯。

京中的女子中，恐怕也只有我狼狈的被别人当做消遣的乐子了。

想起从前，我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

这样的男人，这样的家世，有什么值得我去维护。

既然决定放弃，那我必定狠下心来。

我又把祭品抢了过来。

“不用了，马车我早就套好了，而且我母亲应该不喜欢你。”

蒋明修一怔，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无情。

我原谅了他那么多次，他还以为这次他的示好，我就可以轻飘飘的揭过。

驱车来到母亲坟前，我虔诚地磕了三个头。

母亲，当初您劝我不要执着于眼前人，我不信。

如今我醒悟了。

以后，我再也不会执着于情爱之中。

回府之后，姜茹又捏着一枚簪子来我面前晃荡。

“姜小姐这簪子真好看，听说是蒋公子送的呢。”

03

那只簪子是我一直想要的。

我之前跟蒋明修撒娇，让他为我买下这个簪子，他却说我太爱金银之物，俗气之极。

于是我不敢再同他张口，可如今，那支簪子却明晃晃的戴在我表妹的头上。

我心头一阵苦涩，原来不是金银之物太过俗气，而是我不得蒋明修的欢心。

我沉默地走过她身旁，她却摘下那只簪子。

“姐姐，我身份低微本配不上这般珍物，要不…”

她说着想要把那只簪子插到我的头上。

“姐姐你想要就跟我说嘛，没必要为难下人的。”

“明修给我这支簪子，我也是盛情难却。”

我推手拒绝。

没拿稳的簪子，随即掉在了地上，摔成了两截。

“李持盈，你在干什么！”

我回过头，看到蒋明修冲我而来。

只是他先走到了姜茹身旁，将她扶起来。

姜茹满脸泪，两只手紧紧的握着簪子。

她靠在蒋明修的怀中。

“簪子…不怪姐姐，是我不好。”

“你太过分了。”

我不明所以的看着姜茹。

“我什么都没做。”

蒋明修似乎是想出今天的气。

“你明知道…她前些日子受了伤”

“一支簪子，就让你罔顾姐妹情谊了吗？”

“罢了，我跟你这样毒妇说些什么呢？”

他抱着怀中的佳人转身就走，姜茹回头看着我，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

“姐姐，你输了。”

我读懂了她无声的话。

又一次，蒋明修选择了姜茹。

我将双方交换的定情信物还了回去。

父亲知道我要退婚，又罚我禁足。

在父亲看来，我如今就是整个李家的耻辱。

“你究竟想作怪到什么地步？”

“你没有主母抚养，本就难嫁，如今，你的名声在京中也不算好，好不容易有自小定下的这门婚事为你托底，你还要几次三番的闹！”

“难不成你还想嫁给皇帝吗？”

“你表妹只不过来我们这暂住，你吃的哪门子飞醋？”

我被施了家法，却还是挺着脊梁。

“我就是不喜欢他了。”

“我…不嫁！”

眼看着藤条又要落在我的后背。

蒋明修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消息赶了过来，可他并没有理会我，而是看向我的父亲鞠了一躬。

“伯父，家父有要事，想与你正厅商议。”

父亲走后，蒋明修来到我面前，伸出自己的手，捏住我的下巴，语气嘲讽。

“看到了吗，除了我，谁还会要你？”

“你最好收手，跟姜茹道个歉，我可以既往不咎。”

看着我的伤口，他扔下一瓶药。

这瓶药我见过，在姜茹的闺房里。

“你如果还想嫁进我们家，就早些收敛…”

母亲的牌位在我眼前，我不由得流下两滴泪。

在这个世界上，我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姜茹撑着伞走了进来。

“明修，你怎么还不来？”

我恍惚了一瞬，忽然想起来，今日是大年夜。

阖家欢乐的日子，我却被禁足在宗祠。

我手脚冰冷，却跪的很直。

蒋明修回头看了一眼，似乎犹豫着是将我带走，还是继续留下。

毕竟在大年夜，商讨的是我和他的婚事。

“你同我一起去吧。”

我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站了起来。

“好。”

我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到时候父亲问起来，我也有托词。

既然今日是大年夜，那么，所有的一切就在今天结束吧。

撑着伞的姜茹，没想到我竟然这么快就答应了，脸色有些难看。

我不理会二人的眼神交流，夺过姜茹的伞去了正厅。

“李持盈你…”

04

我并没有换下血衣，就这样狼狈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身后的两人打着伞，看不清楚两个人是怎样的站位。

“都怪我，也不知道多拿个伞，这才让姐姐对我这样的。”

蒋明修安慰着。

“她这人还是一样的不讲规矩，你别放在心上，这都是她的错！”

两个人在纸伞的遮掩下拥到了一处。

我不经意的回头，看到两个人绯红的脸。

几个在场的叔伯看到我未加熟悉的样子，已经憋不住想让我退场了。

可我却熟稔地打着招呼。

蒋家的人毕竟在场，叔伯们也不好对我大发雷霆。

只让丫鬟为我披了一件外衣。

此时我的贴身侍女走向前。

“小姐，庄铺已经理清了。”

我点点头，找了个最瞩目的位置坐下。

看到我的丫鬟向前，蒋明修询问着。

“什么庄铺？”

我净了净手。

“没什么事。”

我的态度太过冷淡，蒋修远又觉着自己热脸贴了冷屁股，一脸不满的坐下来。

“如今，你既然做到这里了，那就代表着咱们的婚约还是继续的，你以后可别再作妖了。”

“否则…”

他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然后递给了我。

“我就真的不娶你了。”

我接过那杯酒，一饮而尽。

蒋明修眸中染上了得意，为我的妥协而高兴。

父亲看了我来，先是生气，随后便是释然。

他也觉得我认命了吧。

薛伯父率先提了酒。

“既然持盈已经过来了，那以前不愉快的事全都放下吧，我们蒋家也不是那种小气量的门户。”

像是施舍一般，蒋伯母又将那婚约拿了出来，递给了我。

我低着头接过去。

随后喝了蒋伯父递过来的那杯酒。

“以前都是持盈的错。”

“我以后，一定会向表妹潜心求教。”

蒋伯母满意的点点头。

“你的确应该跟你表妹多学学。”

蒋家还是想跟我李家联姻的。

毕竟他们家的官越做越大，早就收到了陛下的猜忌，为今之计最重要的就是跟我们这样没落寒族结亲。

我拿着那婚书，眼前一片模糊。

从前我以为这婚书是可以拯救我于水火之中的。

所有人都欢欢喜喜的，以为解决了一桩事。

可没有人注意到我浑身的伤痕，以及单薄的衣物。

我捏着酒杯往地上倒了一杯酒。

在没有人看见的角落，我轻轻开口。

“蒋明修，我跟你真的结束了。”

李府门外，两百骁骑卫已准备就绪。

“蒋涛通敌，传令，抓入天牢。”

正厅瞬间乱作一团，我甩身隐去，搭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