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个小宫女，都知道我这个太子妃不如一个外人了。
我放锦画离开。
深宫生存艰难，她不愿意出面作证，我理解她。
锦画走后，我摊开那块布。
上面那鲜红的字迹，刺入眼睛里。
这居然是千黛的血书！
我在演武场找到了萧寒。
他正在教秦若若射箭，一只手握着秦若若的手拉弦，另一只手帮她搭箭。
今天可是女儿的头七！
我盯着萧寒身边的秦若若，只恨眼神不能杀人，不能把她碎尸万段。
“秦若若，你还敢出现在东宫，你就不怕千黛化成厉鬼，回来找你索命吗！”
萧寒伸手，将秦若若护在身后。
“大庭广众争风吃醋，成何体统，滚回去！”
我的心早已被伤得千疮百孔。
“萧寒，你不是一直让我拿证据吗，现在有了。”
我拿出血书。
秦若若站在萧寒身边，看到血书上的字，做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知秋，我知道太子照顾我们让你不高兴，你想出气，打我骂我都行，可你不能冤枉我儿子啊！”
“你怎么可以捏造血书这种东西，来冤枉一个孩子！”
“是不是捏造，太子殿下自有定夺！”
我相信萧寒。
之前我没证据，千黛的字是他一手教的，没人比他更熟悉。
是不是捏造，他一眼就看得出来！
我看着萧寒握着那份血书，手在微微颤抖。
我的眼眶也跟着红了。
同为父母，我知道那份血书有多痛。
那上面字字句句，清楚地记下了女儿那一晚遭受的非人折磨。
“咻”。
萧寒红着眼，拔出长剑。
我看着他剑尖指向的方向。
秦若若被吓得脸色惨白，后退两步，一屁股跌落在原地。
“太子，这......这肯定是污蔑，你不要信！”
萧寒头上的青筋暴起。
举起剑劈下。
漫天布屑飞扬。
萧寒当着我的面，把血书砍成了碎片。
他收回剑，温柔地把在地上的秦若若扶起来，冷着眼看我。
“你还有什么花招。”
我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那可是女儿的血泪啊！你怎么可以视若无睹？！”
萧寒的眼神冰冷没有任何温度。
“文修早就把一切告诉我了，是千黛不检点先勾引他，还给他的酒里下春药。他为了千黛的名声，隐瞒春药之事，你却非要把事情闹大！。”
“千黛做出这么丢人的事，你不闭门思过，还捏造血书污蔑！”
“温知秋，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的脑子里嗡嗡的。
“被下药的明明是千黛！那天给千黛诊治的太医都可以作证！”
在我的坚持下，太医被传唤过来。
“太子殿下，老臣没有说过郡主中药这种话。”
我清楚记得，当日女儿被救回来时浑身是伤，身上全是青紫印记，状态很不对劲。
当时就是这个太医说，女儿中了春药，还给女儿开了压制药性的药方。
“你说谎！”
“太子妃，老臣行医三十载，从没听说诊脉可以诊出春药的。”
“够了！”
我被萧寒狠狠地推开下射箭台，重重摔进污泥里。
萧寒的话冰冷刺骨。
“温知秋，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捏造这种东西出来冤枉若若孤儿寡母，你还有半点太子妃的样子吗？”
“你再这么闹下去，别怪我休了你！”
休了我？


女儿被夫君青梅的儿子欺辱，浑身是伤，太医费了三天三夜才救过来。
夫君却说：“身为女子，不知检点。”
他的青梅把这件事传开来，女儿羞愤欲绝，自杀三次。
我悲痛不已，将这对母子告上宗人府。
那因我娘家势力崛起坐上太子之位的夫君，却揽着青梅的肩膀，冷眼看我：“温知秋，孩子不是你争宠的工具，有我在，你永远赢不了。”
......
萧寒忘了，他是谁的夫君，他是谁的爹爹，更忘了他是如何坐稳太子之位的。
女儿浑身是血，躺在青石板上。
我抱着她的身体，肝胆欲裂，泣不成声。
从此，这冰冷阴森的宫里，只剩我一个人。
我给女儿擦干血迹，换上寿衣，看着她入馆，安葬。
几天后，我孤身一人回到东宫。
没了女儿，东宫里又冷又空。
我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千黛，娘亲好想你啊！
“砰”寝宫门被人踹开，萧寒怒气冲冲地冲进来。
“温知秋，我让你去宗人府撤案，你为什么还不去？！”
“你知道现在朝臣都是怎么笑话我的吗？”
“你这么闹下去，让我这个太子如何自处？”
我看着眼前的男人，他曾是我最亲近的人，如今却让我觉得无比陌生。
“自从出事以来，你有来看过女儿一回吗？你有关心、问过女儿一句吗？他是你的亲女儿啊！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外人吗？”
萧寒脸色阴寒。
“不用和我攀关系，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绝不会因为她是我女儿就包庇容忍她。我也决不允许你拿此事争宠，给若若母子泼脏水。”
“争宠？萧寒，这天底下有哪个母亲，会拿自己女儿的清誉去争宠！”
萧寒冷冷地看着我。
他眼睛里的审视让我一惊。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失败。
我为他掏心掏肺十三载，用父兄的军功把他捧上太子之位，却不敌别的女人几滴眼泪。
我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心疼得无法呼吸。
“萧寒，你知道千黛半个月前又自杀了吗？”
“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不都跟你学的手段？！她都闹三回了，还嫌不够？”
“我多希望这一次她只是跟我闹一闹。”
“你什么意思？”
“萧寒，我们的女儿没了。”
啪，他气得摔了玉簪，碎片割破了我的皮肤，疼痛把我拉回现实。
他的表情像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温知秋，你太过分了！为了争宠不择手段，什么瞎话都敢编！”
“给你三天时间，撤案。”
女儿惨死，行宫人尽皆知，萧寒哪怕问过一句，也不会现在还不知道。
“我不会撤案的，就是拼了我这条命，我也要给千黛讨回公道！”
“疯妇！你既然执迷不悟，就莫怪我不念夫妻情分。有我在，你休想动他们母子一根汗毛！”
萧寒气冲冲地走了，下人报说，他去了燕王府。
四年前，燕王战死在前线，萧寒说燕王是为了他才死的，他不能弃燕王妃孤儿寡母不顾。
我信以为真，将燕王妃秦若若视为亲姐姐，自掏腰包补贴燕王府，照顾妥帖。
直到女儿被秦若若之子侵犯，萧寒坚定地站在秦若若身边，我才知道——
原来萧寒和秦若若是青梅竹马，有过三生之盟。
若不是陛下乱点鸳鸯谱，今日站在萧寒身边的人，该是秦若若。


之后的几天，我不眠不休地去找了所有和女儿案件相关的当事人，可得到的都是回绝。
宗人府的宗令苦口婆心劝我：
“太子已经放话，要保护燕王妃母子，任何人帮你就是和他作对，你赢不了的。”
我顶着烈日跪在御书房外，求陛下主持公道。
跪了足足一个时辰，磕破了头，御书房里面才有动静。
却是萧寒走了出来。
他的神情不是很好，眼神里全是疲惫。
“千黛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看到他这样，我心里也难受得很。
千黛是他看着长大的，更是他唯一的女儿。
为人父母，哪有知道女儿出事不难受的。
他心里肯定很不好受。
“千黛生前唯一心愿就是沉冤昭雪。”
我抬头去看他，可他却避开了我的眼睛。
“知秋，算了吧。”
“咱们还年轻，以后还能有孩子，可若若她就只有萧文修一个儿子了。”
“知秋，做人不能那么自私。”
明明是六月正热的天气，可我却冷得打颤。
这种话，居然是孩子的生父能说出来的？！
“凭什么让我算了？秦若若儿子的命是命，我女儿的命就不是命了？！”
“出事以来，你可有问过女儿一句？如今女儿都死了，你还在袒护伤害女儿的凶手！”
“萧寒，你到底是谁的夫君，谁的父亲！”
萧寒的脸色由白转青，黑如沉墨。
“温知秋，本殿给你脸了？！”
“行，既然你这么执迷不悟，那你就拿出证据来。”
女儿被萧文修凌辱那天，我急着去救女儿，让萧寒的侍卫留下来保护证据。
可后来，证人全都消失，证据全都不见！
我让萧寒彻查东宫侍卫，萧寒不肯。
如今却让我拿证据，不就是强人所难！
我只能向内侍求助。
“我要见父皇！”
只要陛下肯下令审查此案，自然能找到证据！
“太子妃，陛下有口谕，公主一案全权交由太子殿下处理。”
萧寒嗤笑一声。
他眼角的嘲讽，刺痛了我。
保护女儿的时候他不在，保护秦若若倒是及时！
我被萧寒拖回东宫。
他把我粗暴地推进院子，语气冰冷森寒。
“温知秋，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说过，有我在，你永远都赢不了！”
是啊，他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我和他作对，不过是蚍蜉撼树！
大概是人被逼到绝境总会遇到转机。
我突然想起一个人，她手里或许会有证据。
那是一个叫锦画的尚书局小宫女，当初千黛出事，是她悄悄跑来东宫通风报信的。
我赶往尚书局，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她。
他正在哭着偷偷祭奠千黛。
可不管我怎么问，小姑娘只摇头想跑。
“既然你在祭奠千黛，想必和我一样相信她是有冤的，难道你忍心看她含冤而死吗？”
锦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一边哭，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沾着红色血迹的手帕。
“那日您把公主救走后，我看到东宫侍卫在清理现场，觉得不对劲，就偷偷留下了这个。”
握紧手里的手帕，我终于看到了希望！
“锦画，你可愿意出来作证？！”
可没想到，心情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小姑娘，立马变得焦虑紧张起来。
我拉住她，一不小心拽下了她的袖子，这才发现她的手臂上全是伤痕。
“这些伤是怎么回事？说出来，我为你撑腰。”
“没用的，燕王世子有太子殿下撑腰，没人动得了他。”
我心里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