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峰脸上是少见的严肃。
他一听就知道赵念慧的意思。
虽说现在没有之前那么严厉。
对于这种事情，大家其实都是心照不宣的。
赵念慧没法跟他解释。
虽然走了几年错误的道路。
最终还是走向了光明。
她知道高考会恢复，可江峰却不懂。
即便赵念慧真的说了，对方可能也不信。
与其这样，不如说一个善意的谎言。
“你放心吧，我不会乱来的，就是自己无聊的时候看看。”
最终江峰还是答应了赵念慧的请求。
虽然这个决定有些冒险。
但赵念慧来了这么久，只来找他这一次。
江峰是真的不忍心拒绝她。
赵念慧抱着包好的书，她知道，这回利用了江峰的喜欢。
虽然她注定没办法回应对方。
但她不是一个有恩不报的人。
看着给搀扶进来，大肚子摇摇晃晃的妇人。
一眼就看出这就是江峰的妈妈。
身边的江广生扶着妻子面色忧虑。
看来是这次检查的结果不太好。
“江队长，江婶。”
看到赵念慧出现在自己家里。
江广生有些疑惑，“赵知青？”
赵念慧扫了一眼站着一言不发的江峰。
她当然会配合着将事情给藏好。
“嗯，我来找江峰借点东西。”
江广生一个大男人，可没女人那样心思细腻。
他不会专门去看赵念慧借了什么。
被他扶着的妻子江婶却多看了两眼。
江婶看到赵念慧怀里的布包，有些恼怒地看了眼江峰。
就知道是这不争气的儿子，不过到底也没拆穿他们。
赵念慧注意到江婶的面色发黄，眉宇间还笼罩着一层阴郁之色。
“江婶看着面色不太好，是最近没休息好？”
江峰刚要说什么，被江婶的一个眼神给制止。
“去检查了，医生说没什么大事。”江婶慢悠悠地回话。
可她表现出来的分明与说的不一样。
那只手小心翼翼地护着肚子。
肚子比一般的孕妇都要高。
看起来脚部似乎也有肿胀。
赵念慧知道这是她不想透露真实情况。
她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
既然江婶不愿意说，那赵念慧也不会再多嘴。
但高龄孕妇产子，本身就比较危险。
所以赵念慧笑笑，似无意间提起，“孕妇如果脚肿的话，可以用温水泡脚，要多下床走路锻炼，对了，睡不着的话，可以喝点安神的中药试试。”
江婶笑笑，也没说什么。
不知道她对自己的话能信几分。
赵念慧回去的路上，还在想着江婶的胎向。
如果能配合针灸疗法的话，她应该会好受上许多。
可惜的是江婶并不怎么信任她。
屋子里只有田芳一人在床上。
望着窗外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进来的赵念慧还将她给吓了一跳。
赵念慧将书给放到箱子里锁好。
刚才除了借书，还从江峰家里借了把锁。
没有人能接受自己的东西被翻来翻去。
既然暂时不能搬走，那就将东西给锁好。
意外撞见这一幕的田芳咬紧了唇瓣。
她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看过来的目光有些愧疚有些气愤还有些哀怨。
让人觉着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赵念慧并不在意田芳的想法。
田芳就算是误会这样做是为了防备她们也无所谓。
她从来都不是在意他人看法的人。
不然也不会上了四年大学，依然还是一个独行侠。
在赵念慧的世界里，她自己的想法才最重要。
“之前的事，对不起。”
田芳终究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她期待能得到原谅的话。
可事实上，赵念慧只是冷淡地看了一眼。
没有给出她想要的那句话。
这让田芳既心生气恼，又觉得她自己活该。
一时间，屋内静得可怕。
“赵念慧，我回来了。”
叶晓月推开门，兴高采烈地走进来。
她一看到田芳就拉下了脸。
直到坐上床，跟赵念慧说上话。
原来她这么激动是有原因的。
后天，村头酿酒的李叔要进城一趟。
经过她软磨硬泡了一天，对方终于答应带上她一起。
这可把叶晓月给高兴坏了。
自从来到这个鬼地方，就没离开过村子。
现在终于有机会能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她激动地表示一定要带着赵念慧一起去。
本以为又会被泼上一盆冷水。
“好。”
“哎呀，你就去吧，咱们都还没出去看过呢。”
叶晓月晃悠赵念慧手臂的动作一顿。
“等等，你刚才说好，那就是同意了？”
“嗯。”赵念慧用力将手臂给抽出来。
反正她早就想去镇子上一趟。
既然决定要挣钱，那么有些东西可不能少。
比如她的看家手艺，中医，一套银针很重要。
之前从行脚郎中那边翻出来的早就在慌乱之中丢掉了。
即便有也不够用的，再者还有卫生问题。
唯一的顾虑就是不知道镇子上有没有这东西。
当然对她来说，更重要的是赚钱。
现在她浑身上下也就只有几块钱。
趁着夜色，来到河边，准备摸点免费的河鲜。
河虾，小鱼，小螃蟹，螺丝之类的。
这个时期的人们看不上这么点肉。
加上也没有好方法来处理，腥气重，肉丁点大。
毕竟不是以前吃不上饭的时期，恨不得将河里的东西给捞干净。
很容易地就找到了一堆被人嫌弃的河鲜。
刚换了一个地方，平静的水面却掀起了波纹。
一个男人的身影在河中出现。
今晚的月色格外明亮。
将湖中人的背影看得一清二楚。
男人脱去了衣物，与大自然仿佛融为一体。
结实的臂膀，性感的腰窝，挺翘的臀部。
这些散发雄性魅力的部位几乎一览无余。
他的身躯犹如一座精心制作的雕塑。
这是赵念慧第一次看到一个男人的裸体。
那份独特的男性阳刚气息，让赵念慧觉得脸红心跳。
这是她以前从未有过的感受。
让人觉得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
赵念慧突然反应过来，移开了视线。
本想要偷偷摸摸地离开，不引起湖中人的注意。
否则被人发现，少不得被按上女流氓的名号。
可偏偏那人仿佛和她作对一样。
在这时转身，侧头，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秦鸿远！

“所以，目前还是没有怀疑对象。”
病床上的秦鸿远穿着病号服。
右手上还挂着一只输液针。
醒来时，病房里已经坐着赵念慧。
对方的手上还拿着一只水果。
正小心翼翼地用水果刀子削皮。
看了眼那可怜的苹果，秦鸿远有些不忍心看。
“怎么，嫌弃了？”赵念慧转了转手上的苹果。
秦鸿远低着头回道，“没有，没有嫌弃。”
一旁的李叔有些忍不住笑。
噗呲一下，笑了起来。
看着赵念慧羞恼的表情，才缓缓收起了笑。
“你这苹果是削皮，还是切半啊，看看桶里的皮，比这苹果都厚啊。”
赵念慧有些尴尬的将苹果放到了床头。
她也没想到自己的手艺那么差劲。
以前都是用削皮器的，这刀子削起来就麻烦多了。
“都是秦鸿远，醒来就问案件，我也是担心他，才想着削苹果。”
这人也是，受伤了还不好好休息。
坐起来关心案件进展，连身上的外套滑落了都不知道。
“你就别操心了，等一会李婶来，我们再去警局一趟。”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将衣服给捞起来，重新盖到了秦鸿远身上。
女子接近时，身上的热气和芳香一并涌来。
让秦鸿远放在床边的手渐渐收紧。
赵念慧一低头，就看到秦鸿远粉红的耳根。
心里有些惊奇，这家伙也未免太纯情了。
久久不见她起身的秦鸿远抬起眼睛。
两个人的视线相触，一人仰头，一人垂头。
此时竟显得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氛围。
李叔见状笑了笑，默默地又躺了回去。
推门而进的叶晓月吓得尖叫了一声。
“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这也难怪叶晓月会误会。
实在是他们刚才的动作太过于有歧义。
在叶晓月的角度看来，两个人跟正在亲吻一样。
赵念慧有些尴尬地直起身子。
没想到会被别人撞见这一幕。
她想要解释，又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
他们两个人本来就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看到进来的是满脸沧桑的李婶。
一转眼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李婶是很典型的农村妇女形象。
留着到耳边的短发头，衣裳虽不华丽，但也收拾得干干净净。
怀里还抱着一个用黑绒布包起来的不明物体。
“李婶。”
秦鸿远想要从床上下来。
两只手同时抓住了他。
一个是赵念慧，另一个是李婶。
李婶的双眼通红，声音嘶哑地说着，“别下床了，好孩子，这次多亏了有你们。”
说完，还用干燥暖和的手，拍了拍赵念慧的手背。
眼中满满的都是对她的感激之情。
这份激烈的情绪看得赵念慧一愣。
被叶晓月接来的路上，李婶已经听她大致讲了事件经过。
李婶知道这回是秦鸿远救了她家老头子的命。
让李婶更加情绪失控的是，她女儿的事情居然有了转机。
想当年她跑了多少地方，找了多少人情。
那些人大都是嘴上承诺，实际上根本不办正事。
五年了，她的心也冷了。
本以为一辈子都要这样浑浑噩噩地过。
谁知道事情突然有了回转的余地。
“好孩子，我们什么时候去警局？”李婶迫不及待地问。
赵念慧道：“现在。”
那边受伤在床的李叔非要跟着去。
这回连李婶都劝不住。
李叔哑着声音说，“我去为我闺女主持公道。”
一句话，让李婶再也没了劝的勇气。
最终五个人都去了警局。
包括原本应该在病床上养伤的秦鸿远。
警局门前，郑局长早就带人等在那里。
先是安抚好情绪激动起来的李家夫妇。
将李叔李婶先给请到了审讯室。
其他人都留在外面等候。
李婶怀里一直抱着的东西也终于展露出来。
那是一本已经泛黄了的日记本。
上面挤满了十六岁少女的心事。
日记本上，清清楚楚地记录着，她那天出门，是要来省城。
可却没有记录来省城是为了做什么。
这算是给郑局长抛出了一个难题。
但有这个日记本，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强。
在得知案件没有证物时，可把郑局长急得嘴角都起了燎泡。
现在总算是有证物可以留给他做突破口。
郑局长的情绪也很激动，“李婶，多谢你，将这本日记保存得很好。”
李婶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流泪。
可是她紧绷多年的心得到了一丝宽慰。
总算能让她为女儿做些什么事情。
“郑局长，这又在办案啊？”
审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刘副局长带着人进来。
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嚓的声音。
刘副局长也被这声响给吓了一大跳。
回头一看，向来精明能干的小丁，跟失了魂似的。
杯子碎了不说，手上也被热水烫红了一大片。
可他整个人都像是没有感受到一样。
“啧，小丁，你这走神走的，自己被烫着了都不知道。”
小丁猛地一下回过神。
那边的李婶也注意到这边的异常。
看到小丁时，渐渐蹙起了眉头。
“你是......”
小丁脸上的笑非常的勉强。
“阿姨，我是丁春，当年是我负责的她的案件，我还去过你家里几趟。”
李婶拍了拍脑袋，终于想起了有这回事。
当时的小丁是唯一愿意帮忙的人。
可惜后来也没有找到真凶，可是他的这份心意很难得。
李婶责怪地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李叔。
“你这老头子，小丁可帮过我们家，过年时还给送肉送菜，你都给忘了。”
这么一说，李叔也有点印象。
怪不得他一看见小丁就觉得似曾相识。
原来里面还有这层缘由。
面对两人的道谢，小丁的身影有些摇晃。
门外，秦鸿远注意到了这一幕。
审讯室的门再次被打开，郑局长只当众宣布了一件事。
“真凶已经找到，现在进行抓捕。”
这番话听得叶晓月一脸茫然。
不过能找到真凶就是好事。
赵念慧眸子里划过一丝了然。
原来郑局长是想要钓鱼。
“我出去一趟。”秦鸿远突然道。
没过多大一会儿，一个贼眉鼠眼的人被带了进来。
他进来先被压着跪在地上，看到小丁好像看到了救星。
“丁哥，丁哥救我！”

由于准备当早饭的包子被送了出去。
赵念慧直接带着叶晓月在街上买了两碗饭。
面条2毛钱一碗，加肉的加1毛。
虽然只是一碗简单的素面，上面撒着葱花香菜以及一些肉沫。
但对于忙活了一上午的两人却很合适。
吃饭期间，叶晓月谈起对未来畅想。
“小慧，我真是佩服死你了，光凭着一张嘴，就挣了这么多，一个月挣3000多，一年得挣多少啊。”
赵念慧闻言，摇了摇头，“第一，河里不可能永远有，第二，这东西会吃腻，生意不会每天都很好，第三，这不是长久发展之路。”
今天东西卖得这么快又这么干净。
那是占了天时地利。
如今是夏天，天气炎热，又在农忙时期。
家家户户都想吃点冷的冰的。
今天买了的不一定就是回头客。
人家也可能就是尝个鲜。
这东西哪怕再好吃，天天吃也会腻味。
凉拌河鲜的做法并不难，会被人模仿也实属正常。
鱼倒是用的秘制酱料，难保有些能人，一尝就知道用的什么料。
不过这些都是对未来的顾虑。
目前来看，这一天挣了快150元，说起来都得让人眼红。
在乡下有些农户家里，得是一年的收入。
赵念慧叮嘱了叶晓月这些话可不能对外人讲。
叶晓月似懂非懂的点头，“好，我听你的，你说不说就不说。”
“这是给你的。”
赵念慧将100元给收好，留了48.7元在外面花销。
从其中抽走了10元，当做是给叶晓月的工资。
叶晓月有些结结巴巴地说：“这，这是给我的？”
倒不过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只是惊诧于居然还能领到工资。
“当然，我不能让你白忙活。”赵念慧爽快地点头。
在她看来，人情是人情，该给的还是不能少。
叶晓月家里是有钱，可这都下乡这么长时间。
身上带的那些钱，估计早就花得差不多。
否则也不会没有直接开口拒绝这点钱。
果然，叶晓月推搡了两次。
见赵念慧是真心实意的要给她钱，也不再拒绝。
从里面抽出几张，将其余的钱收起，学着赵念慧的样子仔细装好。
“我也挣钱了。”
得意地挥挥手里的2元，表示以后有这种好事还要叫她一起。
街上的供销社就在她们摆摊卖货的后面。
两人吃过饭，直接去了供销社。
供销社的东西倒是很齐全。
衣服，食品，日用品，还有各种让人看花眼的杂货。
售货员上下扫了眼进来的两人，让她们挑了东西到前台结账。
先买了油盐酱醋这些调味料，一口大铁锅，又买了两个大陶罐，其他一些杂八杂七的，加一起共花了5块钱。
贵就贵在那些香料，可想要味道好，这些东西舍不得。
总不好一直跟公社借，一次两次肯借，那也是看在同一个公社的份上，再多的未必会借。
既然准备趁机赚一笔钱，有些花销就不能不出。
叶晓月买的是一些肥皂，牙膏，茶叶，饼干一些吃的玩的。
2元被她控制得刚刚好，一毛都不剩下。
结账的时候，叶晓月盯上了门口的奶糖。
透明的玻璃瓶里放着颜色花哨的糖果。
她有心想要买上一斤尝尝。
“这糖，1毛2颗。”售货员贴心回道。
瞬间打消了叶晓月想要买糖的心。
对于可吃可不吃的东西，还是不要乱花钱了。
以前她可从没有过钱不够花的顾虑。
但真要花辛苦一上午挣的钱。
心里还是真有些舍不得给出去。
赵念慧摇摇头，将手里的钱递给女人。
售货员扎着两个麻花辫子，穿着碎花长褂。
手上还拿着一本外国爱情小说译本。
看上去是一个追逐浪漫情怀的人。
“咦，这本书我看过，你也喜欢这类故事书吗？”
对方看着一副不好搭话的模样。
耐不住赵念慧有心想要与人交好。
投其所好的她说的可是一部经典电影的剧情。
一个女人和一艘邮轮。
当然对剧情方面做了某些改编。
即便这样也让那些售货员听得逐渐入迷。
连旁边只是好奇听一听的叶晓月也沉浸进去。
“同志，我想问一下，这银针哪里有卖的？”
故事讲完，她才真正暴露目的。
刚才在供销社找了一圈，都没看到她想要的东西。
虽然知道银针不好找，但心里免不了还是有些失望。
如果直接问的话，对方不一定会回答。
大可直接一句不知道敷衍了事。
这可不是赵念慧想要的结果。
那售货员刚沉迷在悲伤的结局上，脸上都带着几分闷闷不乐。
出于刚才讲故事的情谊，好心地回答：“你说的东西可稀奇着，小镇上我还真没有见过，估计得到省城那大地方才能看见。”
许是因为赵念慧脸上的失落太过于明显。
售货员紧跟着又多说：“或者你也可以去卫生所问问，我听说那里的医生，以前家里就是开中药铺，可能会有这东西吧。”
临走时，售货员把两人给叫住。
脸上浮现出纠结的神色，最终她还是悄咪咪说道：“哎，你们俩回去有伴吗？两个小女生走山路多危险，最好跟同伴一起。”
“好，多谢你了，同志。”赵念慧真诚道谢。
有些话她可以不说，但还是说了出来。
不管那件事会不会发生，都是给她们提了一个醒。
身旁的叶晓月还是一脸天真无忧的表情。
显然是没有听出售货员的话外之意。
到了下午三点多的时候。
两人才去供销社门前的位置集合。
她们到的时候，李叔早就已经等在那里。
见两个小女生回来，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两个小女生，可真敢到处乱跑！”李叔先是严厉地批评了她们。
“你们两个再不回来，我就得去警局报案了，最近这镇上可不太平。”
指着地上多出来的一堆东西，一脸疑惑，“这都是你俩今天买的？”
赵念慧和叶晓月互相看了一眼，乖乖点头承认。
“哎呦，你们准备另起炉灶啊？花了不少钱吧，公社都有这些东西。”李叔心疼的话都有点说不清了。
这是善意的提醒，也是心疼两人花出去的钱。
最后还是叶晓月受不了唠叨，直言她们合作做了个小本生意。
才让李叔停下了絮叨的话，将东西给一件件搬上驴车。

回程的路上，赵念慧坐在驴车上。
两名警察已经带着叶晓月先行离开。
由她负责照顾两个昏过去的人。
一只手掀开秦鸿远的衣服看了看。
伤口流血很多，但不深，划了一道较长的伤。
除此外，秦鸿远身上的伤疤很多。
腰腹下方的位置，居然是一处枪伤。
驾驶驴车的那个警员并没有注意到。
周围的条件实在简陋。
之前的止血药粉还好剩下了一些。
这时候刚好派上用场，简单给秦鸿远包扎了伤口。
“警察同志，等会能不能先把伤员送医院？”
这又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那名年轻小警察很爽快地同意了。
路上，赵念慧与那名警察聊天。
按规定来，他们是不能有任何接触的。
但这路程遥远，年轻的小警察又憋不住话。
刚开始只是聊了聊零碎琐事，生活中的一些烦心事。
聊着聊着就提到了这起案件，以及他们没有及时赶来的原因。
这个年代汽车还不普及。
包括自行车都很少见。
警局里唯一的两辆自行车。
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被拔了气门。
三位赶来的同志是跑步过来的。
所以才会路上耽搁了那么多时间。
“这事也是真奇怪，先是收了一封匿名信，接着又是警局出了事。”那小警察吐槽道。
那封信当然是赵念慧通过邮筒寄到警局的信。
她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
不觉得回程真的会一帆风顺。
唯一没有想到的是，警局里居然出了这种事。
值班的警察同志们也实在是很负责。
看了信件内容，直接就赶了过来。
年轻警察还一脸不以为意地说：“那是当然的，我们白跑一趟没什么。可要是真能救了一条命，却因为懈怠没有过来，我们余生都不会过得安稳的。”
在他的心中，人民警察是一份神圣的职业。
不仅仅的是一份工作，更是职责。
到了镇子上，先将两个伤者送到了医院。
医院值班的还是下午遇到的那个医生。
但他并没有认出赵念慧，匆匆忙忙地接过两个病人。
看了看被推进去的秦鸿远，她知道，这次又欠了对方一个人情。
“我们走吧。”小警察说道。
警局设在街上一个两层楼房里。
看着比周围的平房要高级一些。
进去之后，能看到有专门的审讯室。
其实也只是两个木头桌子拼到了一起。
里面正在审讯其他犯人，负责审讯的还没结束。
小警察将赵念慧给安置到长椅上，让她耐心等待一会儿。
“好，同志，我会等的，你先去忙吧。”赵念慧善意人意地说。
来的路上，她已经听这小同志提起过。
警察局一共只有六个人，小镇子上一般不会发生什么恶性事件。
六个人轮流倒班换着值守白班夜班。
不过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同以往。
最近镇子上丢东西的人多了，安排的警力也更多一些。
白天共有三个值守警察加上局长，夜班是副局长和一名值班警察。
“念慧，原来你在这里。”
赵念慧正想得入神。
肩膀突然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
回头就看到叶晓月笑眯眯的脸。
她看起来像在警局旅游的，将整个警局都给逛了个遍。
叶晓月拽了拽，坐在旁边的位子，“你不知道，这里无聊得很，带我来的警员，还说了不准乱跑。”
听到这里，赵念慧没忍住笑了笑。
以叶晓月的性子，很难安安静静地等着。
这不，走着走着就来到这里了。
“李叔和那个谁他们没事吧？伤得严重不严重啊？”
说起那两个至今还躺在医院的人，叶晓月的脸上满是担忧之情。
赵念慧摇了摇头，在车上她已经给两个人把了脉。
“秦鸿远还好，受的是皮外伤，但伤口很长，要养一段时间。李叔更多的是惊吓，他的腿被踹了两脚，加上之前就有老毛病，估计会影响以后走路。”
李叔的情况是二人都能预想到的。
毕竟他算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
五十来岁也不算是特别的年轻。
这些年为了揪出害了女儿的凶手常年奔波。
现在又被歹徒给踢了几脚，难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叶晓月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的忧虑一扫而光，“我们一定要揪出这个凶手，给李叔和他死去的女儿报仇。我记得，李叔还咬了那人一口。”
不过很快，叶晓月又像只皮球一样泄了气。
茫茫人海。
想要找一个腿上有伤的人不容易。
早知道她也应该咬一口，就咬在歹徒的脸上，看他怎么藏。
现在说什么都已经为时已晚。
希望老天爷能保佑他们抓到真凶。
看着旁边的赵念慧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叶晓月凑过去，一脸的好奇，被对方用一根手指推开。
“我在整理思路，总比你烧香拜佛有用。”
在赵念慧的心里，求人不如求己。
将希望寄托于神佛之上，那是自我逃避的选择。
她总觉得今天的事情有点不对劲。
那个人手里有枪，这不是一般人能弄来的。
何况他的反侦察意识似乎很强，临走时还清理了地上的子弹。
年轻小警察还吐槽说现场什么都没找到。
以及警局的车子坏了，所以他们晚到了。
这桩桩件件都让赵念慧觉得很奇怪。
所有的事情，凑在一起，未免太过巧合。
有时候巧合太过就证明不是巧合。
正当赵念慧聚精会神思索着所有的前因后果时。
身旁的叶晓月突然站了起来。
“咦，你看那人的腿是不是好像有问题？”
警局门口走进来两个身着警服的男子。
一水的藏蓝色警服，头戴大帽，帽子中心还刻着红色圆徽。
走在前面的那一位看上去官职要更高一些。
服饰虽然一样，领口位置却略有不同。
来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直直来到赵念慧的前方。
“两位同志，你们受惊了。我是留阳警局的刘副局长，这位是值夜班的同事，麻烦你把情况给我们再详细描述一下吧。”
他先细心地安抚了两个人的情绪。
随后让身后的警察把他们带到另一间审讯室。
正当几人准备离开，那间一直关着的门开了。
从里面走出来一位面容严肃的中年男子。
“老刘，这是要干啥？我的工作还没结束，这人，你不能带走。”

江广生抽烟的动作一顿
脸上的烦躁褪去，越想越觉得秦鸿远的话很有道理。
别他们白忙活了半天，其实根本没有丢钱。
“对，说得有理啊，你们所有人的包都翻翻，别闹出个乌龙。”
生产队长发话，其他人当然不敢不听。
叶晓月有些愤愤难平，她的东西丢没丢自己还能不知道。
一心只顾着嘀嘀咕咕，没有注意到身旁两个好友的神色各不一样。
沈美珠是紧张，那天夜里，她的确看到了个人影。
不过那人却不是赵念慧，而是和她们住在一起的另一个人。
正是此时心情惴惴不安的田芳。
沈美珠和田芳的关系也好，但这并不是她包庇对方的理由。
如果那天夜里偷东西的人是叶晓月，倒是能让她站出来维护一下。
谁让这个叶晓月人傻钱多，还特别容易相信别人。
不过只是听她流着眼泪念叨了几句，就愤慨不已地相信了她的话。
有叶晓月主动站出来孤立赵念慧，她这个好朋友在中间两难。
就算有时候没有及时帮忙，想来也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她只是不想让两个好友为敌，夹在中间自然是很为难的。
区区一个田芳，帮不帮她都无所谓。
重要的是她要借这件事驱逐赵念慧。
经过上一次的事情，沈美珠意识到，郑振对他的未婚妻并不是没有感情。
可她怎么能让对方反应过来呢？
当然要趁热打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一个偷东西的人，不管到哪里，都是不受欢迎的。
那么好面子的郑振对赵念慧的观感必然会变得很差。
她知道赵念慧没有偷拿，可也打定主意，将这屎盆子扣在对方头上。
到底偷没偷，谁也说不准。
一个院子里，三个人都觉得她偷了。
那么赵念慧就是有嘴也说不清。
没想到今天会有这么多意外插曲，打断了她的计划。
先是生产队长过来主持公道，再是秦鸿远在那里出主意。
一个两个的都和她过不去。
“芳芳，你说，小慧她怎么变成这样了？我真是想不明白。”
沈美珠走到田芳身边。
田芳早就紧张得不行，牙齿都在打战。
她也只是被威胁着将事情赖到赵念慧身上。
叶晓月家里有钱，不像她家里还有弟弟妹妹要养活。
田芳没想过会被看见，但沈美珠的话又确实有道理。
将偷钱的事赖到赵念慧身上，赵念慧也有钱，她一定不在乎的。
谁知道这事最后闹得难以收场，连生产大队的人都搅合了进来。
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赵念慧赔钱了事。
“我，我......”田芳打了个哆嗦。
她感觉腰部被人掐了一下。
沈美珠的声音近在耳边，“不承认，他们也没办法。”
这仿佛给了绝望的田芳一线希望。
反正钱已经给出去了，他们什么也找不到。
“既然这样，那就都搜搜吧！”
四个人都包裹都翻找了一遍。
为了防止有人弄虚作假，全程都是在江广生的眼皮子底下。
可偏偏到了最后什么都没有找到。
“看来这小贼还真不是院里的。”在一旁蹲着抽烟的江广生愁眉苦脸。
他们生产小队不知多少年没有出过这样的事情。
眼下可真是丢人丢到知青们跟前了。
等到找到偷东西的小毛贼，一定要给对方好看的。
赵念慧突然站出来，“等等。”
江广生都准备带人走了，突然又被一个声音给叫住。
心里很是不耐烦，跑了一趟，一无所获。
等他转过头，才看到那人是赵念慧。
“哦，赵知青啊，这件事真是差点冤枉了你，不过你们都是一个院里的，有什么误会还是趁早说开了。”
赵念慧摇摇头，语气状似疑惑，“江队长，我就是想知道，偷东西的人会有什么惩罚？”
江广生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是要有意威慑那些有贼心的人。
他当然不希望事情再发生一次。
于是，也愿意配合她演，当即严厉地表示，“呵，这放在过去可是要蹲大牢的，就是不蹲，扣工分，劳务改造是少不了的。”
“无论是谁？”赵念慧追问。
江广生点点头，他可不怕干得罪人的事。
不然这生产队长的帽子，早被其他人给撸了下去。
眼下正好借机敲打敲打这些知青们。
“无论是谁，都一视同仁。”
他眼神严肃地扫过众人，黝黑的面上满是威严。
“如果是知青的话，可能还要取消回城资格。”
临走时，多说了这么一句话。
让心神惊惧的田芳瞬间瘫软在地。
她的异样举动，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咦，奇怪了，田知青这是怎么了？”
哪怕身边的沈美珠已经尽力在提醒。
可田芳还是害怕得不行。
她最怕的就是被留在乡下，回不了城。
因此，一把推开了沈美珠。
“是我！”
一句话引得众人停下来脚步。
包括已经走出院子门的江广生。
他也再次被好事的人给找了回来。
江广生的脸色很难看，接二连三的事，让他心里烦得很。
“说吧，说清楚了。”
田芳早就吓得六神无主。
一秃噜将所有事都说了个明白。
“我，我家里还有弟弟妹妹要养，我妈寄来信件，现在还在屋里放着，我没办法，真的没有办法，对不起，晓月。”
她说完，脑袋重重的垂下，像极了要被绑到绞刑架上的犯人。
对于田芳来说，供出这件事，就等于是与叶晓月她们决裂。
“你没有同伙吧？”江广生继续追问道。
田芳脸上出现挣扎的神色，她看了一眼人群中的沈美珠。
对方脸上只是带着笑，可那笑容背后的含义却让田芳不寒而栗。
她抖了抖有些发冷的身子，声音嘶哑，“没有，都是我做的。”
江广生将一支烟给抽完，心里差不多也有了决断。
最后的结果，是让田芳尽快还钱，她这个月的工分也被扣了一半。
“好了，都散了吧。”
生产队长和知青们一个个离开。
郑振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碍于身边有人不好开口。
靠着木门的秦鸿远投来一瞥。
赵念慧微微点头，她知道，今晚多亏有他。
对方也跟着点点头，随后跟上众人的脚步离去。
那高大的身影融入了浓重的墨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