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水！你小子说什么混账话！李叔叔好心好意，你还挑三拣四！”
陈长短粗着嗓子，唾沫星子差点喷到李飞脸上。
“高中你都读不好，还想上夜大？我看你干脆在家放牛算了！”
他可不觉得陈二水是改好了。
肯定是心里憋着什么坏呢！
王翠芬也帮腔道：“就是！就你那吊儿郎当的样，还想上夜大？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一鸣学习好，让他去城里念书，你就在家好好干活！”
陈家老两口说得不假，陈一鸣跟陈二水虽然是两兄弟，但性格却是天差地别。
陈二水调皮捣蛋。
陈一鸣性格温和，且在镇上上初中的时候成绩也不错。
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吧，但是在外人面前，谁是牌面还是门清的！
李飞却摆了摆手，笑着说道：“长短兄，翠芬嫂子，你们别这么说，我觉得二水这孩子挺有想法的。”
“夜大好啊，学门技术出来，那可是铁饭碗！”
陈二水嘿嘿一笑，挠了挠头：“李叔说得对，我就是想早点学成，早点结婚！”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饭桌上的气氛瞬间凝固。
众人表情各异，陈长短和王翠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李飞的笑容僵在脸上。
陈一鸣则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似乎在强忍着笑意。
李清颜不动声色地放下筷子，心里已经给陈二水判了死刑。
就这副轻浮的样子，别说她了，就是父亲也肯定不会同意。
倒是陈一鸣，沉默寡言，看着老实本分，反而让她有些棘手。
当然，她所谓的“给机会”，也不过是权宜之计，最后还不是她说了算。
父亲的固执让她很无奈，救命之恩固然重要，但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她从小学到大学，甚至跳级读完，又经历了上山下乡的思想洗礼，早已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女。
婚姻对她来说，不仅仅是传宗接代的工具，更是精神上的契合与灵魂的共鸣。
可父亲却执意要她嫁给陈家兄弟其中一个，这让她如何接受？
陈家两兄弟，小学文凭，和她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让她嫁给他们，无异于对牛弹琴。
为了让父亲安心，也为了给自己争取时间，她只能提出这个“三年之约”。
与其说是给陈家兄弟机会，不如说是给自己一个缓冲的余地。
让他们去读高中，也不过是权宜之计，提高一下他们的文化水平，将来就算不能成为夫妻，也能多一条出路。
她所谓的“爱情火花”，其实根本就不存在。
这三年，她会努力提升自己，寻找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
至于最终的选择权，当然还是在她自己手里。
陈二水则是心里暗自盘算，夜大虽然是铁饭碗。
但他真正的目标是学点技术，然后南下沿海发展。
接下来的二十年，机会可都在沿海城市。
当然，也不能否认读大学。
现在这行情可不必三十年后。
读过大学的可都是香饽饽，很容易入仕，进公家单位。
不然，吃饱了撑的？
放着富豪子弟不选，找个农村小子？

就算李飞还是当年那一腔热血，李清颜可不是那么傻的人。
陈一鸣见气氛尴尬，连忙说道：
“爸，妈，我会好好读书的，将来一定出人头地，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
李飞点点头：“一鸣这孩子不错，踏实肯干。”
王翠芬笑哈哈的说着：“是啊，我家一鸣，从小成绩就不错，要不是当时条件不允许......”
......
第二天。
李家父女便已准备带陈家兄弟离开。
陈长短一脸担忧：“老参谋长，这路途遥远......”
“没事，我开车来的。”李飞笑道：“就是村里的路太窄，车子开不进来，得走一段路。”
“那我们去山上走走......”
另一边。
趁着李飞和陈长短去后山缅怀“当 年勇”。
王翠芬把陈二水赶出了门，给陈一鸣和李清颜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两人正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呢。
陈二水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
“呔！用得着把我赶出来吗？一鸣那闷葫芦，别把人家姑娘闷坏了！”
这话一出，陈一鸣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李清颜也觉得尴尬，这陈二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陈二水则不嫌事多地继续嚷嚷：“清颜，你要是觉得闷，我带你去村口的小河抓螃蟹！可好玩了！”
屋里的两人更加尴尬了，李清颜不得已只得客气两句后出了门......
与此同时。
村东头一间破旧的土坯房里。
昏暗的油灯下，柳家夫妇正盘算着“女儿的终身大事”。
柳麻子，本名柳根生，脸上坑坑洼洼，得了这么个诨名。
他老婆张翠花，嗓门大，爱嚼舌根，方圆几里地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事儿。
他们的女儿，柳哑巴，从小一场高烧带走了她的嗓音。
因此，在七十年代的村庄，彻底成了边缘人。
瘦小孱弱，像棵长歪了的豆芽菜。
家里穷得叮当响，土坯房四处漏风，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顿肉。
“我说老柳，你倒是吱个声啊！这陈二水的事儿，十里八乡都传开了，那小子以后肯定娶不着媳妇！现在可是个好机会！”
王桂花神秘兮兮的说着。
柳根生一口旱烟缓缓吐出，烟雾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闷声说道：
“你瞎掺和啥？人家要娶的是城里姑娘，能看上咱家哑巴闺女？”
“城里姑娘咋了？城里姑娘是女的，我家小静就不是女的？那陈二水，光天化日就亲人家姑娘，这德行，十里八乡谁不知道？”
“他还好意思挑三拣四？再说，陈家现在可是攀上了城里关系，要是能把静儿嫁过去，彩礼肯定少不了！”
王桂花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白花花的钱堆满了这间破屋。
“你......你个婆娘，就知道钱！一点也不顾及闺女的名声！这事要是传出去，以后静儿还怎么嫁人？”
柳根生虽然也动心，但还是觉得这事儿不靠谱。
而且王桂花这样大张旗鼓地说出来，让他觉得很没面子。
“名声？那小子做出这种事，还在乎什么名声！再说，静儿本来就......哎，这事儿就这么定了！静儿，你过来！”
王桂花一锤定音，冲着角落里默默缝补衣服的柳静招了招手。

“这陈二水真是胆大包天，居然光天化日亲人家城里来的姑娘！”
“哪里只是亲，刚刚还摸上了，简直玷污人姑娘清白！”
“咱们村怎么出了这么个祸害，就该拉他去枪毙！”
石头村口的水木桥头，此时围满了看热闹的村民。
他们对那个浑身湿透、眼神迷茫的男人指指点点，满嘴鄙夷。
这个男人，正是他们口中的“祸害”——陈二水。
此刻，他脑子嗡嗡作响，只觉无比懵逼。
“怎么回事！”
陈二水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喉咙干涩得像着了火，“三瓶都死不了么......”
近六十岁的他，怀着对旧爱的愧疚，服下了整整三瓶安眠药。
本以为就此解脱，没想到却又活了过来。
他遥目四眺。
破败的土坯房，歪斜地立在土地上，屋顶上茅草稀疏，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
远处田野里，零星的几个人影在劳作，一切都显得那么原始和落后。
“这......不是石头村吗？”
陈二水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脚下。
一个同样湿透的年轻女子，正静静地躺在那里，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
而他自己，也正以一种暧昧的姿势趴在她身上。
眼前的场景和久违的记忆重合......
陈二水浑身一颤。
他，竟然重生了！
回到了1980年！
刚才，他从河里救起了落水的李清颜，并给她做了人工呼吸。
那救人方法，是前几年跟下下乡来的一个知识分子学来的。
此刻，少女唇瓣的芳香仿佛还在他的唇齿间残留......
狂喜如电流般传遍全身，他忍不住放声大笑：
“哈哈哈！老子又活了！”
然而，他的笑声在村民们听来，却是无比刺耳。
“陈二水，你还笑！你还有脸笑！”
一个大婶指着他的鼻子开骂：“看看你干的好事！把人家姑娘都给糟蹋了！”
“就是！这姑娘可是城里来的，细皮嫩 肉，这下被你给毁了！”
另一个村民也跟着附和。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数落着陈二水的罪状，偷鸡摸狗，好吃懒做，打架斗殴......
简直罄竹难书。
甚至有人怀疑就是陈二水故意弄坏了桥，好对人家姑娘图谋不轨。

“这陈二水就不是个好东西，他爹是抗美援朝的英雄，怎么就生出这么个玩意儿！”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遗传他娘的！”
听着村民们的议论，陈二水心中冷笑。
这些嚼舌根的八婆，上辈子他可没少吃她们的亏。
这时，突然有人惊呼起来：“这姑娘，怎么像是李飞的女儿，李清颜？”
“还真是！我记得他女儿跟陈家兄弟有婚约，说是要嫁给他们其中一个。”
“对对对，是有这么回事！看来这李清颜是回来履行婚约了！”
听着村民们的议论，陈二水心中一动。
他上前一步大声道：“没错！就是我搞的！这桥年久失修，我回头就把它修好！”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这小子以前干坏事，可是打死都不承认的，今天怎么转性了？
就在这时，李清颜悠悠转醒。
她迷茫地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陈二水，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陈二水见状皱了皱眉。
“各位乡亲，今天我陈二水好事上头，改天请你们喝酒！”
说完，他抗起李清颜就往家里跑去，留下了一群目瞪口呆的村民。
“陈长短这个混球，怎么教育孩子的！”
一个同样浑身湿透的中年男人看着陈二水的背影，气得咬牙切齿。
这个男人正是李清颜的父亲，李飞。
他这次回石头村，本来是来接陈家两兄弟去城里上高中的。
谁知道还没进村，就因为桥断了摔进了河里。
幸好河水不深，才没有酿成大祸。
现在他也有些怀疑会不会是陈二水故意动了手脚。
“这小子是真胆大，万一出人命......”
李飞叹了口气，谢绝了乡亲们的慰问，朝着陈长短家走去。
被陈二水一路抱着跑，李清颜渐渐清醒过来。
她挣扎着要下来，“放我下来！你干什么！”
“马上就到了。”
陈二水并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跑得更快了。
直到进了家门，他才把李清颜放了下来。
李清颜站稳后，立刻质问道：“陈二水，你为什么要抱我跑？”
陈二水嘿嘿一笑。
“你们城里衣服薄，湿 身了很容易走 光，不能让别人看到啊！”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打断了陈二水的话。
李清颜怒目圆睁，“你胡说八道什么！”
她这记耳光又快又狠，直接把陈二水打懵了。
他捂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少女，残留的旖 旎心思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粗犷的嗓门在门口炸响：
“陈二水！你个兔崽子，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冲了进来，手里还提着根扁担。
正是陈二水的父亲陈长短。
他身后跟着一个中年妇女，满脸焦急，那是陈二水的母亲王翠花。
陈长短见陈二水抱着个湿漉漉的姑娘，还挨了巴掌。
咋看都是在调戏人家，顿时火冒三丈，举起扁担就要往陈二水身上招呼。
陈二水眼疾手快，一闪身躲了过去。
“爹，你听我解释！是她掉河里了，我救她上来！”
“救人需要抱这么紧吗？当你老子我傻？”

柳静放下手中的针线，缓缓地走了过来，眼神很是惶恐。
她虽然不会说话，但听得懂父母的对话，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
“静儿啊，上次陈二水不是带你去玉米地了吗？这事儿，咱们得好好说道说道......”
王桂花一把拉过柳静，在她耳边嘀咕起来。
柳静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她想解释，想告诉母亲事情并非他们想的那样。
可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无助地摇头。
柳根生看不下去了，怒斥道：“你个婆娘，胡说八道些什么！静儿一个女孩子，你这么说，让她以后怎么做人？”
“我胡说八道？那小子敢做不敢当？静儿，你告诉妈，他是不是......”
王桂花咄咄逼人，完全不顾柳静的感受。
柳静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拼命地摇头，想要挣脱母亲的束缚。
其实，那天陈二水拉她去玉米地，只是因为偷了几个西瓜，被她撞见了。
陈二水怕她告密，就拉她一起吃西瓜，还威胁她说出去就说是她一起偷的。
她害怕，所以才没有说出去。
就这么简单，可是现在，却被她妈扭曲成了另一种不堪的版本。
陈家两兄弟，陈二水和陈一鸣，早已收拾停当。
陈母眼眶红红的，不停地往两人怀里塞粮票，嘴里絮絮叨叨：
“到了城里要听话，别惹事，尤其你，二水！要是再犯浑，立刻让你爸亲自去接你回来！”
陈二水两手插兜，根本没听进去：“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一旁的陈一鸣则乖巧地点头，让陈母稍稍安心了些。
“一鸣，以后可就是城里人了，发达了可别忘了我们这些乡亲啊！”
周围的邻居也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说着恭维话。
手里还拿着几个鸡蛋，几块腊肉，非要塞给李飞。
他们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这李飞可是城里的大干部，攀上这层关系，以后说不定还能沾点光。
就在这时，王桂花扯着柳静，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王桂花那嗓门，隔着老远就听见了：
“陈二水！你给我站住！”
众人一下子都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她们母女。
柳静低着头，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王桂花一把抓住陈二水的胳膊，唾沫星子乱飞：
“陈二水，你个小兔崽子，敢做不敢当？上次你把我闺女带到玉米地里......”
她的话还没说完，周围就炸开了锅。
李飞父女也愣住了，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啥？玉米地？孤男寡女的，去玉米地干啥？”
“啧啧啧，真是世风日下啊！”
王桂花得意地扫了一眼众人，继续说道：
“现在我闺女名声都毁了，你必须负责！娶她！”
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瞥见陈家牛圈里那头肥壮的黄牛，猪圈里哼哼唧唧的大肥猪，心里怦怦跳！
“彩礼要一头牛，一头猪！还要一百斤粮票！少一样，这事儿没完！”
话音落下，乡里邻居啧啧称奇。
“我的乖乖，一头牛一头猪？这王桂花是要把陈家掏空啊！”
“一百斤粮票？这够一家老小吃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