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
李清晨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假惺惺说我是他的朋友和前辈，让大家尊重我。
所有人都夸他大度。
而刚才还在发呆的秦苏漾，在第一时间就心疼地将他拉进门，说外面风大。
却没发现我的衣服下摆已经结了薄薄一层冰。
终于进公司，李清晨得意地瞥我一眼，张开双臂说：
「赵怀，欢迎来到我的设计部！」
我讥诮地笑了，越过他仔细查看婚礼上的首饰。
一件件看过去，我心头只剩无语。
李清晨这草包根本看不懂我的设计图，没有我的帮衬和把关，这些首饰简直没一个合格的！
我试戴了一下婚戒，尺寸有些大。
他假装意外，「啊抱歉，之前一直是我帮你试戴，这个是我的尺寸。」
「所以呢？不打算改吗？还是你想替我当新郎？」
面对我的冷漠质问，李清晨还没说话，设计部的员工们就先黑了脸。
「屁事真多，我们总监帮你设计是你的荣幸好吗？」
「当初你江郎才尽，人家帮你；现在你连自己的婚戒都设计不出来，还是人家帮你，你应该跪谢吧！这什么态度？」
「我倒还希望李总监当新郎呢！你一个吃软饭的哪配得上秦总？」
秦苏漾终于打断他们，担心又心虚地看了我一眼。
她安抚般牵住我的手，郑重地说她的丈夫只会是我一个人。
众人这才悻悻不说话了。
秦苏漾温声道：
「尺寸错了都是小事，婚礼先将就一下，以后再改就行。最重要的是制作上没什么问题吧？可别影响了阿晨的发布会。」
我的婚礼是小事，李清晨的发布会才是大事。
我几乎要笑出声来。
怀着几分报复心，我说，「没什么问题，都挺好的。」
所有珠宝将被封进展柜，直到婚礼那天才会当众展示。
我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与婚戒一同放进展柜里。
秦苏漾似乎很开心
气极反倒笑了，忽然感觉自己挺傻的。
食物炖久了尚且会糊，更何况捉摸不定奢侈难求的爱呢？
那就都不要了吧。
我打开手机，给几次三番向我抛来橄榄枝的师兄回了消息。
「师兄，我答应去你公司当设计师，以后我不会再给李清晨当枪手了！」
秦苏漾彻夜未归，隔天一早才回来。
我伏案画稿没理她，却能感觉一道心虚的目光落在我后背。
她笑着凑过来，从怀里掏出一包热气腾腾的糖炒栗子。
亲手一颗颗剥开，献宝似的送到我嘴边。
偶尔被烫到，就捏着我的耳垂降温。
温热的气息扑在我耳边，秦苏漾撒娇道：
「是你最爱吃的那家，我凌晨开了三个小时车呢！」
「我们下个月就要结婚了，难道你要跟我冷战吗？乖，别那么小气好不好？」
结婚曾是我最期待的事。
明明已经死心，可再听见这两个字，我竟还是下意识缓和了脸色。
秦苏漾见状松了口气，拖着我出门。
婚戒和新娘的首饰是我设计的，如今都已制作完成，她想让我再确认一遍细节。
我们手牵手下楼，她却在看见车里的男人时，第一时间甩开我。
我没想到李清晨也会来。
秦苏漾解释道：
「婚礼那天会来很多媒体，我打算顺便举办新品的发布会。」
「这三年来你帮阿晨拿了不少奖，这场发布会也很重要。亲爱的，你一定要好好确认，珠宝绝不能出问题！」
嘴里香甜的栗子突然发苦。
原来秦苏漾好声好气地哄我，是为了李清晨啊。
我精心设计的婚戒要挂上他的名字。
我的婚礼成了他的踏脚石。
而我的妻子，也满心满眼都是他。
还好我早就没什么期待了。
我自嘲一笑，正要上车，李清晨却夸张地咳嗽起来，捂着鼻子嫌弃道：
「哪来这么重油烟味啊！
」
「哦我忘了，赵怀不会赚钱，每天只能围着厨房打转，估计是熏入味了。」
秦苏漾心疼他咳嗽，竟直接将我扯下来，又单独给我打了一辆车。
我目光淡淡，顺从地坐了上去。
她却慌了，犹豫地盯我好几眼，想看我有没有生气。
我升起车窗，隔绝她的视线。
可他们的说话声却依然灌进车里。
「漾漾，给我也剥栗子！看心爱的女人哄别的男人，很可怜的！」
「我宠你的事还少吗？再说他一个没爸没妈的，你跟他比什么可怜？」
他们像一对打情骂俏的情侣，嘻嘻哈哈地笑了。
我闭了闭眼，尖锐的笑声让我心口有些刺痛。
自小父母双亡是我心底最深处的痛苦。
曾经秦苏漾总是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件事，百般逗我开心。
如今竟把它轻易拿来哄情人。
正因为看过她爱我的样子，此刻才格外残忍。
车停在路边，我在门口等了很久，秦苏漾他们却迟迟没到。
我只好先自己去公司，却被保安拦在门口。
保安还是当年那几个，他们见了我，眼底瞬间浮上浓浓的厌恶。
下一秒，一桶涮拖把的黑水就兜头朝我泼来。
寒冬腊月，我被泼得彻骨凉。
保安和往来员工却都笑了。
曾经所有人看我都充满敬仰，此刻只剩鄙夷。
「哟！这不是某个江郎才尽的软饭男窝囊废吗？不在家舒服地被老婆养着，来我们公司干嘛？」
公司没人知道枪手的事。
他们只知道在公司遇见危机时，我这个设计部总监突然灵感枯竭，撂挑子回家当家庭煮夫。
而李清晨不仅给公司注了资，还拿出许多惊艳众人的设计稿，救公司于水火。
我能理解他们恨我。
我并不生气，只是很悲哀。
秦苏漾终于姗姗来迟。
我盯着她颈侧多出的吻痕，她看着我一身脏水，双双陷入沉
，眉眼弯弯问道：
「你给我写信了呀？」
「嗯，里面是我想对你说的话，婚礼那天再看。」
秦苏漾笑得越发甜蜜。
她还不知道，我们不会有婚礼了。
那天师兄的公司也要召开新品发布会，到时我会带着我的新作品，宣布回归。
秦苏漾和李清晨给了我这么大惊喜，我也该好好回礼不是吗？
秦苏漾给我找了套干净衣服。
我去厕所换好，出来却碰见李清晨。
「这套衣服回头好好洗干净还我，这可是漾漾给我买的。」
我淡淡哦了一声，还道了谢。
他却不满地拦住我的去路，又意有所指般笑道：
「漾漾每天加班很少陪你吧？那你知不知道在加班时，我们都会干些什么？」
可视门铃里的一幕幕瞬间浮上脑海。
我恶心得简直下一秒就要吐出来，厌恶地推开李清晨，抬脚就要走。
他像是就在等我这一下，顺势假装踉跄跌倒。
还推倒了一旁的花瓶，发出一声巨响。
秦苏漾焦急地跑过来，看见我没事，才松了口气。
可李清晨捂着右手，满脸痛苦地爬起来，委屈虚弱道：
「漾漾，别怪赵怀，是我自己不小心。」
秦苏漾陡然又变了脸色。
「你伤了阿晨的手！」
「他和你不一样，他可是设计师，你知道这双手多贵吗？！」
我辩解了两句，明明是他自己摔倒的。
可所有人都鄙夷地看着我，逼我道歉。
秦苏漾更是冰冷地瞪着我，曾经充满爱意的眼底，现在只剩不耐烦。
「赵怀你可真贱啊，专挑在没监控的地方动手，你觉得我会信他还是信你？阿晨不是那种会乱撒谎的人！」
我气到极点，反唇相讥，「那你言下之意，我就是了？既然秦总这么爱他，那干脆我新郎的位置……」
啪！
清脆的耳光狠狠打断我的话。
秦苏漾深呼
么说，为你付出都是我心甘情愿。」
他们十指交握，我的心坠向深渊。
我悲哀地望着秦苏漾。
她似乎忘了，当初是我答应做枪手李清晨才肯帮忙，他们所谓的推新品谈合作，全依靠的是我的设计。
现在李清晨竟然是她的救世主，而我成了她口中的窝囊废。
秦苏漾厌烦地瞪我一眼，牵着李清晨转身就走。
我忽然想起大学秦苏漾苦追我时。
李清晨放漫天烟花向她告白，而她看都不看一眼，牵着我扬长而去。
留下的大概也是这么亲密的背影吧。
没想到十年过去，我和李清晨竟换了位置。
冬天的空气太冷了，吸进肺里，竟然五脏六腑都冻得疼。
我恍惚地坐在书桌前。
可视门铃连着秦苏漾的手机，但我在电脑端也能查看监控记录——
三年前我答应当枪手，李清晨取代我成了设计部总监。
那时起他便开始送秦苏漾回家，两人从生疏到牵手，再到偶尔拥抱。
半年前的某天，他忽然揽住她的腰，倾身吻了上去。
而她没有拒绝。
屋里传出动静，她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将人推开。
李清晨不满地低吼，「赵怀赵怀你心里就只有一个赵怀！失去他你会怎样？」
曾经她几次三番向我告白时，我也问过这个问题。
当时她斩钉截铁地说，「会死。」
可那天她愣了一下，笑着耸肩说，「好像也不会怎么样。」
后来他们越来越放肆，好几次在门外亲热。
甚至故意发出很大的喘息声。
或许秦苏漾是希望我发现的，好借机摆脱我。
但很可惜，我从没听见过。
因为她胃不好，我舍不得她吃外卖，每天在他们肆意亲热的那半小时里，我都在给她做饭。
忽然闻见一阵糊味。
我才想起灶上还熬着粥。
手忙脚乱去救，却只剩一锅底的焦黑。